第410章 终成大罗(完本章节)
丘处机跟着年轻的僧侣不断地往里走,穿过了一重重门户与不同阶层的信徒,就像在极短的时间里,跨过了这世间的不同风景。
渐渐地,无论是肉眼还是仙瞳,所见皆是非凡起来。
此刻,大多数的凡人,已经被隔绝在非凡之外。
所谓的里厅,也并不是真的一个厅堂,而是一片静谧、自然、美丽、玄妙的奇异园。
它将自然的美丽与建筑的宏伟,近乎完美的迭合在了一起。
既显露出了人工工匠的匠心独运,也保留了自然的流畅神奇。
这里绝非再是凡境,而是一处秘境,一处神域。
丘处机亦稍稍有些惊讶,如今的祖地虽有元炁回归,但却并不彻底,更谈不到磅礴浩荡。
想要切割出这样一片神域出来,需要消耗的底蕴与自身具备的能力可都不低。
丘处机当然也能较为轻易的做到,只是没有这个必要罢了。
毕竟祖地虽神妙非凡,却并不是真正的久留之地。
因为众生可以将你捧上神坛,也能将你从神坛上拉下来。
与凡人相隔太近,当有一天不再能满足他们的欲望时,便是被诋毁与污蔑的开端。
就拿印度教的天帝帝释天举例,这位就是实惨。
名为天帝,其实就是各类阿修罗必踩,要是连帝释天都打不过,这位阿修罗或者魔王,肯定就是不上档次的小瘪三。
更加通俗一点解释,就是在各类传说与故事当中,定义由原本的神话传奇向着神话笑话偏移。
要是在各类故事之中,被固化成了一个‘笑话’,那么哪怕大罗金仙的位格不落,那脸面也是全没了,实力多多少少也会受到一点影响。
目光继续凝视在这处神与凡的交界地。
在这座神明与凡俗交汇,自然与人工迭合的秘境里,一切都流动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巨大的廊柱巍峨如山峰矗立,其上缠绕着精雕细刻的神祇与灵兽,石阶、梁枋、门楣,每一寸石面都饱绽着生机,繁复的莲卷草里仿佛潜伏着古老神灵的低语。
一条条无形的金色丝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不断的堆迭撑开这个秘境。
再往上,透过重迭的云,仿佛能看到无边无际的乳海。
乳白色的灵光,从乳海里透照下来,赋予了这片空间真实不虚的神异与灵性。
“这是···信仰凝聚神国?”丘处机感觉没有这么简单。
回头望去,他的目光又穿透了空间的阻碍,看到了内殿内,那些衣着华贵的信奉者,他们往往身份高贵,并且生活富庶,但信仰谈不上太过虔诚,再往外则是正享用圣餐的许多穷苦百姓。
他们来这里朝拜,在固定的时间,可以获得一顿谈不上丰盛,更谈不上干净,却勉强可果腹的圣餐。
所有人都坐在走廊的两边,面前摆放着芭蕉叶,黏糊糊裹着黑黄色酱汁的米饭,被僧侣们舀出,整个场面热闹之中带着庄重和肃穆。
他们的信仰无疑就要显得真诚的多,许多金色的丝线,便是由他们的头顶迸发出来。
身上的衣物越是破旧者,头顶的丝线越是凝实。
然而,这却让丘处机越发觉得不对。
虽然贫穷者更加需要这样一餐,但耗费大量的时间叩拜、祈祷、诵经,就为了一顿饭,对于穷人而言,其实并谈不上划算。
因为哪怕是在印度,同等量的时间里,他们通过劳动力换取的报酬,也足够换一顿更好一点的餐食。
至于懒惰者的信仰?
一个企图通过信仰来获得温饱的人,他的信仰又有多虔诚?
这其中,肯定还有一些丘处机还没有看透的问题。
目光回移,就在这片无与伦比的庄严、神圣与俗世奢华的交汇点,在那层层迭迭的供奉、香火与喧嚣的人间祈愿包围之中,处于秘境的一隅,一棵巨大的菩提树铺开了它宽厚如神之掌的绿荫。
虬枝苍劲有力,脉络如雕琢般深刻,每一片心形的叶子都饱含水分,凝聚着数千年来未曾止歇的吐纳,散发着一种亘古常青的灵性。
树影之下,蒲团之上,安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位年老的僧侣,身披质朴的藏红色布僧衣,那原本炽烈的色彩在寺影与树影的交融下,沉潜为一种更为内敛、近乎褐色的暖。
他的身形干瘦,脊背却挺拔如支撑神殿的石柱,那挺直中蕴藏的并非力量,而是某种近乎虚无的澄明。
他的面庞呈现出古铜色的宁静,沟壑般的皱纹仿佛大地被江河冲击而留下的印记,但那双低垂微阖的眼帘之下,却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海面,连一丝涟漪也无,唯有无边的静默在悄然蔓延。
刹那之间,丘处机甚至不确定,自己看到的老僧侣是出自印度教还是佛教。
在气质上,他们似乎有着共通之处。
目视着他,这个老僧给丘处机的感觉更加的奇怪。
他好像无比的强大,却又无比的弱小。
某个阶段,甚至可以轻松的将他碾碎,但某一瞬间,丘处机又觉得他不值一提。
但毫无疑问,这就是丘处机之前感应到的剩余三个金仙其中之一。
这个老僧,绝对具备着媲美金仙的位格。
此时,浓重的树影在他身上流淌,将华丽的寺庙喧嚣与辉煌隔绝成一个遥远模糊的背景。
唯有手腕上那串深褐色的木珠念珠,随着枯瘦手指一粒粒无声的捻动,发出极其微弱、几不可闻的摩挲之声。
阳光透过菩提树厚重的叶簇,筛下零碎而温暖的光斑,轻轻跳跃在他白的头发、肩头和膝盖上,如同金色的小鸟偶然的停驻,旋即又轻盈地飞走了。
丘处机的目光不由的被吸引,法眼观测之下,似能看到一道道玄妙至极的气息,正在向着老僧凝聚。
目光落到其手中的那串念珠之上。
那捻动木珠的枯指所展现的并非枯燥的重复,而是一种沉缓有力的秩序和专注,一种与脚下大地脉动、头顶苍穹运转遥相呼应的古老韵律。
呼吸与他同在,轻微得如同风拂过叶片间的缝隙,整个人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古玉,在沉静中放射着幽微温润的光。
在这座被金箔包裹、被诵经声填满、被无数双渴望神明注视的眼睛仰望的辉煌宇宙中心,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深刻的隐喻。
丘处机感觉,老僧侣的身影,在他的眼孔中缩小,却在他的心灵之中不断的放大。
此时,丘处机已然心生警惕,毫无自大自傲之念,想要将这个正在内心放大的念头斩出,但一念消解,万念丛生。
“和佛门的手段很相似!”
“但更加的明目张胆,更加的霸道不讲理!”丘处机掐动剑指,贯穿宇宙般的剑意,自他的内心之中勃发出来,然后劈开了所有正欲困缚的枷锁。
于是老僧侣从他的内心消失了!
世界也消失了!
那神圣、静谧的秘境同样消失了!
余下的只有一望无际般的空白,以及空白核心处,唯一的菩提树和菩提树下的老僧侣真身。
印度教与佛教同源,很多地方都有重迭。
所以,在印度教中,菩提树同样也是圣树,它是毗湿奴的化身,象征美德与解脱。
老僧侣在菩提树下苦修,那他大概率就是毗湿奴的信徒。
这让丘处机稍微不那么紧张,如果老僧背后是一尊林伽,那丘处机就该真正紧张起来了。
毕竟林伽象征着湿婆,而湿婆是毁灭之神,更具备杀伐。
当丘处机的剑意劈碎了一些的景象,这一刻时间仿佛在老僧侣的周围凝结成一片寂静的水潭。
人间供奉的庄严壮丽、信徒们的焦灼祈愿,都如同落入水中的石子,悄然破碎,消散无踪,唯留下深邃的回响归于空无。
他睁开双眼,看向丘处机。
此刻的丘处机方才注意到,他的双眼之上原本贴着两片菩提树叶,似封印了双瞳。
当双瞳解封,原本弥漫在这处空间里的苦修之力,也跟着一同消散。
苦修,一种有别于华夏传统修行概念的另一种修行方式。
也是为什么,诸天世界,无数众生往往将佛道合流,而不是把佛与相似度更高的印度教合流的核心因素。
在天主教的概念里,凡人的力量皆源于上帝的赐予。
所以无论是天使还是圣人,亦或者普通的信众,他们都是一样的,伟力源于主,可以随时赐予和收回。
在佛道的概念里,修行是自我的蜕变与超凡,力量从心、从炁、从万物之中生发,然后汇聚于身,伟力归于自身,超脱也归于自身。
但是印度教的苦修,介于两者之间,却又独树一帜。
想要得到超凡脱俗的力量,需要漫长的苦修与等待,但这些辛苦修行得来的力量,却并不归于自身,而是奉献给所信仰的主神,再由主神出面予以对等的赐福。
而当信徒的苦修之力达到某个阈值时,哪怕是那位被信奉的主神不愿意出面赐福,也还是得被动出现,答应信徒的请求。
从这个角度来看,神在这个过程之中,似乎只起到了一个转化的作用。
而苦修之力经过了赐福转化,具备了某种绝对性。
类似于概念。
在概念的笼罩范围内,受赐福者的力量逼近无限,连赐福他的主神,都要因此受到约束。
所以主神在赐福的时候,大多都会留下一些可以破解的后门。
当然,苦修所求的赐福越厉害,需要苦修的时间就越长,经历的磨砺也就越残酷。
这似乎也对应上了,那些正在饱受苦难的人们,会给予‘神’的更多。
“来自华夏的守护神、穿越之神!我已经在这个秘境里,向你苦修了三百年!我希望能够从你的手中,得到一个赐福!”老僧侣的声音响起,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丘处机感觉无比的诧异。
这个交流开端,是丘处机在此之前没有想到的。
同时,一股庞大沛然且神异的能量,正向着丘处机涌来。
丘处机可以从这股力量之中,看到众生芸芸的瞩目,以及时空的消磨之感。
融合了它,丘处机的时空属性会被进一步的消磨,很多人都会模糊他的具体来历,只记得他的强大与伟岸。
就像鸿钧道祖,很多人都以为,他至古至圣,甚至是三清祖师的老师,但其实他出现的并不算早。
祖地之中,这位的第一次显露,是在明代‘封神演义’这本小说之中。
并不记载于道家典籍,或者正统的道家神话记载。
但是经过一代代的演绎与传说,很多人模糊了概念,认为他就居于三清祖师之上,是与天道相合的至高圣人,几乎与盘古平齐。
苦修之力,此刻摆在丘处机的面前,如一条通往大罗的捷径。
借助苦修之力,丘处机可以更快的磨灭自身的固定时空属性,给更多的人种下模糊却又强大的神圣概念,然后从祖地抽离,成就不朽不灭的大罗金仙。
但丘处机不语,他知道这条捷径肯定有坑。
答应承受老僧侣的苦修之力,他或许会支付的更多。
“回归祖地才几年,你哪里来的三百年?”丘处机知道,这处秘境肯定有时间猫腻,他是故意这么问的,意在指出老僧侣苦修不诚。
他来印度,当然是为了寻求最后的突破契机,所以抽身离开不符合目的。
但他也不会就这么直接承受老僧的苦修之力,为这老僧侣做嫁衣。
挑刺,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
“我将时光切碎,化身千万,饱受三万六千种人间苦难,只为向你祈祷、修行,守护神···你必须承认我的苦修,以及给予我应得的赐福!”老僧侣这样回答,答案多少有些耍无赖,但很符合印度人认知与价值观。
他们不在意你是否需要他们的付出,只要付出了,就必须得到回馈。
“那么你需要什么样的赐福?”丘处机依旧没有接纳这份苦修之力,而是往后退了半步,想要知道老僧所求。
老僧很坦诚道:“我希望守护之神能够赐予我你的不朽之躯和不朽之魂。”
丘处机闻言,都有点气乐了!
这不就是要直接扒拉走他的不朽金性么?
等于是他给了丘处机一笔钱,然后这钱还没在口袋里放安稳,却又被连本带利的全部扒拉回去?
这是什么逻辑鬼才!
“这样你的苦修还不够!”
“我修行至今已有万年,经历无数苦难,这才得了不朽,三百年的人间苦难,远及不上!”丘处机说道。
算上补天石空间和时光副本里的那些年,丘处机说自己修行了万年,一点也没有夸大。
老僧略微沉默,显然也有点意外,丘处机居然对印度教的苦修修行,还有一定的了解。
被信奉的主神有资格拒绝苦修赐福,前提是苦修之力与赐福要求不对等。
显然,三百年的所谓苦修,换不来丘处机熬了万年的不朽金性。
原本正在企图强行压入丘处机体内的苦修之力,此刻软化下来,缺失了之前的霸道与强势。
老僧取出一柄刀,面不改色的切掉自己右手手臂上的血肉,显露出森森白骨。
“我以血肉献祭,增强苦修之力,神主可曾看到我的虔诚?”
伴随着那些血肉的风化,丘处机感觉到周遭萦绕的苦修之力瞬间又暴涨了三成。
丘处机显露出不朽金身,元神高悬于脑后,积累的各类规则与法则之力化作河流在左右冲刷,显露出比周遭苦修之力更加雄浑、沛然的霸道之势。
“不够!”丘处机依旧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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