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陈露阳决心先进去问问再说。
他刚想敲门,就见院门打开,
紧接着,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嘴里叼着烟,手里拎着把铲子走了出来。
瞧见门口站着个大活人,老头还吓一跳!
“你干什么的?”
“大爷您好,请问这是张崇善老师的家吗?”陈露阳礼貌的问。
老头嘴一撇:“张崇善?你找他干啥??”
陈露阳:“我是北大外联部的学生,代表学生会给张老师送邀请函,请他来学校讲课。”
老头不屑:“这年头,谁都能讲课。”
陈露阳一怔,整个人尬在那儿,笑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中科院里面卧虎藏龙的,他也不敢吱声啊!
不过好在老头也没为难他,伸出手给他指了个方向:
“你往那边走。他在后排那栋,靠近核研楼那边,你从右边小路进去,看到有棵歪脖子杏树的那家就是。”
“谢谢您!”陈露阳如释重负,鞠了一躬就往外走。
刚走几步,还没等走出胡同呢,
遥遥的他就看见一个穿着呢子大衣的中年人怀里捧着一盆走了过来。
起初陈露阳还没怎么在意。
但是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
一股混合了甜腻的铅味、硫臭味和焦油味的尾气味道扑面而来!!!
“师兄?!”
陈露阳嘴比反应都快,几乎下意识一嗓子就喊了出来。
梁仲维脚步一顿,抬头一看,愣了两秒,随即乐道:
“诶呀,小老弟儿!你怎么也在这?”
这人正是学校国庆演出晚上,红旗车出故障的经济系师兄。
陈露阳笑道:“学校要办一个讲座,我是给中科院的老师来送邀请函的。”
“师兄你家住这??”
梁仲维摇摇头,温和笑道:“不是,我老师家住这。我今天来给他送盆。”
说着,还抬手指了指刚才那座篱笆小院。
嗯?
那老头子是梁仲维的老师?
陈露阳诧异,“他也是北大的?”
“老师可不止一个。”梁仲维笑着摇头,也没多解释。
陈露阳识趣地不再追问,转而问道:“对了!师兄你那车修得怎么样了?”
梁仲维笑笑:“说起这事还得谢谢你。那天晚上要不是你帮我,我就得腿着走回城里了。”
“那车已经修了,现在能开,虽然……哎,机器这东西,跟人差不多,年纪一上来,就爱出毛病。”
陈露阳乐了:“这车跟人一样,越是老的,就越得精养细修。哪天有空来我厂看看,我让车间师傅给您彻底查一遍,不出声那种毛病也帮您挑出来。”
“行!”梁仲维轻轻点头,目光温和,“到时候你可得给我那车做个全面体检。”
“那是必须的。”陈露阳笑着挥挥手,“师兄您先忙,我去送邀请函了。”
陈露阳笑着跟梁仲维挥手,按照老头的提示,沿着小路走到了歪脖子杏树的那家。
等他敲门进去的时候,张崇善正在屋里听戏曲写东西。
知道陈露阳是来送邀请函的,
张崇善还挺热情的把他迎进家里坐一坐。
“老师,有件事需要麻烦一下。”
陈露阳客气道:
“学校需要对您的讲稿进行审核,您方便把讲稿给我一份,让我带回去吗?”
“方便方便,已经准备好了。”
张崇善拿出一个大信封袋子递给陈露阳。
“谢谢张老师。”
陈露阳客客气气的接过信封,小心的将讲稿放回包里。
虽然这次请来的是中科院的研究员。
但张崇善向来以“改革派”著称,观点锐利,风格犀利。
学校那边对这类讲座格外谨慎,讲稿必须提前审,确保不出现任何“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倾向。
送出了邀请函,
陈露阳跟张崇文告别之后,没回学校,而是拐弯回了修理厂。
一进屋,他把张殿才和张楠帮忙制图的事情一说,整个汽车修理厂的人顿时就炸了。
“太好了!”
张国强第一个拍大腿,“还得是小陈主任,这北大真不白上啊!”
“说好找人画图纸,扭头就把北大的老师请来了!”
刘康文也激动道:“是啊!关键你找北大的老师画图纸,他省心!”
“等到时候零件做好,咱们修车的劲儿都能省一半。”
陆局也忍不住夸奖感慨一句:“还是小陈主任有本事!”
……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夸奖,
陈露阳倒是没有太高兴。
“现在图纸是搞定了,但问题也来了。”
“咱们修理厂车床精度不够,没有冲压设备,这些标准件根本做不了,必须找外头厂子合作。”
话一出,屋里顿时安静了一瞬。
陆局神色一正:“小陈主任,你有什么打算?”
“我听说片儿城西北角那片有不少以前是‘三线转移’留下来的配套厂。厂子黄了,但人和设备还在。我打算去那一带转转,挑一家能干活、靠得住的。”
张国强当即站起来:“我跟你去!”
陈露阳摇摇头。
“咱车间还有两辆车等着修呢,你要是一走,谁顶你的班?咱人手本来就紧张,我和陆叔去就行。”
张国强有些犹豫:“你俩能看准吗?”
陈露阳虽然是车间主任,但毕竟太年轻,又不是技术出身。
陆局虽然是万能车间副主任,但能力主要还是体现在人事关系和维护队伍稳定上,
虽然俩人都不是啥省油的灯,
但张国强就是担心他们技术不精看走了眼,再被人骗了。
陈露阳瞧出张国强的顾虑,笑道:
“放心吧张叔,我这从小也是搁厂大院里跑着长大的,该懂的差不多都懂。”
“再说了还有陆叔在,他们唬的了我,也骗不过陆叔的眼。”
陆局也笑道:“国强啊,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我陪着主任走一趟,你就放心在家里干活。”
张国强盯了他俩半天,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行吧。”
……
周日一早,陈露阳就骑上二八杠,和陆局俩人从修理厂出发,进了西南片的老工厂带。
这一片原本是军工配套单位外迁留下的老地界,小厂扎堆,不论铣的车的冲的焊的,门上全是白底红字油漆刷的厂名,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子铁锈味和机油味。
俩人刚从主路拐进土路,迎面就是一家五金冲压小厂。
门口搭着个铁皮棚,棚下还躺着一台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冲床,轰轰咣咣地响着。
陈露阳和陆局没着急进屋。
俩人先是绕着院子转了一圈,随后在墙角的废料堆前站住了。
这一眼看下去,两个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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