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的，刚才干嘛了，快点！”

在书店转了一圈，没看到林木。又到街上转了会儿，早上人不太多。大家都缩着脖子往貂皮里缩，好像穿上貂皮就能把冬天当夏天过了似的。

如果主动给林木打电话，是不是有点不太矜持？

我找了个电话亭，拨出去那个已经记得非常清楚的号码。

“喂，您好，哪位？”

我拨电话的时候什么都没想，打通了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连惜夕。”

“哦，惜夕，我刚才去公园跑步，才回来，所以接电话迟了。”

其实电话才响了三声：“没关系，我也没什么事。你刚才出去跑步啊，天气很冷哦。”

“你现在在哪啊，怎么听到汽笛声啊？”

“我本来送月月了，回来想去新华书店，结果发现还没开门。”

“出来带围脖、手套没？冷不冷？吃早饭没？是在中华街那家新华书店吗？”

“恩，对啊。”

“我刚才也打算吃过早饭去新华书店，你吃早饭没，要不我去找你？”

“好啊，我就在书店旁边那家粥屋。”

我心里又紧张，又有点甜滋滋的。一直着急地盯着门口，十五分钟后才看到那辆熟悉的蓝色山地车。刚才在电话亭顺手买了本《意林》，我慌忙地翻开书，装作很认真的样子。

“惜夕。”

看到林木，我又是一阵意乱情迷。他穿了身黑色的运动服，大概跑完步没有换衣服。我心里暗想，林木长得真好看呐！不要再想了，再想下去真的不一定要出什么事了。

林木脱下来羽绒服，放到一边。又伸手摸了摸我的碗：“都凉了啊。”说着去买了份红豆粥和两个饼。

我还在巴拉那碗红豆粥，他从我手里拿过来：“每次肚子都疼成那样，还吃凉的东西。”

我的脸腾地就红了，支支吾吾地问了句：“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妹跟我说的，我亲妹妹。”

我和他认识这么久，一直以为他是独生子：“你还有妹妹？”

“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那你妹妹和哥哥回来过没？”

“来过，但是没常住过，我们经常回去。我后天要回香港，你要不要跟我去香港玩几天？”

我摇了摇头：“不了，假期只有几天，我要回奶奶家。”

林木端过来粥和饼，把那碗热的给我，自己端起来那碗凉的就要喝。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那碗我已经喝过了，不然再买一份吧。”

“这么一小碗粥就十几块钱，如果你想再买的话，我也不反对。”

我思索了一下银子的问题，笑呵呵地说：“我就喝了两口，你将就着喝吧。”

只是我心思萌动，很害怕吃饭的样子丑，所以连吃饭都觉得局促不安，变得格外小心翼翼的。

“惜夕，你不喜欢吃啊？”

“不是，我在想林黛玉吃饼的时候要怎么吃才能保持淑女形象。”

“你不是看过87版的《红楼梦》吗？大概就是那样。”

“当时没想过这么深奥的问题，没仔细研究过。”

“那你回去重新看一遍吧。”他又问，“你很喜欢喝粥吗？”

“恩，其实我是想找找看有没有哪家煮的粥像我奶奶煮得那么好喝。”

“结果呢？”

“哎！”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你下次带我去你奶奶家，让我也尝尝。”明知道他只是像对朋友一样，随口说说。就算真的去了，也只是以朋友的名义。但是我小小的心里还是乐呵呵的。

“好啊！”

到书店，我以前都是在小说区流连忘返，但是这次却一直跟在他后面。

“《人力资源管理》？很无聊吧？”

“还行，我从小就跟着我家人在公司打工了。所以再回头看书的时候，会发现书上的内容真的大多是至理名言。对工作特别有帮助，挺喜欢看这些书的。”

“哇，看起来很厉害啊。”

“其实这没什么，你没有做一件事的时候，可能觉得它很遥远，不可触及。但是真正接触的时候，就会发现不过如此，没什么高高在上的。”

“那你将来是不是要回香港啊？”我看着他，心砰砰地乱跳，紧张得要死。

“不一定，要看将来走哪个方向，要看市场，也要看……将来的家庭。不过大学肯定要回去念，不然我哥可能会跟我断绝关系。”

“你哥很强势啊？”

“相当强势，因为他是大哥，而且我爸妈向来什么事情都不肯管。所以我和果果谁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我感叹了一句：“你哥的手好大啊。”

“我觉得其实主要是，他年长我好几岁，估计是很害怕自己走的弯路，我会再重复一遍吧。他好像总有些，害怕我和果果在社会受到伤害。”

“受到伤害？”

“是啊，社会很乱的。”

我不解地问道：“你觉得社会很乱，人的内心都是黑暗的？”

“其实恰恰相反，我小时候亲眼见过一场事故。当时有一个小男孩儿被车撞伤了，他父母没有把他送到医院，反而害怕高昂的医疗费直接开车把那个孩子撞死了。我当时特别特别伤心，开始否定周围的一切善意。

我们香港有那种很古老的村子，我当时和我家人去玩。因为村子里不通车嘛，他们所有的生活用品都要专门乘车去买。我们在一家小店住，当时我爸想喝啤酒，就问店老板，那家老板说：我去帮你们买，我买的便宜，你们买的贵。他拿回来的酒果然和市区的酒的价格是差不多的。

当时我一下子就醒悟过来，其实人是多种多样的，有所谓的好人，也有所谓的坏人。无论如何，人内心都是善恶并存。动物的天性让人体内寄存着兽性，可是人的心也是柔软的，易感动，易愧疚，有善良，有温暖。

善恶本就同行，每个人心中都有私心，同时也存着善良。所以我渐渐可以理解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对别人做的恶，也相信每个人都怀有一颗善心。”

我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发现他不只是那个长得很好看，人很好，成绩优异的林木，而是一个大人，心存善心和智慧的大人。

“所以你总是很乐意去帮助大家，乐意去照顾别人？”

“是啊，私心上说，我对别人好，别人反过来也对我好，何乐而不为呢？”

我笑笑说：“况且还可以换来好人缘。”

他看着我说：“你人缘也很好啊，你很幽默，很可爱。虽然整天在喊你多爱钱，其实从来没把钱放在心里过。你这点挺奇怪的，怎么这么……”他顿了一下，“豪爽呢？”

“我哦，不知道，好像天生就是这样。我有点偏唯心主义。”

“精神世界大于客观世界？”

“恩，是，我很相信感情胜过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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