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这么年轻,又是大学生,应该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你别劝我,我见过大学生创业的,成功者少,失败者多,千难万苦,最后落得一把辛酸泪。目前我的生活很稳定,家庭也很幸福,我不想冒那个险。”
“怎么,你丈夫也在这里打工?”
“是呀。你们包装车间的头就是我丈夫,一个儿子送在幼儿园;晚上,一家三口回到家里,夫妻,亲子,其乐融融,有何不好?我去冒那个险?”
“怪不得你不想创业,原来你已经满足了。我不行,老婆孩子都在山里,家里还很困难,我要为他们创造一个美好的生活园地,一个发展自己的空间。”
“年轻人,别狂妄自大了。你能干上总经理特助,已经不错了,好好干吧,别再做创业的梦了;一无资金,二无技术,自己只是个高中生,容易吗?张总对你不错,很器重你,那是看中你的形象了。叫我带你买两套高级西服,好好包装包装你,让你出彩,她也有面子。这是职工中从来没有过的殊誉,很难得,你要好好珍惜!”
李感谢王秘书的真诚相劝,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是经验之谈,我会好好考虑的。”王秘书说:“这就对了。先把目前的工作做好,赢得张董信任,立足站稳。创业,那是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好了。走吧,我一定帮你买两套又时尚、又合体的高级西服,再配上合适的领带和皮鞋,叫张总和你都满意。”李见王秘书很忠诚于老板分配的工作,并不热心于自己创业的事,便不再劝她。
??王秘书带着李来到一家大商场,上下五层楼,装饰豪华,布局合理,各种货物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每层楼都有迎宾礼仪小姐花枝招展,旗袍锦绣,巧舌如簧,热情招呼介绍,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滚动式电梯上下来往,川流不息。顾客云集,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不断对商品挑来选去,品头论足,手中大包小包地提着。
他们很快来到服装城。这里各种服装分类排列,各式各样,千姿百态,五光十色,相映生辉。
王秘书问李:“你对西服有什么要求?”
李看着一排排各种品牌的名贵西服,好像进入贵族世界,也说不出哪种品牌好,更适合自己。看了半天说:“我没有穿过西服,也说不出什么要求来。我只是希望不要太贵的,我买不起。另外,颜色要老道些,式样要庄重些,不要太时尚,叫人家说我进了特区就变修忘本了。”
王秘书听了忍不住地弯腰掩口啼笑,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记着变修、忘本这些老掉牙的陈词滥调,你看看报纸上、电视里,哪里还有这些词汇?现在是改革开放的新时代,没有变修、忘本这一说了。你看,满大街的红男绿女,哪个还是六、七十年代的形象?难道说他们都是变修忘本了?记住,在深圳不能这么说的。只能说穿西服、时装,这是时代的进步,文明发展的需要。看来我不能听你的,还得听张总的。至于价格多少,你别管,张总说了,一律从办公费支出。”
“怎么?我穿衣服,要公司从办公费支出?这不合理吧?”
“别大惊小怪的。张总说了,你这只算是工作服。”
“工作服!那何必要高级西服?我们县里国营工厂工人的工作服,都是蓝色劳动布的夹克衫。”
“那是你们县的工人,这里是特区深圳,你是张总的特助,根本无法相比。你知道张总的一件衣服多少钱吗?十几万,还是美金!”
“真是暴殄天物!衣服不过是为了保暖遮体,要那么名贵干什么?”
“你这种思想就远远落后了。衣服不仅是为了保暖遮体,还要能够体现穿着人的精神和品位。你看张总,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但是,她那种高雅的气质风度却是别人所没有的,这除了文化修养和生活习惯的不同,着装也是主要的。”
李摇摇头:“气质风度,我认为主要还是文化修养的问题。服装的事,我也不懂,你就根据张总的要求看着买吧,我没有意见。”
“你有意见也不行。当了张总的特助,一切都要按照她的要求办事。”
王秘书说完独自去选择西服。不一会她拿出两套来,叫李试穿,李穿出来,她认真看了看,说:“符合张总要求,就是这两套了。”也不征取李的意见就去付了钱。李也不过问,他想,既然张总有要求,她也不会听我的意见,反正好坏贵贱都由张总花钱。西服买好,王秘书又带他去买了与西服相匹配的领带和皮鞋,同样,还是根据张总的意见,由王秘书掌握选定,不过叫李试佩、试穿一下。
东西买好,王秘书交给李提着,又仔细打量着李的头发,问道:“你有多长时间没有理发了?”李回忆说:“快有一个月了吧。”王秘书皱了皱眉头,“这样绝对不行。记住,今后每周理一次发,每天洗一次澡,这是张总对生活的要求,你必须做到,一点不能马虎,否则,这一项你就通不过。”“一定吗?为什么?”李觉得不解,因为这是他的个人生活问题,并非工作,而且他和张总的协议书上并没有这一条。“这还用问吗?你每天陪在张总身边,你看看她身上,从上到下,华饰丽服,珠光宝气,纤尘不染,你差了行吗?记住,你这个总经理特助,还在试用期,还没有确定;就是确定下来,也不是板上钉钉,张总不满意了,一句话就把你解雇了,你什么也不是。”李恍然大悟,甚至惊出一身冷汗来。他明白了:总经理特助比搬运工更难干,搬运工完成劳动定额就完事了,工资照拿;总经理特助,完成工作任务还不行,穿着打扮,言谈举止,都要符合张总的要求,一点不满意,就面临被解雇的危险。他不敢再争辩,连忙点头答应,然后跟着王秘书去了理发馆。理什么发型,自然也要符合张总的要求,不过借他的头完成罢了。
快下班的时候,王秘书和李一起回来了。王秘书向张总汇报说,两套西服都买回来了,一套银灰色的,一套深蓝色的,连同领带、皮鞋,一共花了八千多元。张总点点头。她抬头看,只见李穿着一套银灰色的高级西服,紫红色的领带,黑色皮鞋,又是新理的头发,新式发型,显得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张总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走近李把前后衣襟扯了扯,拍了拍李的肩头,说:“不错。记住,这就是你的工作服,两套轮换着穿。在宿舍你穿什么,我不管;在办公室工作,或者跟着我出去办事,都必须穿西服,打领带,穿皮鞋,这是礼节,也是规矩,不可马虎一点。”李点头答应。
下班后,李回到宿舍,脱下西服,解下领带,仔细用衣架挂好,然后换上自己的衣服;又脱下皮鞋,放好,换上拖鞋。跑了半天,有些疲倦,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会,想起王秘书交待的要他每天洗澡的话,只得从旅行包里找出内衣内裤到外面去洗澡。
这一夜,李有些惶惶不安,和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以前干搬运工,回到宿舍,四肢酸软,浑身像散了架,鞋子一脱,有时衣服也不解,就倒在床上便呼呼入睡,别无他念。今天虽然也觉得疲倦,但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老想着白天张总对他说的那些话,以及给他买的高级西装、领带、皮鞋。心想,这么穿戴起来,我还是以前的李吗?家里人和家乡人看见我还认得出吗?他们会怎么评论我?又想起张总叫王秘书交待他的那些话,虽是生活细节,同样也是工作要求,他也必须切实做到,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新的服饰,新的规定,让李觉得不习惯,不适应,但是他又不想失去这份难得的工作,因此他强迫自己去适应,去习惯。他由新买的服装联想到张总的高贵服饰,式样独特、鲜艳亮丽的皮包,豪华的办公室,办公桌椅,和给他配置的算不上豪华但很舒适的办公桌椅,又觉得只有如此穿戴、装饰自己才能和周围环境相称相配,才能通过王秘书说的试用第一关。他警告自己,千万别出差错,保证通过试用期。
接着他又想起张总分配他的两项工作,以及对他的严格要求。第一项工作是具体的,虽然琐碎,但只要认真干,他觉得是可以圆满完成的。第二项工作不具体,也不确定,是临时性的,突发性的,就像警察的工作,报案来了,不避艰险,立即出发。张总要求随叫随到,他觉得只要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时刻保持警惕,也是可以做到的。这项特殊工作有些像张总的保镖,危险时候,他要冲在前面,誓死保护张总的安全。想到此,他不免有些胆怯:当保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他既然答应下来,决定干了,再危险也不能退缩,何况张总给这么高的工资,他没有理由不尽心尽力去干。
最后,他又想到张总要他签订的那份协议书,心里老不是滋味。他在心中琢磨着:这协议书说明什么?是卖身契?既签订了就不能改变?永远卖给这个香港女人了?他弄不明白这份工作对于他是机遇还是陷阱,是荣耀还是屈辱。他后悔没有在协议条款中注明时间,给张总做特助是两年还是三年?从赚钱和学习经验考虑,他想时间长些;想到屈辱和失去自由,他又想还是时间短些好。想到有利的方面,他感到振奋和高兴;想到不利的方面,他又感到担心和害怕。辗转反侧,莫衷一是。又觉得自己不该太势利了,协议书既然签了,就是自己的承诺,无论利弊都应该坚决履行职责。就像当年和桃在温馨旅社的事,既然干了,就要负责到底,这才是山里人的性格。他思前想后,直到曙色映窗才勉强打了个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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