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课结束的那天,L市下起了冬天的第一场雪。顾小贝站在宿舍阳台的窗前,看着白色的雪一点一点轻盈地下落,她打开窗,伸手想要去接,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凉。她听到朋友走到她身后,有些惋惜地问:“小贝,最近好久没看到陆珏了。没想到他现在连体育课都翘……”
朋友欲言又止,最后落入她耳中只是一声叹息。她知道,她用沉默敲碎了一颗心,伤害了一个人。可是,正如悲伤无法用数字衡量,她永远无法看清,自己受的伤远比对方千疮百孔。
那注定是一个不太快乐的冬天。排球考试的下午,积累了许多天的雪已经化去,天空却仍披着灰蒙蒙的外衣。或许是太多心事积蓄无法像雪一样轻易消融,或许是那样灰蒙蒙的天色让人想起那个无法忘记的午后,顾小贝在对垫的过程中重心不稳摔在地上。场地上细小的砂石嵌进皮肤里,硌得生疼。同学们赶忙上前来搀扶,问她有没有怎么样,她摇摇头,强忍住膝盖上钻心的疼从地上站起来。
体育老师让其他同学送她去医务室,两个女生一左一右掺着她的胳膊,可刚迈开一步,双腿就像被狠狠扎了一下再难前行。两个女生正为难该怎么送她,一个身影突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下一秒,顾小贝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隔着黑色运动外套,她听见男生胸腔中的心跳,沉稳而有力。她努力想要抬起头来,可是男生的手臂那样用力地环住她的身体,她无法挣脱半分,只听见头顶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老师,我送她去医务室。”
雪又下起来了,道路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可男生的步子却有条不紊,每一步都像烙下一个踏踏实实的印记。那个怀抱像是被施了魔法的结界,阻挡住一切寒意与纷扰。安静的世界,顾小贝闭着眼睛,仿佛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纷纷扬扬的大雪迷蒙了整个世界,在地上落下厚厚的一层白色毛毯。她想,他们的身后,一定也留下了非常非常深的一串脚印吧。
研究生第一年的圣诞夜,几个实验室的研友们举办了盛大的PARTY。在氤氲着热气和酒气的烤肉店里,顾小贝从喧闹的人声中逃离,在寂静无声的走廊给陆珏拨通电话,可是每一声,都像是丢进深谷的石子,只剩下空荡荡的余音。
PARTY结束,几个余兴未消的人张罗着去KTV再玩一轮,虽然几个好朋友都跌声劝说,顾小贝最终还是脱离了大部队,一个人走上回学校的夜路。深夜的T市,道路两旁未歇业的店面都被装扮得色彩斑斓,轻快的圣诞歌曲隐约从远处飘来,灯火通明的酒店里,成群结队的人们在难得地狂欢,啤酒的气味夹杂着夜里的凉风吹进顾小贝的眼睛里。
她把衣领拉得很高,挡住脸颊,却还是能感受到肆虐的寒意。几米开外一家餐馆的门口,几个醉鬼勾肩搭背地从里面晃出来,其中一个刚一接触到凉意就受不了,抱着路旁一棵可怜的大树狂吐不止。
虽然很可笑,但确实是似曾相识的一幕。大三那年,她和几个女生被学院系主任拉去吃饭,本以为是单纯的饭局,但到了地方顾小贝才意识到是陪酒。她推诿着想要离开,结果被主任连拉带拽地拖进了包间。巨大的圆桌旁,坐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几个女生怯怯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那个所谓的主任,大手一挥:“来来来都坐下!今天不喝痛快谁都不许走!”
顾小贝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晚上,在空间逼仄的包间里,她一杯一杯看似主动地提酒,却没有一杯是心甘情愿喝下去的。咬着牙,强迫自己喝下那些冰凉的液体,任它们流进胃里,翻江倒海地难过。
喝醉了的人大声地聊天和吹牛,在聒噪的声音中,她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烧,头脑昏沉地想要睡去。原本在碰杯的系主任察觉到她的异样,赶忙跑过来嘘寒问暖,还看似关切地把手贴在她的脑门摸一摸:“哎哟怎么这么烫,真是喝多了,来来来先歇一会儿。”说着抓住她的手作势搀她起来。
顾小贝头脑再昏沉,却还是以女生的敏感觉察到那些假装无意的触碰。她佯装无虞,甩开系主任的手说:“主任,我出去待一会儿就行了,不用管我,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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