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支着额头，只觉得那里疼的快要炸开，同时，胃里那翻江倒海的痛楚再度袭来，我这是怎么了？他有些失神，往沙发后面靠过去的那个瞬间，他的脑海里，再度窜起的是美琳的那张脸。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心里越来越有种难以名状的负疚感。

时间怎么会这么快？好像就是转眼之间，他们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已经成家立业了，难得他能找到自己中意的女孩子，能够愿意走入婚姻，换做以往，这该是令他多么欣喜若狂的一件事，他总算还有一点没有辜负她，单凭这一点，他在九泉之下也能有脸去见她了。

可是，世事该是多么不完美啊！他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女孩呢？他怎么就不能考虑一下他做父亲的感受呢？可是，他竟然不忍心去责骂他，更何谈去对付他？

到底，这是他们共同的儿子呢？

厨房里热气腾腾，案板上，摆满了切好的菜盘，连着厅里的餐桌上都是，煎炸溜炒，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沈洁系着围裙，在锅里翻炒着，眀萍忙前忙后跟着打下手，不时伸脖子往客厅看看，满脸喜悦地低声念叨，“这么多年，都没看你爸这么高兴过。你说，你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能找到这样的好小伙子，长的多好，嘴巴多甜啊！又有经济基础，怎么，你就能瞒的这么瓷实，不露点风声给我，还害得我让你六姨数落了一顿。”

沈洁没说话，这样的话，这两天，她妈就没少说。眀萍也只管说她的，也无须沈洁接这个话茬，好像不这么说，她无法平息她心里那份乍惊乍喜，还没两面呢，她就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喜欢了。

沈洁将菜装盘，眀萍端出去，放到桌上，又往沙发那边瞄两眼，趁着没吃饭，老沈拿出围盘来，老沈的围棋下的不错，魏军却也并不手软，两个人一时间斗的难分难解，聪聪搬了把小板凳坐在一边观棋，这场面，该多温馨啊！她又折回厨房，眼睛竟是有些湿润了，靠着案板，这人一共就没见几面，转眼间竟成了她的新姑爷，激动的情绪始终难以克制，“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可是，这么着就算完事了？是不是简单了点？这出来进去的，我总得让人知道这是我的新姑爷。”

“法律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还管别人怎么想的。”沈洁说，接过眀萍手里盘子，将菜下锅，“这个世界上，我最该在意的就是你们和他爸的想法。”

眀萍脸上的喜悦稍稍收敛了些，平添几许怅然，心里嘀咕着，事情总是有些不圆满的，如果他爸爸要是同意了，这事就圆满了。她不自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往客厅那边望望，转回头来，悄悄看了眼女儿，看见她侧着脸，鼻子挺秀，脸色白希，睫毛上少见的擦了睫毛膏，把那排睫毛烘托的像是一排厚而密实的屏障，这么看过去，越发觉得这些日子女儿似乎水灵了不少，女儿怎么的都是自己的好，可是，无论多美，青春的日子又能有多长呢！

她又有些隐忧上来，不由自主地往女儿肚子位置瞟了眼，有个念头快速从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在脑子掂了两个回合，她便放低音量，问出了口，“你做了预防没有？”

沈洁没有转过弯来，将锅里的菜起锅，装到盘里，“什么预防？”

“那方面的预防。”

沈洁稍稍热了脸，将锅里的菜起锅，装到盘里递给母亲，含糊其辞地，“有预防。”

眀萍拿着盘子，思忖道：“不如这样，趁现在年轻，你们赶紧再要个孩子，有了孩子，这男人的心就落底了。”

沈洁犹豫了一下，“是不是急了点？”

“急什么？这个事不能等，眼看你就三十了，过了这个年龄段就是高龄了，想要再生就没那么容易，如果总是没孩子，这男人跟你心里就不踏实。”

“真要是男人变了心，又岂是孩子能够拉回来的。”

“这也分人，”眀萍说，“像陈祖安那样的就不提了，可是，魏军不同，看他对聪聪，就知道他是喜欢小孩的，对别人的孩子都这样，对自己的孩子更差不了，如果你真给他生个一男半女的，他的心就全在你身上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抱在手里，他爸就是有意见也能缓和，这成天养着别人的孩子，别说是他爸，换谁都心里不落底，那亲生爸爸还成天在眼前晃悠——。”

不能提这个，提到这个，眀萍就窝心了，再往客厅那边瞟了一眼，呆立在那忍不住浮想联翩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陈祖安这个人，这是女儿的第一次婚姻，女儿第一次出嫁，说不好现在该是怎样热闹的场面呢？如果这会儿坐在那的聪聪是魏军的孩子，这个场面又该是多么完美啊，她在心里忍不住喟然长叹一口气，再望了一眼客厅，平生填出几许惘然的情绪来，似有无限失落，人生为什么总是有些不圆满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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