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肩上挎着手袋，蓝大衣拉的严严实实，两手插在兜里。

坐上车，他脸色沉着盯了她一眼，发动车，带着怒火问：“往哪走？”

“去哪？”她问。

“接儿子。”他大声说。“能去哪？”

沈洁拉下大衣拉链，“别接了。”她心平气和地看着他，“你别这么任性。”任性？他听的心头火更大，难道她以为他是个孩子么？他瞪着她，压下心头火气，“我不是和你说，现在我们先不谈这个问题么？你总得给我时间想想应该怎么办？”

“你能想什么办法？”她望着车前窗，“你能娶我么？”

“你别为难我。”

“我知道你不能，不止是因为我是陈祖安的前妻，就是我和陈祖安没有关系，你会么？你也不会。即使我没有结过婚，没有聪聪，你会么？你也不会。”

他的眉头重重虬结着，“你少妄加判断。”

“你对我好，我知道，换言之，你对谁不好呢？我和别人多少有些不同，因为我救过你。这点不同又能维持多久？我不希望有一天，你对我一点激情都不剩了，身上还背着这份道义，那不是我愿意的。我说过，你不能并联，你会照顾我们一辈子，那么，这一辈子，你是不是就不找别人了，那么，你不成家么，你不结婚，不要孩子了么？”

他更加恼火了，“我没想这么多。”

“你没想这么多，是因为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和我走这么远。一年，两年，甩给我一张支票，可以堂而皇之的告诉我，沈洁，我对你没激情了，我欠你的，这笔钱足够安排你的下半生。”

他被气的冷笑了一声，“想的挺远。”

她靠到座背上，继续说：“一年两年后，这件事露了，所有人都会笑话你，远超过笑话我。一年两年后，这件事没露，人后卿卿我我，人前，我们必须装作彼此不认识不熟悉，这种感觉，我经历了两次，不想再有第三次。我是女人，我也不能免俗，我希望我的恋爱被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可是，我得偷偷摸摸的，这样偷偷摸摸的，我可以，聪聪呢？他行么？他很快就会懂事了，到时候，他会怎么接受这段关系？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能坚持多久，多少年后，我是不是还像现在这么坚强？”

他不言语了，沉默着，靠着路边，他把车停了下来，摇下半个车窗，点着了一支烟，灯光时而明时而暗的在他脸上变幻着，耳边听着她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感激我，可是，我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我累了，真的。”

他重重地喷着烟，“当初你怎么没想这些？你现在想反悔，想躲清静，你早管干嘛去了？”

是的，早管干嘛去了？只有沈洁自己知道，她有多后悔，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她可以远远的躲开，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该结束了，趁现在还没有陷得太深，还来得及出来，不能任由这段感情再往前发展了。

他再抽了两口烟，将烟头扔出窗外，午夜的街头，寒风裹挟着冰冷入骨的凉气从窗缝里挤进来，他忽然心里空落落的，有种惶恐的感觉。他倒抽了一口寒气，“是因为昨晚上，我当着大家的面装作不认识你，你不高兴了？那好，”他气呼呼地要发车，“我们现在就去找疯子，告诉他们，我们什么关系？”

“你别那么幼稚。”她说：“事实上，这只是加快我的决定，与结果没有直接关系。”

他寒着脸瞪着她，“也就是，你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人每天在我身底下快活，心里却在想着怎么全身而退？”

她把脸转过去，声音绷紧了，“你别说的这么难听。”

他猛然发动了车子，寒着脸，固执地望着车前窗。“不行，我说不行，无论如何，你今晚必须跟我回去。我们现在就去接聪聪。”

“我已经决定了，”她的口气很坚决，“你应该知道，我只要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你不是我，你有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吴美筠，杨——”

“你闭嘴。”他猝然将车刹下来，停的突然，她的人几乎重重地撞到中控台上，“你不用告诉我我的条件有多好，你说我们走不了多久也罢，你说一年两年我会不要你了也罢，随你怎么说，我现在没有想和你分开，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你现在想轻轻松松，擦擦屁股就走人，你想都别想。”

“我想，”她努力控制着声音里的情绪，“分开了，对你没有损失。”

什么没有损失？她怎么那么轻松呢？轻松的好像在丢弃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她真大方，真潇洒，真能够提得起放得下。

他的怒火开始往眉梢上窜动，“很潇洒，你真比我想象中的潇洒，”他忽然转头，咬牙瞪着她，“你很潇洒，很从容，这真像你，你也别忘了，我魏军也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主，多少人想把我都没机会，你面前有好几条路，你随便选。但是，你今个离开了，从现在开始，你也别想着我再找你。”他发动车子，冷着脸，“下车。”

沈洁下了车，那车连一秒钟都没有多停留，就呼的一声冲了出去。她望着街头，午夜时分，大马路上车少人稀，连辆空车都没有，周围寒风料峭，脊背上都是团团冷风，她站在那儿，不胜寒凉，冻得身体簌簌发抖，只一会儿，便觉得脸上痒痒，伸手抹过去，竟抹了一把眼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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