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蒋世通重复了一句，他无所谓地望望周围人群，冷笑着，“我知道我没机会了，你们警方已经证据确凿，何必惺惺作态？好歹怎么都是死，我早有这个心理准备。”他望望那些好事者，即使警察在全力的驱逐他们，他们仍然不愿意离开，死赖在现场。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人，就是这么喜欢看别人的热闹，即使明知道前面有危险，可是仍然不要命地往前冲。

魏军拨开人群，被眼前的情境弄的呆住了，他张大了眼睛，惊愕地瞪着蒋世通，“你这是在干什么？世通，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干什么，今天就是想来和你算一笔账。”蒋世通扬高了声调。他来了，他紧盯着魏军，眼神反常的发亮，他的表情是魏军从来没有看见过的，这个蒋世通陡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蔣世通的脸色因为激动更加苍白了。背靠着墙，他喘着气，挟持着那个孩子到他身前，以此避身。

“我们以这个方式结束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是不是感觉到很奇怪？我告诉你，不奇怪，魏军，我一直在想，我应该怎么结束和你之间的对话，我怎么才能看到你现在的表情？我怎么才能让我们之间的谈话能够人尽皆知？我总算是等到了今天这个机会。我一直在杀不杀你之间犹豫，”蒋世通高声说：“因为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你了，所以，当钱程找人在你车里放炸弹，想要炸死你的时候，我简直想宰了他。现在，我已经替你把他杀了，不，”他摇摇头，笑了，“不是替你，他实在该死，老是在我面前装作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烧死他，简直是便宜他了。”

魏军瞪着他，他无法从这份惊悸和震惊中反应过来：“这么说，实验室的火是你故意放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我并没有得罪过你，你——”

“没有得罪我？”蒋世通大声而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竟然还敢说没有得罪我？你嘲笑我，讽刺我，这些还不够么？你根本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你骂我拖油瓶，骂我白面鬼，你让我滚出魏家，这都是在开玩笑？你在达琳说我的时候从来不管有没有其他的人？你这也是在开玩笑？”

魏军蹙起眉头，“我骂过你？我什么时候骂过你白面鬼？”

“你忘了？”蒋世通怒形于色地，“你竟然忘了？那么重要的一件事你竟然忘了？”他在人群中搜寻着许桡阳和慕浩东，他们也来了，早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来，这种时候怎么会少了他们？他像看见仇人一般地逐一瞪着他们，“就是你们几个，你们把我吊到树上，你们用烟头熏我，你们用尿浇我，你们在那么多女生面前脱掉了我的裤子，——我从来没有看见比你们更可恶更卑鄙的人。”他转向那些记者，扬起了下巴，好像自己突然间变成了正义之师，“你们看看，就是这几位，什么青年企业家，什么商界新锐？他们根本就是虚有其表，仗着家里有钱，就为所欲为，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们还卑鄙还可恶还心口不一的人。”

许桡阳和慕浩东错愕地面面相觑，少年时候的记忆早已经化成云烟。

“别告诉我，”蒋世通恼怒地大叫着，“你们也忘了？你们看看，”他手里攥着那个瓶子，用瓶子戳着他们的方向，气愤填膺地面对着那些记者，“看看，这就是他们的嘴脸，这就是他们最可恶的地方，他们因为坏事做的太多，所以，这就变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我想，那时候，我们并不懂事，”魏军痛心地摇着头，“我绝没有想到你到今天还记着这件事。我想，我们因为这件事后悔过，我们后来并没有再欺负过你，不是么？”他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那么，如果不是你让钱程炸死我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我总是没得罪过他吧！”

“因为他怀疑你发现了我们的秘密？他想杀人灭口。”

“秘密？什么秘密？”

“你不是已经怀疑了么？”蒋世通反问了一句，环视着周围的人群，面对着那些记者，他扬起他手里的瓶子，他的手始终没有放松地按着上面的活塞，因为，那帮警察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寻找着可乘之机。

他抬高了声调，“我只要这么轻轻一按，这里的液体会迅速汽化，所有闻到这种气味的人不出半日就会面目生疮，全身奇痒无药可医而气绝身亡，怎样？”他得意地笑起来，露出白牙齿，“你们怕了么？可是，已经晚了，曾经，你们追捧的爱说，言爱，你们每天抹在脸上的东西，你们梦想着可以让你们永葆青春的狗屁黄金眼粉和我这瓶子里的东西都来自一个车间，什么狗屁达琳？什么狗屁的天使之心？达琳早就成了毒品大本营，记住。”他眼里露出狞恶的笑容，逐一看着面前的人群，随后，他转过头去看魏军完全被震惊到的模样，简直太快活了，这就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希望能够看到的，他等了这么多年，就是在等这一天。“谁说你为达琳尽心尽力了？如果你真的对达琳有上过心，你没有理由，达琳成了毒品大本营，你都没有发现。如果你不是魏达成的儿子，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帮着你做事，你能有什么成就？你会比我强多少？怎么样，”他大声地说，“魏军，我送你的大礼你喜欢么？我敢肯定，你的天使之心会成为你一生的噩梦。”

魏军好像被雷劈到一样，“你，”他咬咬牙，强撑着，思想着，所有的事情全部窜起来了，有些模糊，有些明白，有些惊惧，他不信任地冲着蒋世通摇着头，无法控制情绪上的激动，“蒋世通，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我虽然没有多照顾你，可是，我自认对你并不刻薄，即使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你恨我，你大可以冲着我来，你应该知道达琳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糟蹋它？”

“对，我就是要糟蹋他，我就是不让你好过，”蒋世通快活地大叫，脸色因为激动更加苍白了，“我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神经质地瞪圆了眼珠，抻脖子嚷道，“你有把我当过你的家人么？什么你对我并不刻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边所有的人，他们都嘲笑我，表面上应付我，其实，他们背后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还有你们，”他的目光去看魏达成，去看张萍，去看魏莹和陈建生，去看老杨，他们都像中了邪一样呆呆的瞪着他。“你们都一样嘲笑我，即使是阿兰阿紫，她们都在嘲笑我。”他望着所有的人，“你们都在嘲笑我，笑我是个拖油瓶，笑我是个白面鬼。”

“儿子，”张萍无力地喊了一声，尽管魏莹和陈建生扶着她，她的身子仍然是摇摇欲坠的，她面对着蒋世通的方向虚弱地伸出手过去，慈善会上的那份雍容高雅这会儿荡然没了踪影，她泪如雨下地，“你怎么，怎么能这么做呢？有什么事不能告诉妈妈呢？”

蒋世通把目光转给她了，脸色苍白的像蜡像，“妈，我恨他们每一个人，但是，你知道么？其实有时候，我更恨你。为什么要带我到魏家去？为什么要让我承受那么多的屈辱？你当初口口声声说，嫁给魏达成是为了我的幸福，可是，如今呢？我的幸福在哪里？”他冷笑着，“我看你早就忘记了对我的承诺了，你现在是人人羡慕的魏太太，我呢？我依然是人人笑话的拖油瓶。从到魏家那天开始，就注定我的不幸了。妈，荣华富贵真的那么重要么？”

“我以为，”张萍一只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泣不成声地，“我以为你是幸福的，我以为——”

“不，”蒋世通大声吼道，“幸福的是你自己，不是我，不要再说你爱我，我听腻了，你爱的是你自己，也不是我。”他吐出了一口气，他转头面对那些警察了，面对刘成宇了，他气不改，声不跳，脸色白的接近透明了，他的眼神坚定，毫无惧色，他像个正在迎战的猛兽，“你们能在这里出现，也就是你们已经证据确凿了？钱程是我杀的，实验室也是我烧了。毒品是我制造的。我早料到会有今天。来吧！”他突然在脸上绽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出来，突然间松开了扼住女孩脖子的手，将那瓶子举起来，往下按压瓶塞，放到前额。

他的动作并不快，狙击手抓到了这个时间，没有等他作出任何的动作，子弹飞出去，快如闪电，正中他的手腕，同时进入他的眉心。他圆睁着眼睛，脸向上扬着，微笑在脸上绽开，这个瞬间，他所有的记忆从儿时到少年，一幕幕如快飞的画卷在他眼前翻过去，他整个人向后慢慢倒过去，手里一软，瓶子向地上掉落，他没来得及按动那个活塞，刘成宇眼快，一个翻身滚地过去，稳稳将那瓶子接到手中。

所有人都在惊骇之中瞪圆了眼睛，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住了，忘记反应了，只有张萍突然如梦初醒，拨开陈建生，神经质地冲过那警戒线，扑到蒋世通的身边。

“儿子，儿子，”她张皇失措地抱着蒋世通的头，那里鲜血滚滚，她看着那手上的血，哀嚎着，头发凌乱了，声音嘶哑，歇斯底里地呼喊着，“快来救救我儿子啊，快来救救我儿子啊！”

在场的人没有几个能反应过来，反应最快的就是那些记者，无数的人冲上前去，警察拦都拦不住，随后的人群只死寂了几秒钟，立即如滚开的蒸笼沸腾开来，发出惊呼声。

接下来的情况变得更加混乱，接下来的数日都是混乱的，在这片混乱之中，没有人忘掉，那日，在那场惊天动地的遽变中，留给公众最后的镜头一直都是张萍披头散发的抱着蒋世通嚎啕大哭的模样。

<!--div class="center mgt12"><a href="x" class="fb fred"></a></div-->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