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很胀,昏昏沉沉的,就好像眼前一片都在船上,摇得人想吐。她就这么呆呆地躺着,宛若死了的鹤。
她心里很酸,想回家,她想家了。
家里有阿爷撑着,她什么都可以不用操心,安安心心做个绣花女,等着出嫁就可以,家乡也没有杀戮,多好。
“阿爷,我想回家……木兰好累。”她呆呆望着房顶,就这么喃喃自语着。
正当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那是袁纥南,他端着一大碗的什么东西进了屋,他远远就瞧见看花木兰睁着眼睛,不曾动弹。
他笑了起来,一张脸宛若开了花,他将那碗放下便上了去:“火长,醒了?你昏了两天,可吓死我了。那个医师说你是怒则气上,发怒太过导致气急上逆,火长,你要好好休息啊,不能再忧心其他无关的事情了……”
花木兰闭上了眼睛,皱了眉,没有理会喋喋不休的袁纥南,她觉得他有些聒噪。
“火长,你没有醒的这段时间,我很担心你,真的。”袁纥南似乎知道花木兰有些烦他,他收起了笑容,他难得正色道。
花木兰叹了口气,她没有动,她知道她把脾气撒在他身上了,她继续问道:“战况如何?”
袁纥南觉得站着太难看,随即直接屁股一蹲,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花木兰面前:“达奚大人气极,告诉赫连定赫连昌已经失败,他已经是丧家之犬,赫连定听说赫连昌失败之后,便往上邽方向逃了,达奚大人追击他到雍城,没追上所以回来了。”
花木兰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眼底恢复了冷静,她侧了头:“逃了?达奚斤大人后来又说了什么?”
“陛下已经知道了达奚大人追出去的事情,诏令他回来,但是达奚大人却是没有听,他上奏,说是赫连昌也逃跑据守上邽,赫连昌大约是跟赫连定约好的,若是出了问题就在这里汇合,所以他想去一举消灭了一了百了。
所以请求陛下增加锁甲马匹,平定赫连昌后返回。陛下原本并不同意,说是打他们辛劳损伤将领士兵,但是大人依旧不停上奏,坚持己见,陛下不得不答应调给大人一万兵马,派遣将军刘拔送马三千匹。”袁纥南伸出手指,一条条事件掰过去,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呼——”花木兰有些头疼。
大约陆泊秋的死,达奚大人实在是很生气,所以这么不依不饶逼着陛下下旨,他和崔浩老先生,看起来一个严谨一个松散,但是认真起来脾气很像,都是固执己见的人,这种的下臣,陛下或许是不会喜欢的。
陆泊秋的尸骨,被花木兰捡了回来。
花木兰找了许久。
那时候,正是烈阳当头,花木兰看见了那被抛在沟壑里的他。
他依旧是穿着藏青色汉服,一如往昔,就如第一次见面那般。他趴着,整个身子就这么栽在沟壑里,手被绑在了身后,他的手紧紧握着,宛若是做了什么决定,不曾放开。
但是这次,他的身子却不再翩若惊鸿,而是已经肿胀起来。
因为天气炎热,陆泊秋没有头的尸体在炎热天气下,开始了腐烂。
花木兰捧着那颗头,心里充满了悲伤。
前不久,他还笑着,笑着跟她说,他以后不想当凫鸭官了,想去当兵……当兵……
袁纥南他们跟在了花木兰身后。
陆泊秋救过他们,他是他们的恩人,如果没有他的照顾,也就没有他们的现在,可是现在,谁来照顾他?
一具尸体就这么孤零零躺在这里,在烈日下慢慢腐烂。
花木兰伸出手,举起手根抹了抹快掉下来的眼泪,她将陆泊秋的头转了个儿,她抚摸着陆泊秋平静的眉眼,平静道:“辛苦你了,我会让你体面地走的。”
花木兰并没有听独孤他们的劝说,毅然就这么亲自将陆泊秋尸体给搬了出来,因为已经开始腐烂,陆泊秋尸体的肚子已经开始膨胀起来,大约快炸开了。
花木兰将他的头放在了他脖子的前面,她瞧了他许久,终于,她抽出了匕首。
“火长!你要干什么!”独孤吓得惊叫起来,他惊恐瞧着那匕首,以为花木兰要为了陆泊秋的死自尽,吓得就要冲上去。
袁纥南伸出了手臂,横在了他面前,皱着眉朝着他微微摇了摇头,那双碧绿的眸子颜色在阳光照射下,颜色很浅,宛若碧波荡漾。
独孤文殷瞧着袁纥南并不着急,所以也就安静了下来,睁大了眼睛想瞧瞧花木兰要做什么。
花木兰就这么“噗”的一声,将匕首刺入了陆泊秋膨胀得可怕的肚子里。
顿时,陆泊秋整个身子炸了开来,内脏肠子就这么炸得飞了出来,花木兰离得近,整个人身上都是碎的血肉。
他的肚子,瘪了下去。
花木兰望着眼前的景象突然就这么哭了起来,她趴在了陆泊秋身子上就这么哭得像个孩子。
她抹了一把脸,从怀里掏出了针线包。
她要给陆泊秋一个全尸。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她将陆泊秋的头颈皮跟尸体的头颈处缝了起来,虽然她不善针线活,但是她依旧缝得认真。
之后,她站了起来,她突然就觉得天似乎暗了下来,眼前晕了一会儿,她晃了晃头,准备去捡陆泊秋散落一地的内脏。
袁纥南见状弯下了腰去,他扶住了花木兰,他不曾看花木兰的脸,他的眼睛望向了那些内脏,语气平静:“我来,你待着。”
长安城大部分兵力随着达奚斤去了,所以也没有多少兵,大部分兵都是花木兰手下的。
他们看见了花木兰。
她怀中抱着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她的手,都是血渍。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