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线路从新调整
晨光穿透钢铁厂蒙着煤灰的玻璃窗,在采购科第四科第五股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光影。
可能是昨天晚上就知道要升职这个好消息,导致一整晚都没有怎么睡得着,为了不吵着媳妇,便独自一个人来到庭院这里坐着。
在思考,到底要怎么将股长给做好,可不能丢了周益民的脸。
所以周大忠今天早早就来到办公室这里。
周大忠将搪瓷缸重重搁在桌上,溅出的茶水在未完成的采购清单上洇开深色痕迹。
他扯了扯洗得发白的工装领口,目光扫过墙上歪斜的进度表——距离本月采购指标还差三成,这个数字像块沉甸甸的铅坠,压得他心口发闷。
“大忠,帮我核对下这些东西?”同事老张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周大忠应了声,刚要起身,办公室的木门突然被推开,带着铁锈味的冷风卷着几片梧桐叶灌进来。
众人抬头的瞬间,呼吸几乎同时停滞——周益民站在门口,中山装口袋别着的钢笔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身后跟着抱着一摞文件的小王。
“都先放下手里的活。”周益民的声音不高,却像把锋利的钢尺划开凝滞的空气。
正在整理账本的老李慌忙合上算盘,噼里啪啦的珠子碰撞声戛然而止,小张迅速将偷偷看的报纸塞进抽屉,动作大得带翻了桌上的墨水瓶。
为了减少损失,只能将桌子上的墨水都扫进瓶子里,可不能浪费。
第五股的员工们齐刷刷站起身,工装裤摩擦的窸窣声里,周大忠的喉结上下滚动。
“我来这里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周益民扫视一圈,目光在几个低头的员工身上稍作停留。
角落里,平日里最爱偷懒的老孙悄悄挺直了腰板,藏在背后的手不自觉攥紧。
有人咽了咽口水,有人下意识整理起歪斜的领口,整个办公室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滴答”的声响。
“周科长,到底是啥好事?”性子急的小刘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人群中响起压抑的窃窃私语,像春蚕啃食桑叶般细碎。
不知谁突然打趣道:“难道是周科长你要结婚了?”
这话引来几声低笑,却在触及周益民沉下来的脸色时骤然消散。
平时周益民比较少待在钢铁厂这里,而且回来的时候,也是平易近人,所以众人才敢开周益民的玩笑。
换成是一些严肃的领导,估计他们连话都不敢说。
周益民抬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周大忠紧绷的肩膀:“第五股的股长位置空出来了,经过讨论,决定由周大忠暂代这个职位。”
他特意加重了“暂代”二字,“希望大家配合新股长的工作,把五股的业绩继续保持下去。”
就在周益民宣布完后,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众人顿时不知所措。
“大忠,来一下我办公室。”周益民丢下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开。
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响渐渐远去,办公室却依旧死寂。
直到小王抱着文件小跑着追出去,木门“吱呀”的关闭声才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就在这时候,众人开始出发讨论,他们可不敢当着周益民的面来讨论。
虽然说周益民平易近人,但是也要分事情,这种大事的话,发出讨论只会招惹到周益民而已。
周大忠这时候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余光瞥见老孙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乱跳,墨水瓶也跟着摇晃起来:“周大忠当股长?这不是开玩笑吗!就这水平也能当领导?我看啊,就是靠着和周科长沾亲带故!”
“话不能这么说,大忠平时干活还是很踏实的,这几个月的业绩在科里也是数一数二。”老张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有些犹豫,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劝老孙。
小刘嗤笑着从抽屉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后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将自己的脸都笼罩在朦胧中:“这年头,没点关系能往上爬?你们没听说?昨晚周大忠他们去全聚德庆祝了,这任命书怕不是从烤鸭油里捞出来的!”
他故意拉长语调,夸张的语气惹得几个同事忍不住笑出声。
坐在角落的小李一直没说话,只是低头摆弄着手中的铅笔,将笔芯削得又细又长。
这时,他突然抬起头,声音有些怯生生的:“可是……周大忠确实比我们都努力,每天最早来最晚走,上个月还去了那么远的县供销社……”
“努力有什么用?”老孙不耐烦地打断他,“这厂里努力的人多了去了,怎么没见他们升职?我在这干了十几年,论资历、论经验,哪点比不上他周大忠?现在倒好,一个毛头小子骑到我们头上了!”他越说越激动,脖子上青筋暴起。
“就是就是,这也太不公平了。”有人随声附和,办公室里的抱怨声愈发嘈杂。
“你们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老张不安地看了看门口,压低声音说,“不管怎么说,周大忠现在是股长了,背后还有周科长撑腰,咱们说话做事还是得留点分寸。”
“怕什么?”小刘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刚整理好的文件上也不在意,“暂代而已,要是干不好,还不是得下来?我倒要看看,他周大忠能折腾出什么样!”他的眼神里满是不屑和挑衅。
这时,一直沉默的老王突然开口:“其实我觉得,周大忠当股长也未必是坏事。他年轻有冲劲,说不定能带着咱们五股做出点成绩。再说了,上头既然做了这个决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
他的话像是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短暂地激起了一点涟漪,又很快恢复平静。
老孙冷哼一声:“成绩?我看他不捅出大篓子就不错了。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他就得灰溜溜地下来。”
说完,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抓起搪瓷缸猛灌了一口茶水,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
办公室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不满抱怨,有人暗自揣测,也有人选择沉默观望。
窗外的阳光透过蒙着灰尘的玻璃窗照进来,在众人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仿佛此刻每个人复杂又微妙的心思。
而这阵阵议论声,如同暴风雨前的低鸣,预示着采购科第四科第五股即将迎来一场不小的震动。
周大忠攥着门把手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但是他又不能阻止,不然讨论的动静会越来越大。
随即将办公室的大门打开之后,便离开第五股的办公室,径直来到周益民的办公室。
推开周益民办公室的门时,茶香混着油墨味扑面而来。
周益民正对着窗户整理文件,阳光勾勒出他衬衫后颈处的汗渍。“坐。”
他头也不回,将一摞报表推到桌角,“听到那些闲话了?”
周大忠的屁股刚沾到椅子边缘,喉咙就像被粗粝的麻绳勒住:“十六叔,我……”
“知道你想说什么。”周益民转身时,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睛,“暂代不是终点,也不是施舍。”
他抽出抽屉里的业绩表,周大忠的名字在榜首用红笔圈着,“这几个月,你比第二名多跑了五个县的供销社,磨坏了三双解放鞋。这些数字,比任何关系都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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