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未曾婚配,太后这俏寡妇就抢着给他洗衣裳,若是再往后,要洗什么根本不敢想。
而洛朝烟在浮墨殿处理政务时,收到了一封折子,是礼部大员呈上的。
“冬者,闭藏之候,寒气肃杀,百工休止,若于此时行大婚,恐违天地之和气,且仪仗扈从,难免受风霜之苦。
春阳初动,百卉含英,正合乾坤交泰之象,盖天地阴阳,春生而冬藏,故婚嫁之礼,宜应四时之和。今陛下圣德广被,欲行大婚之典,臣愚以为,春和景明,万物萌动,实为嘉礼之良辰……”
巴拉巴拉一大堆,其实就是朝中文武商讨过后,决定年关一过,趁着开春喜气,新年新气象,直接把这婚事给办了。
赵无眠‘入宫为后’的日子,也便定在了归婵二年的初春。
洛朝烟对自己的亲事显然极为看重,天时地利人和半点不愿落下,也便没有急于一时,相当痛快应允下来。
主要还是因为洛朝烟目前还没有解决萧远暮,唯恐这小家子气的反贼头头在她大喜的日子惹事。
正好让赵无眠趁着这段时日,多多建功立业,如此,他便是以皇后的身份将洛湘竹,苏青绮等娶过门,阻力也能少一些。
洛朝烟相当为赵无眠考虑,也不愿赵无眠连个名分都不给堂姐青绮她们。
赵无眠的德行,远比她明面上独占赵无眠要重要的多。
不过一想到待明年开春,两人就能堂堂正正成亲,洛朝烟还是不免心情愉快,高兴得在浮墨殿轻快左蹦右跳,已顾不得天子威严。
毕竟洛朝烟今年才十八岁,比洛湘竹还小两岁,说是半个‘少年天子’也不为过。
什么帝王心术之类的玩意都只是她自己强装的……毕竟没有这些,也当不了皇帝。
直到殿内侍立的宫女都不由悄悄抬眼打量,洛朝烟才猝然回过神,冷静下来,板着脸问:
“未明侯呢?”
钟离女官低眉顺眼,小声道:“侯爷适才送帝师出宫去了。”
那就是去曾冷月了。
洛朝烟看了眼天色,后派人下去,道:“去曾冷月叫侯爷回来,今晚在宫里吃饭。”
“诺。”
……
“砍吧。”
曾冷月一间厢房内,赵无眠赤着胳膊,露出精壮上身,聚气凝神,朝萧冷月说道。
萧冷月手持无恨刀,在赵无眠的腹肌上打量几眼,后神情稍显为难。
“寻常武者的刀,与姨娘的刀可是截然不同……”
“我打的也不是寻常武者,若玄天琉璃身修炼有成,能挡下姨娘此刀,那日后面对莫惊雪,乌达木,胜算自是更高。”
赵无眠这段时日也没闲着,在奈落红丝内不断推演,现实中又苦练玄天琉璃身几个月,如今方觉练出门道,这才找姨娘考究一二。
萧冷月也知道这道理,横练功说白了就是耐打,结实,抗揍,修炼过程中一定免不得吃皮肉之苦。
但萧冷月这一大家子自小就没让赵无眠练这些横练功,为何?
太过溺爱,不舍得把赵无眠当成沙包揍。
练这功夫,受这么多罪作甚?刀快,剑快,枪快,照旧能打的别人抬不起头,碰都碰不到自个。
萧远暮就是这么练的,她也没练过横练功,但受伤前依旧是无人质疑的江湖第一。
萧冷月深呼一口气,只听‘呛’的一声脆响,寒芒猝然自赵无眠胸膛前擦过,拉出一道火星,但他的胸膛前也仅仅只是出现一道白线。
这筋骨皮,比起赵无眠刚苏醒时可是不知强韧多少。
若他不散功,恐怕就连紫衣想为他针灸,此刻也扎不进针。
但赵无眠却是蹙眉,他能感觉到,自己比较烛九天那筋骨皮,还是差了数倍不止。
而且萧冷月这刀看似凌厉,实则还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根本不舍得用力。
“再用些力试试,姨娘好歹也是当年江湖赫赫有名的洛神,若见了血,您莫非还收不住力?”
话虽如此,但萧冷月哪怕能收住力也不敢玩真的啊。
别看萧冷月平日总是管这管那儿,更是没少拿绣鞋揍赵无眠,一副‘严母’形象,但实则赵无眠练武时,一旦练不好就拿木条抽他的人,是酒儿。
酒儿才是真‘严母’。
萧冷月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呛————
又是一刀,火星四溅。
力道看似大了不少,实则刀锋一触即收,哪怕赵无眠练的不是玄天琉璃身,而是别的什么路边金钟罩,怕也破不了防。
赵无眠看出萧冷月心软,可曾冷月的武魁只有萧冷月一个能试招啊,他总不能再大老远跑侦缉司让苏总捕砍他几刀。
若挡不住武魁的刀,那他这横练功也没有修炼的意义。
总不能是为了延长时间吧?
他本就猛地一批,也不差这点。
此前太后和小哑巴在榻上一块,也应付不来,必须借助脚儿合拢,手儿紧握之类的才能勉强势均力敌。
眼看萧冷月就是不舍用力,赵无眠便斟酌几秒,得想个法子把萧冷月激怒。
他琢磨间,侧眼打量了萧冷月一眼。
萧冷月秀发盘起,朱唇点着胭脂,穿着青裙,简单却不失高雅,但姣好身段显得那素雅青裙包裹感十足,反差太大,反而有股淡淡的色气。
她柳眉轻挑,“力道还不够?”
赵无眠狠下心,问:“上次……恩,惊鸿一瞥,看到姨娘胸脯上有颗小黑痣,是左边还是右边来着……”
话音未落,萧冷月好奇神色便眨眼呆滞,后脸色忽的一片涨红。
“你在说什么呢!我是你姨!”
话音未落,萧冷月含愤一掌,猝然拍来。
嘭————
曾冷月楼阁上忽听一声重响,紧随其后木墙炸裂,一道人影猝然射出,在平静的古榕湖面擦出一抹水线,滑出数十丈,旋即抬手在湖面一拍,水四溅,卸去力道,双足稳稳踏在湖上停住身形。
萧远暮与紫衣就在隔壁问诊,此刻听到声音,推窗一瞧,便看赵无眠赤着胳膊,单穿一条裤子,足尖轻踏湖面飞身而来。
气度潇洒仪态不俗,就是胸膛上有一道肉眼可见的巴掌印……
“噗——”紫衣噗嗤一笑,瞧见赵无眠靠近,毫不犹豫落井下石道:
“好你个赵无眠,本以为你平日里玩玩姑侄,师徒就已经很了不得,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连自己的姨娘都……”
后面的话,她似是羞于启齿,不愿再说。
萧远暮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是侧眼看了下墙上窟窿,毫不客气下令:
“趁此机会,从洛朝烟那捞几千两银子修缮修缮。”
其实两女就在隔壁,赵无眠和萧冷月说了什么她们本来就能听到,知道赵无眠就是为了故意惹萧冷月生气。
若是洛湘竹,肯定得问问赵无眠有没有受伤,可惜这两女只会用自己的方式挖苦赵无眠玩玩,互相拌拌嘴。
赵无眠没搭理两女,只是飞身自豁口进屋,看见萧冷月抱着双臂坐在椅上生闷气,一瞧见赵无眠过来就扭过面庞,面若寒霜。
赵无眠摸了摸自己胸膛前的小手印,稍显无奈道:“姨娘怎么不用刀?”
“生气也不想用刀……过来。”
赵无眠老老实实走过去,相当熟练伸出手。
萧冷月坐在椅上,弯腰脱下自己的绣鞋,啪啪往他手下拍了两下。
赵无眠小时候惹她生气,她用绣鞋拍手。
现在赵无眠是武魁,她还是用绣鞋拍手。
“知错没有?”她凶巴巴问。
赵无眠站在她身侧,晚秋的风从豁口处涌进,凉飕飕的。
“知错了。”
“错哪了?”
“不该故意惹姨娘生气。”
萧冷月俏脸红了下,又拿绣鞋往他掌心拍了下,“是不该欺负姨娘。”
‘欺负’这两个字,萧冷月已经说得足够含蓄了。
赵无眠想说上次难道不是姨主动的吗?
以及上上次在庐山趁着他昏迷……
但萧冷月目前心里还没过这坎儿,赵无眠也便没有多言,以防她难堪。
赵无眠往日说情话,向来只是为了逗姑娘们笑,可不是为了让姑娘们尴尬。
啪————
萧冷月将绣鞋扔在地上,撩开裙摆,穿着白袜的脚儿探进绣鞋,再放下裙子,便听到曾冷月外传来扑腾翅膀的轻响。
赵无眠回首瞧去,雪枭自木墙的豁口处飞进房间,站在赵无眠的肩上。
它喙上叼了一根泛黄的柳枝,足上还绑着一小包。
雪枭抬起脚。
赵无眠拆下小包,又自它喙上取下泛黄柳枝,稍显疑惑,后打开小包,望着内里活灵活现的白衣女剑客像,当即明白,这是慕璃儿与观云舒送来的。
他面上不禁带上一分笑意,摩挲着白衣女剑客像,又打量几眼泛黄柳枝。
萧冷月正襟危坐,摆出姨娘气场,撑起侧脸望着面露喜意的赵无眠,微微一笑。
“燕云那两个送来的?”
“恩。”
“倒是有心……包里还有一封信,你不瞧瞧?”
赵无眠取出那封短信,还以为信中写着慕璃儿与观云舒对他说的悄悄话,结果拆开一瞧,他面上的喜意才渐渐收敛。
“怎么了?”萧冷月问。
呼呼————
话音落下,秋风大了几分,带来古榕河的水汽,一同自豁口涌进厢房。
后风中夹杂着几片宛若柳絮的小雪。
赵无眠侧眼透过豁口,俯瞰京师,眺望着燕云方向,抬手接过一片雪,垂眼道。
“莫惊雪有线索了。”
今晚,霜。
凛冬将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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