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沉默,乘上了开往新宿的大巴,车窗外的本栖湖静成一片幽深的墨蓝,零落的樱花瓣像雨水般洒落,纷纷扬扬地遮蔽视线。
苏沫疲倦地靠在窗边,耳机里艾迪特·琵雅芙的香颂如诉如泣般回旋,她空灵澄澈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夜色下纷然飘落的染井吉野,这是她最喜欢的樱花,像极了凇城的柳絮。
“听什么呢?”
纪河清脆干净的声音让苏沫不寒而栗,他冰冷的手指摘掉她左耳的耳机时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耳垂,她不觉打了一个哆嗦。
她侧过头,看到纪河正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副用心聆听的神情:“嗯,艾迪特哦,很有品味嘛。”
苏沫又朝他做了个鬼脸:“你们小日本真的很没有礼貌。”
他睁开双眼,手指温柔地抚摸着苏沫漂亮的卷发,食人花般诡异的笑靥里竟然满溢着宠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她拨开他的手,别过头去不看他,沉默地平复自己紊乱的心跳。
他大大的手掌落在她的头顶,把她的脑袋扭回来,深棕色的瞳仁映在她金棕色的瞳仁里:“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们日本人都喜欢抓着别人的头盖骨说话吗?”认识纪河才几个小时,这已经是她的头第二次这样强行被他扭过来了,这让她皱起眉头,恢复到龇嘴獠牙的毒舌模式。
他松开抓着她脑袋的那只手,停在她的眉头,修长的食指轻轻抚平那个浅浅的“川”字,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粲然一笑:“一定要知道你的名字才行啊!”
“啊?”她歪着脑袋,脸上写满好奇,不谙尘世的眼眸闪烁着窗外樱花飘落的光芒。
“哈!我准备要正式进入你的世界啊!”
一句话,让她心里宁静的胡泊一瞬间波涛汹涌却又无处安放,心里漫溢出来的湖水化作脸颊的两片绯红。
纪河笑而不语,一把搂过苏沫的肩膀,“继续听。”
真是够了!一整个下午居然一直被这个日本流氓调戏!
苏沫想到这里,紧握粉拳,狠狠地在他胸口捶了一记重拳。
他不痛不痒地揽过苏沫的头摁在自己的肩膀:“睡吧,肩膀借你,别流口水。”
苏沫费劲儿地想要挣脱他的臂膀:“要流口水也是你看着姐流口水!”
他虽然看起来很瘦弱,力气却大得很,紧紧叩住苏沫的肩膀,半睁的右眼露出邪魅的笑意,扫一眼苏沫羞得绯红的脸颊:“你要是没有我漂亮,我干嘛还要跟你搭讪呢?”
“你还真是直接!”
苏沫趁他不备猛地抬起头,一口狠狠咬住他的脖子。
他纹丝不动,冰冷的嗓音略带着些疲倦:“小狸猫,你怎么这么喜欢咬人?”
苏沫被他这话一激,更加用力地咬紧牙关,腥甜的血液流进她干净的口腔。
他还是一动不动,紧紧搂着苏沫,冷清的声音传递出温暖的暧昧:“吸血鬼小姐,睡会儿吧,要两个多钟头才到新宿呢。”
苏沫终于松开沾满血渍的嘴巴,看到他脖子上两排整齐的齿印渗着血:“你真的是人类吗?你没有痛觉神经吗?”
“你不是自己说日本人是人属于拟人修辞吗?”嘟囔着的苏沫,脑袋再次被他大大的手掌强行摁在肩头,“睡吧。”
挣脱不过的苏沫没时间思考日本人怎么会懂拟人修辞,只是无奈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全世界,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强迫她做她不情愿的事情。
还是,你根本就情愿?
想到这,她拼命地摇了摇头。这个不自觉的小动作,就像是在蹭着他的肩膀撒娇,他安慰地拍了拍她。她吐出舌头使劲儿朝闭着眼睛的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疲惫的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这个陌生男孩肩头睡着了,也不知道左边那半耳机怎么会乖乖回到她的左耳,她只知道她是被他轻轻推醒的。她半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看窗外华灯初上却充满腐败的新宿,再看看眼前这张完全陌生却格外妩媚的脸,一副短暂失忆的模样。
“到站了哦。”
耳边男孩温热的鼻息和冷冰冰的声音,让她的汗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也让她彻底恢复了记忆,这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伸手去扶,被她重重一巴掌打在胳膊上。
落英缤纷的新宿街头,霓虹绚烂,男孩慵懒地揉着自己脖子上的齿印,对苏沫展开一个撒娇般的笑容:“被你弄得伤痕累累,还不如真的被黑社会追杀算了。”
苏沫冲着他装作温婉娴静地一笑,算是表示歉意。就在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立即换上扒眼皮吐舌头的鬼脸。
他右嘴角轻轻抽搐,无奈地冷笑了一下,拍着苏沫的脑袋说:“你家在哪?送你回去。”
“我家就在这附近!”苏沫恨不能把眼珠瞪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不、许、跟、着、我!”
“别瞪了。”他比了个投降的手势点点头,“明明是想瞪个眼,生生被你变成了卖萌。”
苏沫回敬给他一个鬼脸,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看到苏沫即将离去的背影,男孩摆弄着刘海幽幽叹了口气。
“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我们只是两个偶然遇到的陌生人而已,我没空,也没兴趣认识你。”
苏沫闻声回头,给了他一个更加敷衍的假笑,再次转身,高挑纤瘦的背影和随风飞舞的卷发匆匆隐匿在喧嚣嘈杂的霓虹之中。
他站在原地,嘴角浮起一丝邪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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