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祖父计划的那样，仇恨最能打磨人的心性，让这对姐妹和他一样变得坚强有用。可是天子默认祖父的计划，不让一双庶女了解她的苦衷，却不只是为了让她们变强，更是为了她们的安全。</p>

母亲的宠爱会害死庶公主。她们必需割断与天子的所有关系，落魄到底，才能像垃圾一样和荀朗一起被扫出京畿，逃过鸿烈的刀锋。</p>

荀朗当然不能坏了事，说破玄机，却也想让这位与自己一起陷入仇恨的同袍得到一点安慰。</p>

“我一直不知，主公心意所属的究竟是哪位公子？兴许他还有亲友留在京畿。等我们根基稳固后，不妨将他们悄悄寻来，加以保护，免遭鸿贼毒手。”</p>

荀朗思虑十分周全，凤鸣却仿佛并不喜欢他的主意。她听了这话，惊讶地看着他，一脸委屈，似哭似笑。</p>

“子清……你不必知道。是哪个都一样。反正他已经活不过来。但愿我们能早日报仇雪恨，完成大愿吧。”</p>

荀朗不明白凤鸣的表情，到今天也不大明白。可他却记住了她的话，一直记到了今天。</p>

点唇已毕，他轻轻盖上胭脂盒。</p>

“你放心。我们定能报仇雪恨，完成大愿。”</p>

他走到门边，请凤翎回来验看。</p>

“神砂虽不曾点上，我却已将其掺入香里焚了，先主公必然能与各位圣祖神魂相通。”</p>

凤翎扭回头，望着他，眼中的情绪难以名状。</p>

“呵……相通。难道你真不明白？姐姐她才不想和他们相通。她只想……”</p>

她咬了牙，住了口，携剑起身。待看见凤鸣的脸容，方满意道:“真好看。谢谢你，子清。”</p>

荀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却已经将手里的湛卢剑送到他眼前。</p>

怎么？</p>

难道是想让他自刎殉葬？</p>

有可能的。</p>

列国时代信义全无，所以才特别崇奉信义，造就了主公死后，家臣门客殉葬的传统。</p>

如今虽不是列国，可信义一样是尊贵的。</p>

更要紧的是，她太稚嫩了，军功单薄，人望不高，凤鸣一死，只怕挟制不了他……</p>

荀朗接过剑，缓缓抽出。</p>

凤翎一惊:“子清要……做什么？！”</p>

他轻轻道声“要遵命”，将剑架上自己的脖子。</p>

凤翎抢步上前，扯过剑把，死死盯着他，片刻，才发现自己竟把人家的手也攥红了，她讪讪收了手。</p>

“这剑你收下。崖州……也还你。”看见荀朗惊诧的神色，她垂了眼帘，“她说了。亲口说的……就在……临走之前。”</p>

荀朗却没有信这话，缓缓点破了她的谎言：“我可不信她会是这样的……‘孬种‘。她应该只会说：‘我的东西，就是砸碎了，也不能便宜旁人’。”</p>

“你……”</p>

凤翎没有想到，荀朗竟是姐姐真正的知己。就连口气也能猜得半点不差。</p>

“主公。”</p>

荀子清收剑回鞘，弯腰奉剑。</p>

“你不要？”凤翎没有接剑，“可是我也不要。不想要，要不起……”</p>

荀朗听明白了，他恭恭敬敬跪倒她面前，将那宝剑挂到她腰上。</p>

一双修长的手在她腰间轻轻舞动，一下下都撞到了她心上最柔软的地方。凤翎窘得满脸通红，心跳如鼓，却勉力做出了一副严正的表情。</p>

不能露怯，不能。</p>

她咬牙告诉自己。</p>

一旦露怯，她便做不成他的新主公。如果做不成，今日这湛卢剑上就得染上一人的鲜血。</p>

不是她，就是他。</p>

她怕死，她不想辜负姐姐，她也不想失掉荀子清。</p>

姐姐用心良苦，步步为营，只为保全她的性命。</p>

可是姐姐不知道，如果湛卢宝剑一定要被使用，那么她宁愿血溅当场的那一个是她自己。</p>

“此剑名曰湛卢，价值千金，却不过生铁一块。我持此剑又能有何用处呢？”</p>

她</p>

凤翎咬牙克制自己的恐惧，语调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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