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妈妈坐在张云昊对面，笑着问道：

『小张啊，你头一次来，小荣也没给家里来个消息，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这些菜，你将就着吃啊！』

张云昊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

『阿姨，见外了，我和小荣，马上就成为一家人，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吃啥都行，我都不挑的。』

妈妈继续道：

『那你现在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家住哪里呀？』

妹妹扯扯妈妈的衣袖：

『哎呀，妈，你查户口呢！』

张云昊说：

『我父母都不在了，我是独生子，现在县里机关给书记做秘书。』

我忙接话，赔着笑道：

『哟，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我们小荣有福气了。』

而妈妈听见『机关』两个字时候，脸上的表情僵硬住了，像龟壳一样慢慢裂开，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3

一顿相对无言的饭后，妹妹送张云昊下楼。

妈妈像被抽走浑身力气般瘫坐在椅子上。

我爸还打趣道：

『怎么，见到这么优秀的女婿，高兴得找不着北了？』

又对我说：

『小文你也抓点紧，你妹妹都有对象了，你三十老几还男朋友都没一个。』

『这些年你为你妹，为这个家辛苦了，如今你妹妹有了好归宿，你也该好好考虑下自己了。』

我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拉着妈妈收拾饭桌，爸爸去一边抽烟去了。

妹妹好一会儿才哼着歌从外面回来。

妈妈抬头：

『走了？』

『嗯……』

妹妹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里新买的手机。

爸爸稀奇地凑上前：

『哟，这个可真稀罕。哪来的？』

我妹得意地说：

『云昊送我的，说以后联系方便。』

『这得不少钱吧？』

『大几千呢……』

其实也就千八百来块，不过对于工资只有六十的我来说，那是一种奢侈品。

我搓搓手说：

『妹，这个张云昊，你是怎么认识的呀？』

我妹头也不抬地回道：

『毕业前不是投简历，找工作嘛！我看县里有空岗，就想试试。』

『没想到是云昊接待的我，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妹妹害羞地低着头：

『他说想要让我做他女朋友，把我工作都给安排好了，是一个清闲的职位。』

『啊，你都回来好几次了？』

『对呀，之前忙着找工作，就没回来，想着尘埃落定再跟爸妈说。』

『我也在县城，你怎么不来找我呢！』

妹妹撇撇嘴：

『你那屠宰场，臭烘烘的，我都怕进去脏了我新买的皮鞋。』

说完她还像模像样擦了擦鞋头，挺锃亮。

再看看我脚上这双已经蜕皮的旧鞋子，还是别人穿不了送我的。

这些年省吃俭用为这个家，我仿佛没在妹妹这里得到一丝尊重与感激。

看着父母渐渐老去的身体，在爸爸出门遛弯后，我终究没有忍住：

『妹，你那男朋友，看起来好像是我们厂长的老公啊』

『你就没有多了解他一点？』

『这么轻易就和家人交往？』

妹妹腾地站起身，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周小文，你的良心烂掉了是吧？竟然说我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你是自己在泥泞里挣扎三十来年，见不得我好是吧？』

我正要解释，被妈妈拦住：

『文，少说两句』就把我推进了房间。

『没凭没据的，别说你妹妹不信，我也不信啊！』

行，不是要证据嘛！

这天，趁着妹妹外出，我拉着妈妈坐上了去县城的车，我俩鬼鬼祟祟地蹲在张云昊单位对面的巷子里。

『文啊，会不会你记错了，万一不是呢！』

『哎呀，妈，认错了不就更好了嘛！你就收获一个好女婿了呀！』

妈妈瞬间打起精神：

『对对对，错了更好，错了更好。』

可是很快，我们俩就失望了。

街道尽头开过来一辆小轿车，我一看这个车牌号便指给我妈看：

『你瞧，这是我们厂长的车。』

厂长在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张云昊就出来了。

厂长上前挽着他的胳膊说：

『爸今天生日，喊我来接你回去吃顿饭。』

张云昊说：

『你打个电话来就成了嘛！辛苦跑这一趟。』

厂长略微发福的脸上堆着笑：

『我怕你工作忙，累着，接这一趟也不费事儿，快上车。』

说完两个人就钻进了车里。

我指着远去的小车，对妈妈说：

『瞧见没，这个张云昊，真是个有妇之夫，是我们厂长的老公。』

见身后没了声音，我回头一看，是妈妈惨白惨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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