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傍晚,钱塘江边的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吹散了白日的燥热。春桃领着松江来的织工们穿过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巷,巷子尽头立着一座三层高的朱漆楼阁,檐角挂着鎏金铜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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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春桃停下脚步,仰头望着门楣上“醉仙楼”三个烫金大字,“这是杭州城最好的饭庄,平日里达官贵人才来得起。”
赵四媳妇站在台阶下,攥紧了衣角。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地方,光是门口那对石狮子就比人还高,眼睛瞪得铜铃大,嘴里衔着滚圆的石珠。门廊下站着两个穿绸衫的伙计,见她们过来,立刻弯腰行礼:“姑娘们里边请。”
小桃姑娘缩在赵四媳妇身后,小声嘀咕:“这地方……得多少钱啊?”
春桃笑了笑,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伙计:“天字号的包厢,定金昨日付过了。”
伙计接过宝钞,脸上的笑容更殷勤了:“姑娘们随我来。”
穿过雕门廊,眼前豁然开朗。大堂里铺着猩红地毯,四壁挂着名家字画,正中一架紫檀屏风上绣着西湖十景。松江来的织工们看得眼缭乱,连步子都不敢迈大了,生怕踩脏了地毯。
上了三楼,天字号包厢的门一推开,赵四媳妇的呼吸都滞了一瞬。
包厢里摆着一张能坐二十人的红木圆桌,桌面光可鉴人,映出天板上悬挂的琉璃灯。四壁贴着金箔,窗边摆着一盆半人高的珊瑚树,枝丫间缀着拇指大的珍珠。窗外就是钱塘江,暮色中江水泛着金光,远处渔火点点,美得不似人间。
“这……这得多少钱?”赵四媳妇声音发颤。
春桃拉着她入座,轻声道:“包厢定金三贯,一桌席面十五贯。”
松江来的织工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十五贯,够她们在老家盖五间瓦房了。
“别心疼。”杭州工坊的女工阿萍笑道,“咱们凑的份子钱,每人还摊不到一贯呢。”
赵四媳妇瞪大眼睛:“你们……你们工钱这么高?”
春桃给每人斟了一杯桂酿,温声道:“在工坊做满三年的熟手,月钱最少五贯。若是当了管事,还能翻倍。”
酒菜很快上齐。水晶肘子、清蒸鲥鱼、蟹粉狮子头……一道道菜色香味俱全,有些连名字都没听过。小桃姑娘盯着面前那碗燕窝羹,小声问:“这真是燕子窝做的?”
阿萍噗嗤一笑:“可不是?这一碗就值两贯呢。”
赵四媳妇捧着碗的手一抖,差点把羹洒了。
酒过三巡,杭州的女工们渐渐放开了。阿萍红着脸,举杯道:“姐妹们别拘束,咱们能坐在这儿,都是托了工坊的福。要搁从前,我这样的穷丫头,连醉仙楼的门都摸不着。”
春桃点头,眼中泛起泪光:“我十岁就被卖到绣坊,一天做六个时辰的活,工钱还不够吃饱。若不是郡主开巾帼工坊,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赵四媳妇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在松江时,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纺线,做到半夜才歇,一年到头攒不下几个铜板。可来了杭州才五天,她就见识了这辈子都没想过的好日子。
“春桃姐……”她声音哽咽,“工坊还招人吗?我想把我闺女也带来。”
春桃拍拍她的手:“招,明年开春还要招三百人。你闺女多大?”
“十二了,手脚可勤快了。”
“那正好。”春桃笑道,“工坊的童学堂专收十岁以上的孩子,包吃住,学成了直接上工。”
小桃姑娘突然插嘴:“工坊……真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春桃还没回答,阿萍就抢着道:“那还有假?你看我。”她扯了扯身上崭新的绸衫,“三年前我还穿补丁衣裳呢,现在每月能给家里寄三两银子。我娘说了,这辈子都没想过能享闺女的福。”
窗外,钱塘江的潮声隐隐传来。赵四媳妇望着江上的渔火,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
“春桃姐,我敬你一杯。”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敬工坊,敬郡主。”
众人纷纷举杯,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这一夜,醉仙楼的灯火亮到很晚。女工们的笑声混着钱塘江的潮声,飘向远方。
更夫的梆子敲过三更时,春桃扶着微醺的赵四媳妇往回走。夜风拂过,江边的柳枝轻轻摇曳。
“春桃姐……”赵四媳妇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很轻,“工坊……真的能让我们活出个人样来?”
春桃望着远处的灯火,微微一笑。
“能。”
春桃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窗前,推开雕木窗。夜风裹着运河上的喧闹声涌进来,远处码头的灯笼连成一片,像条发光的河。
“瞧见那艘挂蓝旗的船没?”春桃指着最大的那艘漕船,“装的是今早织好的金线布,明日此时就能到松江。一匹布值二十两,船上足足装了三百匹。”
松江来的织工们倒吸一口凉气。
“这布,是染坊张婶带着她闺女织的。”春桃转身,眼里映着灯火,“去年这时候,张婶还带着孩子在城南要饭。”
小桃姑娘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春桃姐,我想学!学织金线布,学算账,学当管事!”
春桃笑了。她走回桌前,给每人斟了一杯桂酿。
“工坊的规矩,新人先学三个月。学成了考‘熟手’牌子,工钱翻倍。若是手艺够好,还能去学堂教课,每月多拿半两银子。”她举起酒杯,“孩子们满十岁就能进童学堂,包吃住,学成了直接上工。”
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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