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凝眼看着他这样,耳朵有点热。
她的脑袋本事还挺大,能把人家蹂躏成这样。
陆定权见她终于醒了,也没像生气,面无表情整理起自己身上。
“睡好了?”
姜凝也没想到自己一觉睡到现在,连忙问:“我睡糊涂了,你怎么不喊我,现在几点了?”
陆定权:“十二点半,不着急。”
姜凝啊了一声,理理衣服头发赶紧下车,“完了完了!”
她竟然一直睡了这么久?不至于吧!
虽然鬼市可能会一直开到日出前一个小时,但捡漏也是要看时机的,如果去晚了,说不准什么好东西都没了。
现在已经习惯了八九点就上床睡觉的姜凝乍一熬夜,是真没撑住,一觉睡了这么久,倒是陆定权,开了一路的车,依然不紧不慢精神抖擞,理好身上衣服裤子才下车。
两人往鬼市的方向走,十来分钟后,终于看到点点光亮,偶尔有人在那处露天大栅门进出。
那里应该就是了。
过去之前,姜凝犹豫一下,拉住陆定权。
“等一下,我给你也弄弄。”
她弄了点泥灰随意抹点在他裤脚和衣袖间,然后看向他的头发:“弄乱一点吧,这样和我比较搭。”
陆定权疑惑,干脆微微俯身:“嗯?怎么弄?”
他低下头,姜凝就直接上手了。
轻轻薅了几把他的短发,手里最后一点灰尘也沾到他头发上,再把他身上刚才整理好的衣裤又重新弄褶,这样,就更像一个寻常工人,而不是气度沉厉一丝不苟的陆厂长。
弄好了,姜凝微微笑:“走吧。”
陆定权对自己变成什么样不感兴趣,走出几步,忽然提起:“腿有点麻。”
姜凝心虚认错:“……我不是故意睡你的。”
他瞥来视线,姜凝赶紧纠正:“我说睡你腿!”
她是真搞不清楚,座位隔那么远呢,自己怎么睡着睡着枕到他大腿上去了。
眼底露出一抹好笑神色。
大腿没抱稳,倒先睡上了?
大栅门边,有两个短褂平头的壮汉在那里守着。
想着终于要去见世面了,姜凝彻底不困,顿时精神,袖子下扯扯陆定权的手。
小声:“等会儿你直接跟他们说暗号,虫儿。”
陆定权不解,但不动声色照做。
两人果然很顺利地进去。
进了这道门,今晚就是各凭本事盈亏自负的战场。
姜凝兴奋浅笑,低声告诉他:“虫儿就是压箱底最宝贝的物件的意思,是个行话,也是鬼市这段时间的放行暗号,我那朋友告诉我的。”
陆定权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甫一踏进鬼市之后,没有想象中那么热闹喧哗,反而跟外头差不多的安静。
一眼看过去,由近及远,零零散散的地摊子聚汇成一条街,在深夜显得有一丝震撼。
整片街摊上,除了大栅门边的两盏灯笼外,皆是昏暗一片,唯独有许多手电筒的冷束光影在各个摊边时隐时现,远远看去一片无声寂静,恰似鬼影幢幢。
所有来来往往的人,无论是买家也好卖家也好,全是一派安静低调,只有些许的交头接耳议论声与走动窸窣声,而几乎人人手上都打着一只电筒,周遭一片光亮点点,无声的亮,这一幕在这个时间点显得尤其诡异。
难怪叫做鬼市。
半夜而合,鸡鸣而散,不见天日,是为鬼市。
姜凝在剧本和电视剧里都看过这个场面,大致了解是怎样的情况,当真正身临其境,身上还是略微有些发毛。
不知不觉和身边的男人挨着走近了些。
陆定权垂眸看过来,嗓音低暗:“这里有你能淘到的金子?”
姜凝小声:“肯定有,别小看我,我只是怕黑,又不怕人。”
两人随着不时的人流走走瞧瞧,闲庭信步不急不缓,像在逛大街。
姜凝不着急,她发现这里的好东西远远比自己想象得多,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急,看见什么好的都想往怀里搂,这是不行的。
越往深处走,摊子也密集起来。
路过一处老婆婆的小摊时,姜凝眼神隐秘地定了定。
那老婆子吃着花生,见自己摊子前有顾客停下步伐也毫不在意,皱纹苍老的脸慢吞吞嚼着花生一鼓一鼓。
姜凝也带了手电筒,她看中了这摊上一个物件,扯扯陆定权的袖角示意。
正想蹲下身仔细照看,眼前猛地明光一闪——
远远一道电筒的光照过来,从她眼前直直刺过,她赶紧抬手挡住。
“我说,这些都什么老破烂啊?搞这么神秘?”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夹着皮包大咧咧往这边来,那道肆意乱照的光,就来自他手上的强光电筒。
“哎,这玩意儿不错!”
男人的电筒随意打到眼下地摊的一处物件上,他顿时从不耐转变成欣喜神色。
“让我看看,这瓶子叫粉彩是吧?看这成色不假,是从官窑里出来的!”他半蹲下身拿起那瓶子左右瞧瞧,边说着边扬眉得意。
旁边也冒出一人,马屁道:“二哥好眼力啊!您走南闯北的,没想到还懂这个,简直了!今晚真是带弟弟我开了眼!”
大背头男嗤笑了下,像在谦虚,但动作更难掩兴奋,拣起那瓶子翻来覆去看,觉得自己真有可能是捡着漏了,把手电直接照向对面那守摊的老婆子。
轻飘飘问:“怎么个价?这玩意我要了。”
姜凝早在这人手电筒照来时便站去一边,陆定权站在前面,将她半护在身后,挡着那刺眼的光。
她简直气得很,眼睛被照得现在还一阵阵闪着金星,这种强光手电要是多照一会能把人眼睛刺出毛病的!
但看这人在那大言不惭挑东西,一听就是个不懂行的,她没出声,打算先看看。
鬼市有鬼市的讲究,其中一条最基本的规矩:看货不问价,照货不照人。
如果不确定自己看中了某个物件,就不要张嘴问价。假如看中了,想议价,买卖双方也并不直接开口,一般都是在袖子里比划指头来出价,或者拿块布遮着,在下头来回比价。
没有人是明晃晃问价议钱的。
在这处地方,买卖双方都对彼此不问来路,不问去途,打听旁人的私事或者物件的来历都是被禁止的,大伙默认出了鬼市之后,白天彼此再不相识。
所以打手电筒也有讲究,照货不照人,就是说你看货就看货,不能照到人家的脸上故意让人现脸,否则是坏了行当规矩。
想来鬼市淘金捡漏的人,这些最基本的规矩一般都了解。
可眼前这个大背头男,倒是直接把行当规矩犯了个遍。
他把手电筒直直照在人家老婆子脸上,那老婆子显然不高兴,啐出嘴里的花生壳,阴着脸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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