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生活已经在变好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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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三,天气还算晴朗。
寝园之外,数十人毕恭毕敬地大礼参拜。
起身之后,一人领了两匹绢散去。
他们是看守邵氏祖坟的百姓,一共十户人,就在旁边安家,各自分配了田地,免赋役。
其实是一桩好活计,种田之余清扫下寝园就行了,至于祭祀,那是天成宫监的活,都不用他们动手,还能分点祭品。
园内植满了苍松翠柏,乍看如军阵。
天成宫的官员们已上好了贡品,侍立一旁静待。
邵勋先来到祖父母的坟茔前,看着高大的墓碑,碑上有铭文:“盖闻星芒拱北辰,其辉虽远;川渎归东海,其源实深。惟公讳寅,东海朐人也……
公少执戟而耒耜在肩,壮荷戈而镰枷随镫。春耕陇亩,蓑衣犹佩箭箙;秋刈黍禾,草履尚系胫缚。昼则驱牛南亩,鞭梢惊起戍鸦;夜则秣马北屯,刁斗震落场谷。三更补甲,灯前妻纫百衲;五鼓点卯,灶头儿煨半薯(薯蓣)。
及至解甲归田,形骸虽倦,肝胆犹热。课桑麻于故陇,训礼义于柴扉。檐滴春雨,常述关塞积雪;灶燃秋秸,每言金柝寒霜。虽身堕泥涂志存霄汉;纵名湮簿牍,气贯虹霓……
呜呼!烟横陇树,空闻战马悲鸣;露冷泉台,永绝征人返旆。今有孙皇,承基践祚。忆昔年豆灯絮语,恍如昨梦;抚此际冕旒十二章,泪洒玄宫。乃敕有司:营坟象祁连之嶂,植柏成细柳之营。更镌贞石,以昭遗烈。”
看完后,他绕着坟室走了一圈,最后又来到碑前,恭恭敬敬奉上贡品,然后挥手遣散了众人,独自坐在坟前。
北风扫地,呜咽不已。
邵勋的思绪天马行空,一时间不知飞到了何处。
良久之后,他笑了笑,轻抚着墓碑,道:“不负老邵家了,至少保有数代富贵。数代之后——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说罢,他站起了身,让嫔妃皇子们进来。
从礼法上来说,嫔妃是没有资格祭祀的,只有皇后庾文君才行,不过邵勋也不是什么讲究人,更何况他也没让羊献容等人祭祀,只是让她们在一旁看着罢了。
汉王、蜀公、宋公、凉城郡公依次上前,祭拜曾祖父。
其他人倒没什么,凉城郡公元真则有些激动。
他可不姓邵,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点在意的,不过父亲从来没把他当做外人,也让他一路跟来祭拜曾祖父,这让他心中暖意融融。
“慕容氏有这个规矩么?”王氏小声问道。
段氏大窘,片刻之后,轻声回道:“还没有。”
王氏有些惊讶:“我闻慕容廆大力推行中原法度,不意竟这般。”
段氏看了王氏一眼,道:“平城、盛乐祭拜拓跋力微、沙漠汗么?”
王氏抿嘴道:“亦不曾。”
段氏叹了口气,道:“身在此间,颇不自在。”
“你我怀着邵家骨肉,让曾祖父见见重孙们怎么了?”王氏促狭道。
段氏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王氏认认真真打量了下段氏,道:“比起之前,你有些变化了。”
段氏脸色一白。
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浑浑噩噩就跟来邵氏先祖寝园了,好像也没人催她她脑子糊涂混乱之际,下意识就来了。
应是惧怕梁帝责备,不得不来。
另外,好像也有那么点想让未出世的孩儿得到先祖祝福、庇佑的想法……
午后时分,邵勋一行人离开了寝园,沿着旁边的一条小河,随意走着。
郁洲岛置浦开港之事,他已经想好了,定然是要施行的,不但开港,还要设县。
此岛又名田横岛,乃汉初田横率五百壮士逃亡藏身之地,周回数百里,有田畴渔盐之利。而且水文状况良好,乃后世江苏不多的良港之一。
走向海洋,依此时的生产力而言固然诸多勉强,但开个头总是没错的。
一代代进步嘛,功成不必在我。
况且,从江州南部甚至交广运输贡物、奇物至北方,走陆路颇多不便。
昔年宣城陶氏世镇交州,死后子孙扶棺回乡,因为道路难行以及兵乱,甚至走了六年。
当然,正常来说不必如此,一年时间怎么着也到了,可运输贡物的人路上死伤可也不少——主要是病死。
真以为开发程度很低的南方陆路很好走呢?
开了这个港,也算给家乡百姓做了点贡献吧,至少商业上的收入是少不了的。
人这一辈子,还是要在老家图个好名声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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