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并不起身,高大的身躯跪伏不动,额头触在金线宝相花纹地毯上:“嗣源听说王爷欲将母妃驱逐到雁门为先王守墓,特来为母妃求情。
“母妃已入老境,百病缠身,雁门1带气候苦寒,嗣源担心母妃身子骨受不住。若母妃有何不测,恐怕有损王爷仁孝之名。”
李存勖冷冷道:“她的亲信将领李存质等人,贪赃枉法,倒卖军资,侵吞民田,鱼肉百姓,种种罪行罄竹难书。我未以包庇之罪将她下狱,已是宽宏大量,难道还要赦免她?!”
李嗣源伏地从容答道:“包庇纵容将士们,乃是先王时的陋习,母妃只不过固守旧俗,算不上罪过。”
李存勖被噎住,1时无言以对。
李克用生前确实对麾下将领们种种违法乱纪现象,视而不见,有意姑息。
李存勖曾数次劝谏父王约束部众,严明律法,父王总是说,现在还需要这些悍将们打天下,如果严刑峻法惩治他们,只怕他们会投到敌人麾下去。
李存勖不以为然,即位不到1年,就以惩治贪腐为名,雷厉风行地查办了1批将领。
其中就有刘太妃的几员亲信。
如果说,这几位将领有罪,刘太妃便需连坐。那么,其他有罪的将领,其中不乏李克用生前亲信,岂不是连坟墓里的李克用也要定罪?
李嗣源轻轻1句便击中了要害,李存勖1时竟驳不了他,只得死死盯着他,眼底激烈的情绪如岩浆沸腾。
我整治老妖婆,是因为清妹!
若不是老妖婆作怪,我的清妹怎会成了你的4夫人!
若不是你半路杀出来把清妹带走了,还把每个驿站的上等马都带走,朱守殷怎会追不上清妹!
李存勖用力抓住坐榻扶手,手背上凸起1根根青筋,俊美无俦的面庞微微痉挛。
自己这是何必,都已经赏给嗣源了,难道还能要回来?
说起来,这件事情能怨嗣源吗?
嗣源将清妹带回晋阳后,进王府来见我,第1句话就是为清妹求情,请求我让清妹重回王府。
当时我若有勇气违逆娘亲,坚持把清妹接回王府,清妹还是我的!
是我自己不敢再让清妹回来……
李存勖咬牙强忍住胸中痛楚与不甘,深吸1口气,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准许母妃留在王府。不过你转告她,既然她百病缠身,以后就安心养病,王府的事交给我娘。日后我娘与她并尊,我娘见了她无须行礼。”
“多谢王爷大恩!嗣源明白!”李嗣源朝李存勖重重地磕下头去。
清妹……她好吗?
你为何带了素秋姐,却不带她来狩猎?
是不愿意让她见到我吗?
……
李存勖盯着跪伏在地的李嗣源,呼吸粗重,许多话语在喉间翻滚,却始终未吐出来。
末了,他1挥袖,声音喑哑低沉:“你下去吧。”
“末将告退。”李嗣源站起身,低垂眼目,慢慢倒退着,从侍卫打起帘子的帐门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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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阳光十分淡薄清冷,冷风时而吹起几片枯叶,在低空盘旋打转。
这天,清姿1大早起来,便将刚吃下去的早膳吐了个干净。
小桃惊慌失措,哭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怎么是好?”
萱儿比她镇定,1面替清姿轻拍背部,1面冷静地问小桃:“夫人上次月信是何时?”
“啊?”小桃抹着眼泪,扳着指头算了算,“夫人上次月信,是她和郎主新婚的第3天……”忽然,她的眼睛亮如灯盏,“夫人4十2天没来月信了,莫不是有了?”
“夫人以往月信会推迟吗?”萱儿1面为清姿擦拭嘴角污秽,问清姿道。
清姿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有气无力地回答:“未曾有过,我月事1直很准。”
萱儿点点头,从容说道:“去请个郎中来吧。”说着站起身,“大夫人不在,此事先跟陈叔(管家)知会1声。”
午后来了个姓覃的郎中,给清姿诊脉。
清姿午膳也没吃,胃里始终有种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郎中搭在自己腕脉上的3指,目光又顺着3指移到郎中脸上。
她从郎中那细淡的眉目间,看见有喜色慢慢渗出。
刹那间,心跳突然快起来,刚才还虚弱无力的身子,蓦地有什么开始涌动。
郎中起身1作揖:“恭喜夫人,确是喜脉,已有1个多月。且脉象流畅,胎像十分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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