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伯明翰展开过调查，”美国人说，“我的代理人把一份地方报纸上的这个广告寄给了我。咱们得赶紧行动起来把事办完。我已经给这个人写信告诉他你将于明天下午四点钟到他办公室洽谈。”

“你想让我去见他？”

“你看怎么样，福尔摩斯先生？你不觉得这样安排更明智一点吗？我是一个四处游历的美国人，我讲出这样一个有点天方夜谭的故事，人家凭什么相信我的话呢？而你是一个有着扎实社会关系的英国人，你的话他会更容易相信些。本来我是要和你一块去的，但我明天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只好有劳你了，那边要是发生什么困难，我会随时听从你的召唤的。”

“可是，我已多年没做这么远的旅行了。”

“这没有什么，加里德布先生，我已经替你算好了。你中午十二点动身，下午两点可以到达，当天晚上可以回来。你所需要做的只不过是见一见这个人，说明情况，搞一张法律宣誓书来证明有他这么一个人。我的天！”他十分激动地说，“我是不远千里从美国中部来这里的，你走这么一点路去把事办完算得了什么呢？”

“不错，”福尔摩斯说，“这位先生说得很对。”

内森·加里德布先生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说：“好吧，要是你一定要我去我就去。既然你给我的生活带来这么巨大的希望，我实在很难拒绝你的要求。”

“那就一言为定了，”福尔摩斯说，“请你尽快把情况报告我。”

“我一定报告给你，”美国人说，“哎呀，我得走了。内森先生，我明天上午来，送你上伯明翰的火车。福尔摩斯先生，你和我同路走吗？那么，再见吧，明天晚上听我们的好消息吧。”

美国人走了，我发现福尔摩斯神情变得轻松，先前笼罩在他脸上的困惑已经消失殆尽。

“加里德布先生，我想参观一下你的收藏品。”他说，“对我的职业来说，各种生僻知识有一天都会有用处的，你的这间屋子真是这类知识的宝库，让我大开眼界。”

我们的委托人非常高兴，大眼镜后面的两眼闪着光亮。

“我一向听说你是一个有才智的人，”他说，“如果你有时间，我现在就带你观看一遍。”

“不巧我现在没有时间。不过这些标本都有标签，也分了类，不用你亲自讲解也可以。如果我明天能抽出时间来，我想把它们看上一遍没什么妨碍吧？”

“毫无妨碍，非常欢迎。当然明天门是关了，但是下午四点以前桑德尔太太在地下室，她可以让你进来。”

“也好，我碰巧明天下午有时间，如果你能给桑德尔太太留个话，那就不成问题了。对了，你的房产经纪人是谁？”

委托人对这个突然的问题倍感疑惑。

“霍洛韦·斯蒂尔经纪商，在艾奇沃路。不过你为什么问这个？”

“关于房屋建筑我也有点考古学的嗜好，”福尔摩斯笑道，“我刚才在猜这座建筑是安妮女王朝的还是乔治朝的。”

“肯定是乔治朝的。”

“是的。但我觉得年代还要早一些。没关系，这是很容易问清楚的。好吧，再见吧，加里德布先生，祝你伯明翰之行成功。”

房产经纪商就在附近工作，但已下班，我们就回贝克街了。晚饭后福尔摩斯才又提起这个话题来。

“咱们这个小问题结束了，”他说，“你自然已经在脑中形成解决的方案喽。”

“我还摸不着头脑。”

“脑袋是很清楚了，尾巴得等明天再看。你没有注意到广告的特别吗？”

“我注意到‘犁’这个字的拼法错了。”

“你也看见啦？华生，你是有长进了。那个拼法在英国是错的，但在美国是对的。排字工人是照排的。还有‘四轮弹簧座马车’，那也是美国玩意儿。自流井在美国比在英国普遍得多。总之，这是一个典型的美国广告，却自称是英国公司。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我的结论只能是：那个美国人自己登的广告。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我却不能理解。”

“那倒可以有不同的解释。不管怎么说，他首先是想把这位老古董弄到伯明翰去。这是没有疑问的。我本来想告诉老头儿不要白跑这一趟了，但仔细一想还是让他去，腾出地方来也好。明天，华生，明天便见分晓。”

第二天一大早福尔摩斯便出去了。中午他回来时，我见他脸色相当阴沉。

“这个案子比我原先设想的要严重。华生，”他说道，“我应该对你实说，虽然我明知道告诉你以后你更是要去冒险了。这么多年的相处，我当然了解你的脾气了。但是必须告诉你，此行颇有危险。”

“这也不是我第一次与你共冒险了，福尔摩斯。我希望这次不是最后一次。请告诉我，具体危险是什么？”

“咱们遇到一个棘手的案子。我已经查明，这个自称是约翰·加里德布律师的美国人其实就是声名险恶的‘杀人魔’伊万斯。”

“‘杀人魔’？我不是很明白。”

“当然，你也许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你的职业是医生，但在警察界，这个名字无人不知。刚才我去警察局拜访了一位老朋友，我从他那里的犯罪档案记录中看到了这位美国先生的天真的胖笑脸。‘詹姆斯·温特，又名莫尔克罗夫特，外号‘杀人魔王伊万斯’，这是照片上的姓名。”福尔摩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又说，“我从他的档案里抄了一些要点。年龄四十四岁，原籍芝加哥。据悉在美国枪杀过三个人，通过有政治影响的人而逃出监狱。一八九三年抵伦敦。一八九五年一月在滑铁卢路的一家夜总会内因赌牌枪杀一人致死。伊万斯被证明是争吵中先动手者。死者为罗杰·普莱斯考特，原为芝加哥有名的伪币制造者。伊万斯于一九○一年获释，自那时期一直受警方监视，但无越轨行为。伊万斯属危险人物，常携武器并易于动武。你瞧，华生，这就是咱们的对手，不能否认，这是个疯狂的对手。”

“可是这次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就要弄清楚了。我刚才到房产经纪人那里去了。他们说，咱们这个委托人住在那里已经五年。在此之前那间房曾有一年未出租。再往前，房客是一个无职业的先生，叫沃尔德伦，他的容貌房产经纪人还记得很清楚。他突然不见了，再也没有消息。他是一个高身材、蓄胡须、面色黧黑的人。而普莱斯考特，就是被伊万斯枪杀的那个人，据警察局讲也是一个高个子、有胡须、面色黧黑的人。可以这样设想，美国罪犯普莱斯考特原来就住在我们这位天真朋友目前当做博物馆的这间屋子里。你瞧，总算有了一点线索。”

“下一步呢？”

“我们这就去搞清楚它。”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手枪递给我。

“我身上带着我那支常用的旧枪。要是咱们这位西部朋友照他的绰号行动，咱们就得时刻防备他。你先休息一小时，然后咱们就前往赖德街办事。”

我们到达内森·加里德布的古怪住处时，刚好下午四点钟。看屋人桑德尔太太刚要回家，我们说明身份后，她立即让我们进去了，门上装的是弹簧锁，福尔摩斯答应走时把门锁好。接着，大门关上了，她戴着帽子从窗外走过去，我们知道这楼上就剩下我们俩了。福尔摩斯迅速检查了现场。屋角有一个柜橱，离开墙有一点空隙。我们就躲在背后，福尔摩斯小声对我说：“他编的这一整套谎言，都是为了把这位加里德布先生骗出屋去，由于这位先生长年深居简出，所以他不得不费尽心机编了这个故事出来。不过，他还真是聪明，怎么能编出这么大的一个谎言，真够狡猾的。”

“他处心积虑，其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就是咱们要寻求的。就我观察所知，其实与咱们的委托人无关。这事和他枪杀的那个人有关系，那人可能曾是他的同谋犯。总之这间屋里有什么罪恶的秘密。这是我的看法，起先我想咱们的委托人在他的收藏中可能有他未知的值钱东西。但是罪犯普莱斯考特住过这间房，就不这么简单了。好吧，华生，咱们只有捺住性子静观变化。”

(本章完)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