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它至少符合所有的事实。如果再发现不相符合的新情况,我们重新猜测也还来得及的。在我们没有收到那位朋友从诺伯里拍来的电报之前,我们只好按兵不动了。”
不过我们并没有等多久。刚刚吃完茶点,电报就来了。
电报说道:
别墅仍然有人居住。又看到窗后那张面孔。请坐七点钟火车来,一切等你前来处理。
我们下火车时,他已在车站内等候。在车站灯光下,我们看到他面色苍白,心急如焚,浑身颤抖。
“他们还在那里,福尔摩斯先生,”他用手紧紧拉住我朋友的衣袖说道,“经过别墅时,我看到别墅里有灯光。现在我们应当马上去解决。”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当我们走在幽暗的树荫路上时,福尔摩斯问道。
“我打算闯进去,亲自弄清楚别墅里到底是什么人。我希望你们两位能做我的见证人。”
“你妻子曾经告诫你最好不要搞清楚真相,你还要不顾一切地去闯吗?”
“是的,我下定决心要这样做。”
“好,我认为你是对的。弄清真相总比无休止地怀疑好得多。我们最好马上就去。虽然,从法律上说,我们这样做是错误的。不过我想这么做值得。”
那晚天很黑,我们从大路拐入一条两旁全是篱笆的狭窄小路,天空开始飘起了细雨,格兰特·芒罗先生迫不及待地向前奔去,我们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走着。
“那就是我家的灯光,”他指着树丛中闪现的灯光,低声说道,“这就是我要进去的那座别墅。”
他说话时,我们已在小路上拐了弯,那座别墅近在咫尺。门半掩着,门缝中流泻出淡黄色的灯光。楼上一个房间也亮着灯,一个黑色的人影从窗户一闪而过。
“这就是那个怪物!”格兰特·芒罗喊道,“你们能见到有人在这里。跟我来,我们立刻把一切弄明白。”
我们走近门口,突然一个妇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灯光的淡黄色光影中。她逆光站着,我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她双臂高举,做出恳求的姿态。
“杰克,看在上帝的分上,不要这样!”她高喊道,“我知道今晚你一定会来。亲爱的,请你考虑清楚!再相信我一次,你永远不会后悔的。”
“艾菲,我已经相信你太久了,”他叫道,“放开我!我一定要进去。我的朋友和我要彻底解决这件事!”他把妻子推开,我们紧随在他身后。门刚一打开,一个老妇人跑上来阻拦他,可是他一把将她推开,转瞬我们都到了楼上。格兰特·芒罗跑到亮着灯光的屋中,我们紧跟了进去。
这是一间暖和、舒适、布置温馨的卧室,桌上和壁炉上各点着两根蜡烛。房间角落,一个小女孩俯身坐在桌旁。一见我们进门,她马上就扭过头去。不过,我们可以看到她穿着红上衣,戴着长长的白手套。当她突然把头转向我们时,我不由得惊骇地叫出声来。她的面孔是极为诡异的铅灰色,毫无表情。马上,谜底就揭开了。福尔摩斯笑了笑,上前伸手到这孩子耳后,把一个假面具从她脸上摘下来,原来她是一个像炭一样黑的黑人女孩。看到我们惊讶的表情,她高兴得露出了一排白牙齿。看到她那滑稽的样子,我也不禁大笑起来。可是格兰特·芒罗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当场呆立。
“天哪!”他大声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他妻子自豪地看了众人一眼,坚定地说道,“你强迫我告诉你,现在我们两个人必须寻求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我的丈夫死在亚特兰大,可是我们的孩子还活着。”
“你的孩子?”
她从怀里取出银质盒子,说道:“你从未见它打开过吧?”
“我还以为它打不开呢。”
她按了一下弹簧,盒盖立即弹开。盒子里面有一张男人的照片,男人英俊潇洒、温文尔雅,可是他的肤色却明显具有非洲血统的特征。
“他就是亚特兰大的约翰·赫伯龙,”夫人说道,“世上再没有比他更高尚的人了。为了要嫁给他,我与我的同种人断绝了关系,但他在世时,我从未对自己的选择后悔过。让人遗憾的是,我们唯一的孩子,竟遗传了她父亲的血统而不像我。小露西竟比她父亲还要黑。不管肤色的黑白,她都是我亲爱的女儿,是我的小宝贝儿。”听到这些话,小家伙跑过去偎依在女人身旁。
“只是她的体质不好,换了水土可能会让她水土不服,我才把她托付给以前一个忠诚的苏格兰女仆抚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遗弃她。自从遇到了你,杰克,我知道我爱上了你,我不敢对你说我的小孩还活着的事。天哪,请原谅我,我怕我会失去你,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我只能在你们两人中选一个,我太懦弱了,我终于舍弃了我的女儿,选中了你。三年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但我经常通过保姆打听她的消息,知道她一切都安好。然而,我终于无法抑制想见孩子的念头。我虽然一再压抑这种念头,可是一切无济于事。我知道这么做有危险,但我决心让孩子来,哪怕是几个星期也好。于是我给保姆寄去一百镑,告诉她这里有座小别墅,让她来住在我旁边,而我根本不用出面和她联系。我嘱咐她白天不要让孩子到屋外去,并且把孩子的脸和手都掩盖住,这样即使有人从窗外看到她,也不会产生流言飞语,说隔壁住着一个小黑人。如果不是我过于谨慎,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我怕被你查出真相,我被冲昏了头脑。
“是你先告诉我这座小别墅有人入住了,我本想等到第二天早上,可是我激动得睡不着,因为我知道你很难惊醒,所以就溜了出去。不料,被你发现了,于是我开始碰到了麻烦。第二天,你察觉了我的秘密,可是你宽宏大量地没有追问。三天之后,你从前门闯进去,保姆和孩子却从后门逃走了。今天晚上,一切终于真相大白。请问你打算怎样处置我和孩子呢?”她握紧双手,等待着回答。
过了十几分钟,格兰特·芒罗打破了沉默。他的话给我留下了愉快且深刻的回忆。他抱起孩子,亲吻她,然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挽着妻子,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们可以回家去慢慢地商量嘛,”他说道,“我虽然不是圣人,艾菲,但我想总比你所想象的要好一些。”
福尔摩斯和我跟他拐出那条小路时,我的朋友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想,”他说道,“我们还是回伦敦去,这比在诺伯里更有用些。”
整个晚上,他都没提起这件案子,直到他拿着燃着的蜡烛走回卧室时才说:
“华生,如果以后你觉得我过于自信,或在查案子不够用心时,请你最好在我耳旁轻轻说一声‘诺伯里’,我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证券经纪人的秘书
结婚后不久,我在帕丁顿区从老法夸尔先生手里买下一家诊所。曾经有一段时期,老法夸尔先生的诊所业务非常繁忙,但由于他的年纪大了,再加上身患疾病,他的诊所生意逐渐冷清下来。因为人们认为,那就是:只有医生自己健康,才能治好别人;如果连自己也不能治好,那人们就会质疑他的医术。所以,这位老医生身体越差,他的收入就越微薄。到我买下这家诊所时,他的收入已经从每年一千二百镑降到了三百多镑。我自信自己正值年轻,精力旺盛,认为不需要几年,这家诊所必定会恢复往日的兴旺。
诊所开业后的三个月里,我一直忙于医治病人,没有时间到贝克街去,因此我很少见到我的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而福尔摩斯,除了需要侦破案件,也很少到别处活动。
六月里的一天,吃完早餐之后,我在翻阅《英国医务杂志》时,突然听到一阵铃声,随后就传来我那老朋友高亢刺耳的声音,这真令我十分诧异。
“啊,我亲爱的华生,”福尔摩斯大步走进房内,“非常高兴见到你!‘四签名’案件让尊夫人受了惊,我想她现在应该完全恢复健康了吧。”
“谢谢你,我们都很好。”我热情地握着他的手说。
他坐到摇椅上,继续说道:“尽管你医务繁忙,但我希望你别把你对我们小小的推理法产生的兴趣完全忘掉了。”
我回答道:“正好相反,昨天夜晚,我还翻阅原来的笔记,还把我们的侦破战绩分了类呢。”
“我相信你不会满足于目前收集到的资料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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