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赵太保雪夜重逢
王正南一边说,一边朝江家的后车走去,抬手拽开车门,恭请姐下车。
其他弟兄见了,也纷纷跟过来,点头哈腰,前簇后拥,状如众星捧月。
姐对外,向来是江家大嫂,尽管抛头露面的机会不多,但对这份差事却早已轻车熟路、处乱不惊,当即款步下来,眼含谢意地朝武田信点了点头。
没想到,对方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当然,不只是姐,还有胡小妍、薛应清、江雅和江承业,甚至就连张正东和赵国砚,也都不在武田信的视线之中。
王正南似乎多虑了。
武田信不是线上的合字,他根本就不关心谁才是江家大嫂。
他所要考量的,是更宏远的计划,是帝国的野望。
相比之下,江家这些人在他眼里,包括江连横在内,都是蝼蚁,没有任何分别。
他只想拉拢奉天江湖的龙头瓢把子,至于谁是龙头、谁是瓢把子,他都无所谓。
如果今晚能有人取代江家,他就会立即调整策略,而这些人对他而言,也将毫无利用价值。
武田信很清楚,试图凭借威胁江家妻眷,来迫使江连横为东洋卖命,必将是缘木求鱼的无用功。
这种合作方式并不牢靠。
小东洋对满洲的经营策略,也的确有别于远东其他地区。
武田信要的是心悦诚服,而不是被逼无奈。
最终,他只是象征性地朝南风点点头,随后便坐上汽车,返回租界关口,继续执行上峰下达的怀柔策略。
但不管怎么说,出门在外,姐为尊,这是胡小妍百般叮嘱的规矩,王正南也只是听命照办罢了。
武田信走后,江家众人陆续走进南铁旅馆。
姐在众人的簇拥下,领着江承业先行迈步上了台阶儿,张正东背着大嫂,带着江雅也紧随其后。
闯虎自顾自地帮忙搬运行李。
谷雨却抱着孩子站在大门外,迟迟不肯进去,转而凑到赵国砚身边,心里有话,却又不知该如何挑明。
“赵大哥……”
“弟妹,你不用再说了。”
赵国砚自告奋勇,当即打断,低声宽慰道:“你放心,我这就回去找西风和东家。”
谷雨很感动,却又略感歉疚,忙说:“赵大哥,你也多加小心,要是实在找不到的话,你就赶紧回来吧!”
听见两人交谈,王正南也凑过来,好心提醒道:“老赵,现在租界都已经封关了,你还怎么回去?”
“这话说的,活人能让尿憋死么?”赵国砚抬手指向铁路以西,“租界又没有城墙,我从铁西那边绕过去,再奔北边兜一圈,应该就能回到商埠地了。”
王正南皱眉道:“绕那么远,现在还下着雪呢,你不得走到后半夜去?”
“不用那么长时间。”
赵国砚一边说,一边走到马车附近,给马下了套子,随即翻身跃上马背。
王正南见状,急忙跟过来,又说:“老赵,要不再给你带俩弟兄吧,省得路上碰见什么岔子。”
赵国砚摇摇头道:“免了,就这一匹马,带人也是累赘,还不如我自己快去快回,而且剩下这些弟兄,还得留下来保护大嫂的安全呢!”
这时候,薛应清也忍不住低声嘟囔说:“可惜老刀不在,我让他们去南城外宅接应了,早知道这样的话——”
赵国砚摆了摆手,却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这世上就没有万全的打算,你们留在这等消息吧!我走了!”
“哎,老太太要是死犟,你们就把她绑起来,别惯她那臭毛病!”
薛应清紧忙往前追了几步,本想再嘱咐两句,结果抬头看时,却见赵国砚单骑孤影,早已直刺雪帘深处。
…………
“驾——驾!”
北风烟雪,马嘶不住。
赵国砚火速赶到南铁租界西侧边缘地带,准备冲关,返回华界。
通常情况下,火车站附近的铁道路段,常有东洋守备队巡逻警戒,但今晚却显得异于常态。
不知是天降大雪的缘故,亦或是奉天城中骚乱,东洋军警全都集中去了华洋交界关口,铁路两侧的警戒明显松弛了不少。
赵国砚单枪匹马,来去自如,倒也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行至西北角落,寻空横穿了三条铁路,随后策马回旋,又奔奉天北郊疾驰,伺机潜回华界商埠地。
未曾想,刚到市郊,忽然察觉有些异样。
抬头遥望,却见远处影影绰绰,似有千百号人群涌动。
不同于惊慌失措的难民潮,这些人排列成若干方队,顶风小跑行进,步调整齐划一,显然是官兵无疑。
赵国砚收缰立定,张望片刻,心里下意识认为,那应该是北大营的奉军。
可转念细想,又觉得不对。
眼下,奉天早已是军事空城,所有能拿枪的官兵,都被调往前线去阻击郭军进攻了。
北大营不可能还有这么多人留守预备。
如此说来,远处那支部队,大概就是日寇关东军了。
赵国砚略感困惑,却又无暇细想,只好猛踢马腹,先奔商埠地去寻江连横和李正西。
黑灯瞎火,雪夜寻人,这话说得容易,真找起来可就难了。
赵国砚由打北郊进入商埠地。
起初,周围还算冷清,但走着走着,行至中心地带,四下里就渐渐传来吵闹声、打砸声、间或夹杂着枪声四起,到处都很混乱。
他还不敢轻易去喊江连横和李正西的名字。
值此关头,不喊倒好,倘若冒然亮纲报号,保不齐身后有人开黑枪,反倒招惹祸患。
思来想去,便只好放声去喊海新年的名号。
“新年——海新年!”
接连喊了几遍,始终未见回应。
赵国砚逐渐收紧缰绳,放缓速度,又觉得在这迷宫般的暗巷里,视野盲区太多,到处都是拐角,于是便不再呼喊,转而掏出配枪,沿着胡同徐徐行进。
恰在此时,忽听身后拐角传来一阵“沙沙”声响。
赵国砚脸色顿变,立刻横扯缰绳,调转马头,举枪戒备。
暗巷拐角阴森冷清,此刻堆满了尚未踩实的积雪。
细听,方才的脚步声响,早已倏然不见了。
赵国砚用余光瞥向脚下,雪地上只有孤零零的一行马蹄印记,暗巷拐角无人现身。
于是,便静悄悄地翻身下马,躲在马身一侧,单手持枪,架在马鞍上,领着马匹缓缓朝暗巷拐角靠近。
“谁?”
双方几乎同时质问。
赵国砚认清来人,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海新年右手持枪,左手提着人头包裹,后背死死贴在墙角,一见是姓赵的来了,便也缓缓垂下配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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