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哲说得对，他不能将她压得太紧，要适当给她一些放松。</p>
或许等她想清楚了，一切便不会再那么难解了。</p>
秦汐微微怔了怔，没有再说话。</p>
一路沉默，车子很快停到了莫氏医院的大门口，裴锦川下车帮她解开安全带，将她送到医院大门口，然后温和地抱了抱她，“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哪怕你半夜想回家了，也打电话给我。”</p>
秦汐默了默，鼻头酸酸地，“那你照顾一下小川和小汐。”</p>
他拧紧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下，“明早，我叫tony来接你。我们去度假，什么都不好想。今晚好好工作，加油——”</p>
秦汐心口有点闷，还没来得及贪恋他怀抱里的温暖，裴锦川就已经放开她，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胃不好，晚上再热也别贪凉吹冷风，用休息室的毛巾盖一下肚子。”</p>
说完不等她回答，他已经转身，离开。</p>
秦汐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在医院门口消失，努力克制住自己奔上去的冲动，手也一点一点地收紧——</p>
他很宠她，也很关心她。</p>
这一年来总是这样。</p>
心口有点软化，可是眼角却隐隐有点润了——</p>
如果这样的宠，都到不了爱的话，那么，裴先生，你的爱，是不是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星辉？</p>
“站在这里做什么？”</p>
身后一道温浓的声音打断秦汐的思绪。</p>
她快速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纪医生。”</p>
“我记得今天没有你的晚班？”，纪北辰将手机打开，又确认了一次工作流程。</p>
“反正在家无事，不如来帮忙，”秦汐勉强扯出一个笑，“不要和我客气，纪医生。”</p>
“我不和你客气，可是，你怎么回事？”，他盯着她。</p>
“啊？”</p>
秦汐还没反应过来，纪北辰已经伸手，从她的眼角处轻轻地擦去了一滴泪光。</p>
他的动作很轻，他的指腹很暖，他的目光很柔。</p>
秦汐望向他的眼睛，心口竟是猛地紧了一下。</p>
这......太不应该。</p>
她赶紧抬手，胡乱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没什么事，刚才在外面热了这一脸汗。晚上有什么工作空缺出来吗？我去顶上！”</p>
纪北辰摇头，“你可以去新生儿科，陪一下那些早产的孩子们。相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做这样的事会有奇效。”</p>
秦汐睖睁住——她还没说，他怎么就知道她心情不好？！</p>
远处的护士唤了一声纪医生，他留给她一抹笑意，便匆匆离开。</p>
谁也没有看到，纪北辰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已经慢慢地收紧，再收紧。</p>
手心，捏着她那一滴还没有完全来得及散去的琉璃泪......</p>
................................</p>
新生儿科在医院的二楼，里面住的大多都是早产儿和足月小样的孩子。</p>
个个都只有半个枕头那般长，还待在保温箱里面不能出来。</p>
门口的护士见到秦汐亦是愣了一下，“秦医生，怎么来了？”</p>
“来看看，”秦汐换上无菌服，很自然地接过护士手中的小奶瓶，“给哪个孩子的？”</p>
“小坚强。”</p>
小家伙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是一个奇迹。二十六周早产，却被保了下来，虽然还要在保温箱里面住很长时间，可是生命体征已经完全平稳了下来。</p>
早产的孩子视网膜不好，还要打很多的针，看得让人心酸，整个医院的医生护士都为了他而牵着一颗心。</p>
秦汐轻轻地走过去，小家伙还在保温箱里睡得很熟，像是小老鼠一样，红红的，皱皱巴巴的，小老头一个。</p>
奶瓶还没有递到小家伙嘴巴，他竟像是有感应一样，直接就转头，准确无误地含住了奶嘴，然后用力地吮吸着。</p>
小护士轻笑一声，“小家伙越来越有力量了，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要为了自己，跟命运争一争，真是棒得不得了！”</p>
“他最近都这样吗？”，秦汐语气放软。</p>
“当然，他很棒，一次比一次有进步！每一次都在为了自己努力！”，护士语气里很是骄傲，“人的潜能真的是无限的！”</p>
秦汐的手微微一顿，沉默。</p>
专心地看着小家伙吮吸着那瓶奶，直到他吃得心满意足，她才收回自己的手，唇边也挂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p>
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要努力，要进步，那么，她也可以的。</p>
她也可以，去努力，去争取。</p>
因为，那是宠着她的裴先生，她不想放弃的裴先生啊.......</p>
护士见她耐心这么好，也打趣道，“你这么喜欢孩子，什么时候也生一个吧？”</p>
“好啊，”秦汐随口应着。</p>
可她知道，短时间之内，不会有孩子。</p>
小坚强的父母她也见过，是一对非常恩爱的父亲。</p>
小坚强是他们爱的结晶。</p>
只有相爱了，才会有结晶，也只有相爱了，孩子才会真正地在爱的滋润下长大。</p>
她虽然不懂得婚姻，可是大学的课本上有一句，她记得很牢固——</p>
在家庭中，夫妻关系，应该是优先于亲子关系存在的。</p>
所以，她要他爱自己，才会再打算孩子的事。</p>
她和裴锦川的孩子......让她期待，却，还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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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ny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清晨，秦汐就和裴锦川登上了去塞班岛的私人飞机。</p>
蓝天碧水，沙滩白云，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p>
一切的不愉快像是被隔绝在了另外的一个世界里。</p>
秦汐慢慢地麻痹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情。</p>
他现在，是她的，她完全可以好好地做好自己的裴太太。</p>
心里纵使有所不安，她也可以暂时放下，让自己在这难得地假期里好好放松一下。</p>
裴锦川依旧还要处理公事，却也难得每天抽出半天时间来，陪她晒太阳，潜水，看海。</p>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依偎在沙滩上，听着海浪声，有时候她睡着了，他也会负责将她抱回去。</p>
负能量慢慢地被排挤出来，一个星期之后，两个人踏上归程。</p>
到海州的时候已经是夜里，裴锦川将车子停好，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家里走。</p>
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悠悠交叠在一起，生出几分缠绵的味道来。</p>
心，似乎也平静了很多。</p>
他揉了揉她的手心，“我给云哲说好了，你不用换岗，但是，以后不可以再上夜班。”</p>
秦汐脚步一顿，“你管太多了。”</p>
裴锦川眉毛一挑，“你再说一次？”</p>
“好的老公。”</p>
她甜甜一笑，将他的手抓得紧紧地。</p>
这段时间，她也想通了，既然这是一场必然的战役，那么，她不可以未战先输。</p>
她是他的妻子，这是她最大的优势。</p>
她没有理由，也没有任何的借口退缩。</p>
.................................</p>
隔天便是周末，也是月初，是裴家一个月固定的聚餐日子。</p>
裴锦川下班就和秦汐往裴宅去，到家之后他被自己母亲叫进了书房，秦汐则独自一人在楼下厅里喝茶。</p>
窗外的四季蔷薇开得绚烂，却有些刺目。</p>
她别开眼眸，专心喝茶。</p>
面前的沙发上落入一道倩影，叶婉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过得还好吗？”</p>
秦汐手一顿，“比你略好。”</p>
每一次，她都是这样回答。</p>
这一年的时间里，叶婉柔仗着裴锦行的宠爱，竟是能稳稳地在裴家住了下来，就连老太太也拿她没有办法，甚至老人家还叮嘱裴锦川和秦汐，把以前的事瞒好，不要让裴锦行知道了。</p>
至此，叶婉柔竟像是裴家其他人嘴里的一颗蛀牙——</p>
拔与不拔，都是难受。只要暂时按捺住，让她作威作福一阵子再说。</p>
叶婉柔笑了笑，素手执起秦汐面前的一块饼干，放自己嘴里轻咬了一下，“这些蔷薇开得真不错，我听锦行说，这还是几年前锦川特意从保加利亚让人空运过来的种子，他自己亲手种的，不让任何人乱碰呢！”</p>
心湖微微震了震，秦汐垂眸，继续喝茶。</p>
婚姻如果说是一座堡垒，那么对于她来说，堡垒外面的才是敌人。</p>
她不能自乱了阵脚，白白叫人看了笑话。</p>
叶婉柔见自己的话起不到作用，便加重语气，“以前锦川和麦薇的事，哎哟，真是听了都让人感动，你知道吗，锦川为了麦薇......”</p>
心湖震荡地微微厉害了一些，秦汐捏住茶杯的手微微有些收紧。</p>
可——</p>
“长舌妇！你今早没刷牙吗？！我大舅是怎么看上你的这种女人的？！”</p>
一记还略带了青涩的声音倏地打断了叶婉柔的话。</p>
秦汐顺势看去，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人。</p>
少年穿着大大的蓝色球衣，头顶还带着一顶鸭舌帽。</p>
是裴锦雯的儿子，裴朗。</p>
他今年二十岁，在海州大学读大二，很阳光的一个男孩子，平时跟秦汐也没什么交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p>
秦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裴朗一把丢掉自己手里的篮球，箭步上前站在叶婉柔面前冷笑，“你这种女人，我真的是连看都不要多看一眼，还想做我大舅妈，搞笑吧？”</p>
叶婉柔脸上青白了一下，平日里的牙尖嘴利到此刻竟是全没了踪影。</p>
裴锦雯当年未婚先孕，裴朗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可是他却是裴家全家人的心头肉，谁也得罪不起，就连裴锦行也很宠爱这个外甥。</p>
她匆匆地端起茶杯，“我跟你小舅妈聊天呢......”</p>
“不需要你和她聊，”裴朗一把拉起秦汐的手，“来，陪我出去打篮球。”</p>
说完就把秦汐拉到了外面蔷薇园的篮球场，“你是笨蛋吗？她那么刺激你，你就不会回嘴？”</p>
“她说得是事实啊，”秦汐有点心酸，“没说错。”</p>
历史不可改变，她就算此刻口舌上赢了叶婉柔，那又能代表什么？！改变什么？</p>
裴朗怒其不争地瞪了她一眼，“有你这种校友，真是把我面子都丢光了！”</p>
秦汐笑了笑，看着他手里的那颗篮球，“要不要比投篮？”</p>
“反正闲来无事，比咯，要是你赢了我，以后我就帮你！”，裴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p>
“那你不准放水！”</p>
“好！”</p>
裴家的篮球场是特意为了裴朗而建，没有他的吩咐，连佣人都不敢随便进来。</p>
秦汐弯腰捡起求，对他露出挑衅地一笑，“别以为我是菜鸟！走着瞧！”</p>
“go！”，裴朗吹了一记口哨，大笑出声。</p>
第一次，他发现自己这个小舅妈，还蛮好玩的。</p>
两个人投了一会儿下来，秦汐居然和他打成了平手。</p>
裴朗顿时郁卒，“你怎么这么厉害？”</p>
“我大学选修的体育专业是篮球，”秦汐眉眼弯弯地笑开来，“以后，不准你小看人。”</p>
“你可以提一个要求，”裴朗耸了耸肩，“任何要求，我帮你达到，好不好？就算你让我帮你烧了这片蔷薇园，我也可以做到。”</p>
秦汐一怔。</p>
烧了这片蔷薇园？</p>
这个提议......真是让她心动！</p>
可.....啪地一巴掌拍到裴朗的后脑勺上，“烧了也干净！但是杀人放火这种事你也敢？想吃牢饭？！”</p>
“士为知己者死嘛！”，裴朗嘿嘿一笑，“烧自己家，也不犯法！”</p>
年轻人交朋友的速度总是比较快，他已经将秦汐当成‘自己人’。</p>
“朗朗，少奶奶，请进来吃饭！”，老佣人对面喊着他们。</p>
两个人赶紧大步走了过去，赶在老太太下楼之前洗了一把脸，把脸上的汗擦去。</p>
刚刚从洗手间出来，秦汐就看到了站在书房楼梯上的裴锦川，陆亚玲，裴锦雯母子三人。</p>
还有......他们身边的麦薇。</p>
他们有说有笑地从书房出来，画面和谐得不可思议。</p>
就好像，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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