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兄长推荐到了知府大人的府上,有了新的名字:王承!尔后随着入了都,成了刑部尚书身边的小小书童。
没有人会怀疑他,哪怕兄长的身份被揭穿,他也依旧站得稳。毕竟,他只是个流浪的孤儿,有谁会想了解一个孤儿五六岁以前的事?
他就那样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眼看着枫城的阴波诡浪,间或是一句不经意的话,便能让堂堂国都掀起腥风血雨。
制定的计划在白凰翡放弃仇恨的那一刻分崩离析,他们将一切都算在了里头,唯独没有漏算了白凰翡的性格。睚眦必较的止戈郡主,身负血海深仇却肯息事宁人,在事情没发生前,谁又敢信?
他同白凰翡接触多次,从她的言语间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恨,可为什么,突然之间便放弃了?
宽阔的过道内只有尽头两支火把,阑珊火光忽明忽暗,令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更添了几分凄凉幽深感。靠墙而坐的乌衣少年面色沉静,眉眼清秀,一双眼明亮有神。沉稳的脚步声缓缓地从过道那头传来,伴随着明灭的灯火,玄衣公子的身影渐渐清晰。
秋拣梅从没在意过刑部尚书身边的这个孩子,因为他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可就是这个年仅十三的乌衣书童,胆敢行刺当今皇帝!
微弱的火光在少年脸上跳跃出暖意,他一牵嘴角,笑容便似春天的花,明艳亮眼。文弱公子袖着手立在牢门前,盯着那张稚嫩的脸看了半晌,脑海中划过的却是那个如火的身影。
他想起了秋应良,那个堕入深渊中无望挣扎的少年,到死,心里也还揣着恨。这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性格,一个张扬外放,一个内敛沉稳,可他们心里那颗仇恨的种子,却是自小深种。
他的心里曾经也有一颗种子,即便有幸遇到贵人点化,也不敢说那颗种子已经连根拔起。或许正因为如此,他的心里才生不出厌恶来,只是觉着悲哀。
“元祖皇以乌金玄铁打造了四样信物,因其中三件都为短剑,所有人便想当然地以为这第四件也是短剑。更不会有人想到,如此重要的信物,会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牢内是密封的,只有顶上有通风口,温和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回拢过来,“如果我是你,会先设法毁了太子。”
王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眨了眨眼,显然是秋拣梅的话令他感到了疑惑。原本以为这个病秧子会和那些人一样,会同他讲一堆的忠孝仁义,用胜利者的姿态例数他的罪行,期待着他幡然醒悟痛哭流涕。
“太子的能力朝野有目共睹,即便皇帝此时驾崩,这个国家也乱不了。可一旦太子出事,国无储君,内有外患之下,荆国即便不灭,也无法长久。”
文弱公子面带微笑,言语温和,谁又能相信,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会出自他的口?
可王承切切实实地听到了,并且心里十分赞同他的话。他甚至想,如果当初能将秋拣梅拉拢过来,结局会不会不同?他查过秋拣梅,知道他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敢轻举妄动。
除了一副好的身体,秋拣梅什么都不缺,要将这样一个人引以为友的前提,是要找到他的弱点。可这个羸弱男人唯一的弱点,其实并不能称之为弱点。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白凰翡比他要更难缠些。
王承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敛了笑容,双眼死死地盯着秋拣梅的一举一动。可随即,他又觉得自己太过应激。身在刑部大牢,自己这条命已如草荐,哪里值得他来动手?
秋拣梅自顾自地说完了自己的话,也不管他的反应,转身就走了。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后,王承才反应过来:他究竟来做什么的?
昏暗的过道尽头,王清晨就站在那里。他双手袖在宽厚的官袍里,佝偻着身子,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秋拣梅的脚步停在他身边,双眉稍稍往中间一拢,声音一改往常的温和,肃然道:“留着没什么用,同拓跋重华一道斩了吧。”
王清晨惊得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秋公子问出些什么?”
秋拣梅反问:“王大人希望我问出些什么?”他牵起一个嘴角,讥讽道:“是希望他能说出一切都是受人指使,还是希望他供出自己的同伙或者是承认自己的罪行?”
王清晨无言。
秋拣梅继续道:“殿下事忙,一些枝末细节的小事,能忽略的便忽略了,王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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