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堂迟疑着道:“老将军贵为一品军候,若不发丧,恐引外头流言。”
白凰翡懒怠同他多说,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尔后信步离去,留下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
白凰翡一路回到自己的小院,红儿与兰儿已经得到了消息,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儿。见到自家小姐回来,泪水更是收不住。
白凰翡却将眉头轻轻一蹙,眸中染出些厌恶来,“别哭了。”
两个小丫头被她这不轻不重的三个字吓得收了声,眼睁睁看着小姐没事人似的进了屋子,呆愣住了。
屋子里悬着青纱软帐,淡淡的安神香掩不住浓郁的汤药味。秋拣梅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羽被。他的面色依旧呈现病态的苍白,双眼紧紧闭着;他脖子上缠着厚厚的药带,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尚且证明他还有一丝生气。
即便明知道他没有知觉,白凰翡在推门时仍旧放缓了动作,移动的脚步也放轻了,就连拉凳子的动作都那么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她一只手撑住了自己的头靠在床上,蹙眉看着床上的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灯火在她身上跳跃,将她映在软帐上的身影拉长。她一只手有些累了,便换一只手,不时又伸手替秋拣梅扯一扯被角,替他试一试额头的温度。
红儿与兰儿立在门口瞧着小姐的背影,眸中眼泪滚滚而落,却不敢出声打扰。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二人齐齐回首,却是少夫人带着小公子而来。
李姝双眼红肿,显然也是痛哭过的,只是此刻泪水已经收了。她怀中的勉知倒是安静的很,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观望,不时挥动着小拳头。
两个小丫头行了礼后,担忧的目光往屋子里撇了撇,勉强控制出住情绪,道:“小姐回来后便一声不吭的,怕是要将身子闷坏了。”
李姝想起刚刚出狱的白凰翡,那时的她心中该有多痛多恨?可却不曾见过她脸上露出任何消极的情绪来。如今秋拣梅不醒,老将军刚去,她的心该比那时更疼十倍。
可依照她的性子,恐怕心里越是伤心,越不会表现出来。
李姝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幼子无知,正咿咿呀呀地嚷着,似乎对于她停下脚步十分不满。她深吸一口气,抱着孩子入了内。
李姝还在门外时,白凰翡便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听到脚步声入了屋,她也不抬头,只道:“姝妹妹有心了,只是我如今无暇顾及他,明儿个送他入青云宫去。”
李姝心头狠狠一跳,再次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急忙道:“便是你无暇顾及,我尚且能照顾,何须将他送入宫去?太医也说了,经常抱着孩子到屋子里来,有利于秋公子的苏醒。”
白凰翡一点头,又伸手探了探秋拣梅的体温,方柔柔地道:“迟早是要去的。”
李姝知道劝不住她,可又实在担心她这样下去吃不消,一时间找不到话来说,只满脸忧虑地立在原地。
“从前我同他讲,他若是死了,我便会改嫁。可我想了这么几日,实在想不出这偌大的荆国,除了他我还能嫁给谁。我脾气不好,没半点女儿家的形态,更不用说三从四德相夫教子……除了这梅庵,我还能去哪里呢?”
白凰翡的声音一向很粗,此时压得低,更加沙哑难听。
“后来又一想,如今我什么都没了,倒是一身轻松,一个人浪迹天涯也不错。”她漠然地看着床上的人,伸手在他脸上无意识地划着,“可他这样不生不死的,倒叫我怎么办?”
同为女子,李姝自知她心中伤痛,却又无言可说。此时此刻,无论什么话都那么苍白无力,入不了她的耳。
‘哇’的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屋子里短暂的沉默。
白凰翡的目光终于从那张脸上移开,慢慢地移到了孩子身上。鲜艳的襁褓上绣着回文千福,孩子手足并用地胡乱动着,不时将小小的拳头露出襁褓外。她眉头微微一蹙,扁了扁嘴道:“太难听了。”
李姝看她一眼,终于是没有办法,只好将孩子抱了出去。
白凰翡的目光又落在了秋拣梅的脸上。那张脸但真是俊秀的紧,无论什么时候看,都十分亮眼。可她最喜欢的,还是他一双温和的眼眸,那双眼里是他无法掩饰的悲欢。
可现在,那双眼被浓密的睫毛覆盖着,没有温情,也没有伤痛,可也没有令她欢喜的深切的爱意。
她也曾受伤昏迷过,知道那种陷入黑暗中的感觉,倒不觉着难受,只是有点孤单。
最后,她喃喃道:“是不是我让你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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