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实在是太冷太累,给不了她回应。他的思绪已经开始模糊,昏昏沉沉的,周围人说了什么,已经听不清了。
“拔吧,他若真活不下去了,我……”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再响起时,靠近了不少:“左右勉知此生托身青云宫,无须我为他操心的。”
秋拣梅觉着好笑,想说自己儿子,她这个做娘的不操心谁来操心?又想说从前说好的,一个教他学文,一个教他习武,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随着太医院的人到来,白凰翡紧绷着的一张脸彻底松了下来,只唤了青姑在跟前照看着,又有白堂在一旁听令,她便退出门去,在凉亭中静坐。
屋子里人来人往,一片嘈杂,她的心绪也如一团乱麻,越想理,便越是理不清。
青姑忽然将拓跋重华揪了出来,问她:“她怎么安置?”
飘忽不定的目光落在红衣女子的身上,白凰翡迷离的眼眸终于聚了一团光,恢复了往昔的神采。
她站起身来,行过去拿下了拓跋重华嘴里的布,又要解开绳子。
青姑担忧地看了看她,话到嘴边,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没杀了我?”拓跋重华活动着被绑过的手腕,目带不解地看着白凰翡。
绯衣女子看她一眼,折身往亭中坐去,示意她也过来坐。
重华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过去坐下。白凰翡这才缓缓开口,“无论他活不活,你都活不了了。既然只是时间问题,让你多活两日又有什么关系?”不等重华应声,她又道:“上次你说,荆庭是为了你才死的,你的兄长要杀你,这两件事都不是真的。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杀死荆庭,只要是你犯的,就一定有迹可循。”
“秋拣梅都要死了,你却还在想着这些?”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女子,拓跋重华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什么?
“你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想挑起两国战争吗?只要秋拣梅一死,你拓跋便无活路。”白凰翡浅浅一笑,眸中荡开层层柔情,说出的话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重华也毫不示弱,“从三十年前那场败战开始,拓跋便在准备对荆国的这场大战,国中臣民上下一心,军力充沛。而你荆国呢?君臣不同心,百姓早已对你们失去了信心,你拿什么来抵抗我草原铁骑?”
白凰翡道:“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一家人吵架总要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吵过闹过后还是一家人。若是外人来插手,他们一家人便会站成一线,一致对外。”
她眉梢扬起畅快的笑意,“我国中闹得再怎么乱,在面对外敌入侵这件事上,一向是齐心协力的。”
拓跋重华失声道:“荆明正可是杀了你的父母!”
白凰翡只觉着十分好笑,“即便不共戴天,也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你们都这么眼巴巴地瞧着盼着……无论是他杀了我还是我覆了荆国,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她眉眼往上扬了扬,便张扬出十分睥睨气势,风采甚是明媚。“犯我国土者,虽远必诛!”
拓跋重华听到了关于白凰翡的词语,是巾帼英雄、鬼诈多变、恩怨分明……她同所有人都一样以为止戈郡主该是个不肯吃亏的人。可事情偏偏出乎他们的意料,白凰翡不仅能吃亏,她甚至为一人而改变了自己的秉性。
她看着这个褪去了传奇外衣立在他面前的女子,喃喃地问:“白凰翡,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曾经有许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问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敌人、朋友、长者……就连她自己都曾问过这个问题,究竟要做个什么样的人?
从前她只想做个三军将帅,白家儿郎;如今她绞去双翼收敛锋芒,只愿做梅庵女主人。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想要在这里避开风雨,可风雨却从不曾从她身边离开。
“等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有小厮匆忙地跑进院来,面色煞白地道:“老爷子晕倒了!”
白凰翡惊得腾身而起,片刻未曾停歇便往外奔去,脸上是从未流露过的恐慌。
看到那一抹绯红的身影消失,红衣女子呆呆地站在了原地,半晌没有反应。原本以为,只要毁掉了秋拣梅,便等同毁掉了白凰翡。可她没料到这个女人竟是如此的绝情,又是如此的深情。
她慢慢抬起头望向西北的天空,蓝天白云微风,与草原上一望无际的青碧截然不同的景致,一双眼却有些迷离了。
“兄长,可能,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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