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过,绵绵细雨转成倾盆大雨。院中紫竹被压的四分五裂,秋公子那双平和的眼眸中,终于多了一丝担忧。唤来青姑问道:“夫人临出门时可说了去何处?”
青姑也正满面愁容,摊手道:“没说,也没吩咐中午不回来吃饭。”她转头看了看门外的雨,忧心忡忡地道:“这雨这么大,小姐许是在哪里避雨罢。”
秋拣梅的担忧并未因她这句话而褪去,只是脸上未表现出来,笑笑道:“罢了,夫人那么大的人,想是会照顾自己的。”又望了望外头的雨水,只觉一阵疲惫感袭来,嘱咐道:“这两日气温有所下降,烦青姑给冬姨的屋子里添一盆炭火,她筋骨受了伤,受不得寒。”
青姑笑道:“今儿一早,小姐便吩咐过。只是去年冬留存的那些银炭发潮了,才让小子去采购新炭,估计这会儿被雨阻了。”
秋拣梅感激一笑,那倦意更盛,只道:“我去歇歇,若夫人回来,还让他们叫醒我。”
青姑还未应话,门外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青姑,有吃的吗?”
二人循声望去,出现在门边的白凰翡双眼惺忪,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瞧她发丝凌乱,浑身上下无半点雨水的痕迹,显然不是才从外面回来的。
秋拣梅面上一喜,近前两步将她迎了进去,问道:“夫人何时回来的?”
白凰翡道:“睡了一阵,饿的厉害。”
立在一旁的青姑瞧着二人满脸堆笑,闻言忙道:“菜都留着,我让他们煨在炉子上了,这就来。”说着,小跑着去了。”
女将军择了把宽阔太师椅坐下,侧身将背靠着扶手,双脚自然而然地搭上另一侧的扶手。虚眯着眼,伸手揉了揉脖颈,龇牙道:“近来疏于操练,睡一睡就浑身酸疼。”
秋拣梅行了过去,自然地替她捏了捏肩头。含笑道:“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凰翡由着他在自己肩头动作,张开双臂舒了舒筋骨。神思略明,瞧了瞧门外的瓢泼大雨,厌恶地皱起了眉头,“这雨也忒可恶了些。”
青姑已经端了饭菜上来,搁在隔间的桌上。闻言笑道:“外头的菜农们可就盼着这阵雨下来,庄稼有了雨水滋润,才有个好收成。”
秋拣梅停了手,白凰翡迫不及待地去吃饭,一边吃,一边道:“渡江一年四季都有水,朝廷前几年就明令开渠引水,时、哪里还愁庄稼没水?”
青姑更笑:“小姐说的倒是轻松的很哩,便是将渡江水引到低洼处,也废了好些周折。听送菜来的刘妈说,朝廷开渠至他们村,每一户收了二两银子,这可是他们小半年的收入呢。”
白凰翡闻言一怔,诧异道:“朝廷的水利工程,何时要向百姓收取银子了?”
青姑抱着托盘倚在门边,嗤笑道:“小姐在外行军,可不管百姓的事。刘妈那个村子离国都近,算是富足的,这二两银子虽是他们心头肉,还出得起。他们邻村可就倒霉了,虽能混个饱足,家中崽儿上塾难。开渠引水虽为生计,却是要他们拿娃娃上学的银子换的。”
她一边说着,索性在门槛上坐了下来,继续道:“为了这水渠,金水县还出了命案。一寡居的老汉儿,儿子当兵战死了,媳妇也随着跑了,留了个四岁的崽。爷孙两平日里就靠卖柴为生。官爷上门就讨二两银子,他哪里拿得出来,不给就又砸又抢。那老汉儿当场撞死了,尸体草草地就埋了,如今那崽儿也没人管,只靠着乡邻好心施舍点吃的。”
“何时发生的事?”白凰翡皱着眉头追问道。
“就前儿的事,刘妈今早送菜来说的。他们村有对夫妻老来丧子,商量着要去邻村把那可怜的崽收养过来,将来百年后也有个人送终。”青姑说到这里,叹息一声,眸光中露出些不忍来。“开渠引水是好事,可要老百姓挖心掏肉,这不是有违初心吗?小姐得空儿就和老爷子说说,将这一项银子给免了吧。”
白凰翡听的认真,吃了一口汤,问道:“青姑,刘妈给了你多少银子?”
青姑嘿嘿一笑,站起身指了指桌上那盅汤,眸中颇有几分狡黠,“倒也不多,就几朵木槿一兜干莲子没要钱。这不,宰了一只老母鸡,炖了木槿莲子汤。”她探了探头,问道:“小姐,味道可好?”
白凰翡眨巴了两下眼,看了看手里那碗汤,又往盅里瞧了瞧。抽了抽眼角,撇了撇站在门边的憨厚妇人,眉间蹙了一丝儿愁,转头看向靠窗看书的秋拣梅,问:“吃了东西不办事是不是不太好?”
二人刚才的话,秋公子一字不落地听了。点了点头,尔后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以夫人的品性,这盅莲子汤也算不得什么。”
白凰翡不自知地问:“我什么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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