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前,这些人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多岁,或许那时他们已经官至朝堂,也是那一场逼宫行动中的一员。或许他们只是个小小的地方官,只能事后从旁人口中听说这场惊天动地之举。
但是,如今他们居在这一列,跪在大雨中,为的是荆太息之女……不,或许应该说,一个被怀疑是荆太息之女并未得到证实的人。
至少,白老将军没开口,荆皇也没开口。白凰翡还是白凰翡,她便不是荆凰翡。
前后相距了二十五年的行动中,还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白奕与上官谦,都未参与这其中。此刻,他们立在金銮殿上,神色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
九级青玉石阶上方,荆皇靠坐在龙椅上,手里托着几块碎玉片,案上放着一堆,用上好的丝绸包着。那丝绸上还有几个字:皇侄女荆凰翡奉上。
皇侄女,荆凰翡。
这六个字就像是一把利刃,将蒙住往事的那层布轻轻地划开,那些记忆铺天盖地地钻入荆明正的脑海中。那双明亮的眼在今日格外的灰暗,幽幽烛火在布满褶子的脸上跳跃,将那一对紧紧蹙起的眉头亮了出来。
良久,君王叹了口气,将碎玉片搁回丝绸上,问道:“老师可做好了准备?”
白奕拱了拱手,不动声色道:“三军已妥,只缺个挂帅的人。”
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荆太子满面肃然地入殿来,衣摆淌下几个水珠,落入地毯中,片刻没了踪影。他往石阶下一跪,朗声道:“儿臣愿意领兵挂帅。”
荆皇面露忧心地看着他,“你于政是个好手,可行军打仗,不同治理国家。将帅更要有担待,此事你做不来。”
荆自影自知能力不足,可如今朝中武将皆已派出,再无将帅之人可用。
“拣梅愿随殿下出征。”
一个文弱却高昂的声音,掩住门外琳琅雨声,传入殿中。伴随着一连串细微的咳嗽声,那个身影踏入大殿。
玄衣墨发,衣身红梅似点点火星,似乎随时会成燎原之势。白皙嶙峋的手撑着一柄孟宗竹的油纸伞,雨水沿着伞骨滑下,滴进地毯消失无影。
殿中三人的视线皆往门口一望。
秋拣梅将伞搁在门边,慢慢地走到近前,昂首注视着玉阶上的君王,并不行礼。只是提高了声音,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拣梅愿随殿下出征。”微微一顿,刚才未曾出口的半句话飘进众人耳中。
“只要圣上能解拣梅心中所惑。”
“逆子……”上官谦先反应过来,一声断喝,面有怒色,“圣上面前岂容你放肆,还不赶紧退下?”
秋拣梅却不理会他,淡然的视线定定地落在九五之尊的脸上,等着他的回答。
秋拣梅虽是相国之子,却没什么机会见天颜。他在枫城生活了十三年,这是第二次直面君上。同十三年前那个孩童一样,他的眼神干净清澈,神色淡定沉稳,没有丝毫的杂念。
荆皇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片刻后,他抬了抬手,示意上官谦不必在意。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秋拣梅昂首问道:“圣上可是一早就知道拙荆身世?”
听他用‘拙荆’一词,四人皆是一愣。不出所料,白凰翡此刻已经在同诸王商定如何谋反,一旦他们将旗号打出,她的身上便会烙印下反贼的声名。而此时此刻,这个与她成亲不过两月的男子,仍将她看做自己的妻子?
微微诧异过后,荆皇眼带欣慰,点头道:“不错,当年白柠枫携她归来,便将实情如实与老将军说来,老将军也立时告知于朕。她的名字,还是朕亲自取的呢。凰翡凰翡,白凤浴火遗凰翡。”
秋拣梅眸色微微一动,问出一个尖锐问题:“圣上当年为何不杀她?”
荆明正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所以怔了片刻。待细想明白,面有薄怒,冷笑道:“她是长兄之子,朕岂下得了手?”
秋拣梅不置一词,再问:“圣上意欲如何处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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