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议论声停下来了,只有这秒针分钟跑动的声音在空气里肆意扩大。大家紧盯着华民初,看着那枪管贴近了他的太阳穴。
“砰!”玻璃窗被人碰了一下,百叶帘掀开一半,露出钟瑶满是眼泪的脸。
在她身后,站着一脸阴鸷表情的方远极!那阴恻恻的模样就像一只盯着猎物的秃鹫,尖爪跃跃欲试。
华民初看着钟瑶,呼吸发沉,一直努力镇定的脸色终于开始变了。
叮……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僵硬压抑的气氛。
大家往四周张望着,找到了电话铃声传来的方向,赌场大门处的前台。
正围观热闹的经理冲过去抓起电话听了两句,一脸震惊地看向章三爷,“请方司令接听电话。”
便衣跑到玻璃窗前敲开窗户,方远极从一侧的小门出来,快步穿过人群抓起了听筒。数秒后,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急声问道:“你有胆子再说一遍!你抓了谁?栾督办?”
大厅里一片哗然。
华民初和金绣娘对视一眼,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计划成功了!
“哈哈……”章三爷拈着须发出一阵大笑声,得意洋洋地看着几人说道:“别高兴得太早了,你们看看,这是哪位。”
人群后响起了整齐的皮靴踏动声,一身戎装的栾督办满面春风地大步走来。
华民初脸色大变,震惊地看着从天而降的栾督办。
“你小子想到的,都是我玩剩下的。我看,你还是继续吧。”章三爷兴奋得眼皮子都在轻颤,指着他刚刚放下的枪说道。
金绣娘看着走近的栾督办,无力地说道:“看来,火车上的那位……是影卫。”
影卫?华民初恍然大悟,章三爷这是将计就计,让花谷白忙活了一场。
“现在怎么办?”启鸣抖着腿,抹着汗,浑身发软地瘫坐在椅子上。
“怎么,不敢了?”章三爷抓起枪,灵活地在手里转了个圈,递向华民初。
继续!继续!
隐于人群里的便衣带头起哄。
“不必在意我,官不扰民,你们只管继续玩。”栾督办抖了抖肩,披风滑落。身边的侍从立马接住披风,往臂弯上搭好,腰杆笔挺地站在他的身后。
章三爷咄咄逼人地把枪往华民初眼前送。
华民初慢慢伸手,握住了手枪。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巨响骤然击碎了赌场中狂热的的气氛,大楼在摇晃,窗户玻璃噼啪地裂碎,巨大的水晶灯脱落,在半空中迸溅,尖锐的玻璃渣扑头盖脑地往人身上扎。
华民初紧张的情绪瞬间缓解,太好了,这是希水和柯书按照约定引爆了炸药,红袖他们得救了!
“地震!”有人惊恐地高呼道。
启鸣反应过来,猴儿一般窜上赌台,挥着手大喊,“快逃啊,地震!赌局取消啦!”
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疯狂地往大门外涌去。这是顶楼,他们往电梯挤、往楼道奔,你挤我我推你,乱成一团。
方远极带人护着栾督办往外冲,突然他想到了被关在酒窖里的商女,转身冲回赌台前,冲着章三爷大叫:“快带人去酒窖!”
章三爷阴沉着脸,抓着手机指着华民初咆哮:“不用去了,这才不是什么地震!华民初,我们的赌局必须继续下去。”
“章三你疯了吗?何苦咄咄逼人!”金绣娘愤怒地质问道。
“来啊,继续!”章三爷根本不理会金绣娘,举着枪直接抠动扳机,“你没胆子,我来帮你!”
砰……
子弹出膛!
金绣娘和启鸣看着华民初,尖叫声堵在喉咙里,除了看着他,别无他法。
子弹擦着华民初的头发,射进了墙中。
章三爷铁青着脸,捂着被乌木刺击中的手腕,转头看向一身桀骜之气的一方。
“一方,你身为黑纱之主,为何要与我仙流为敌?”章三爷怒不可遏地质问道。
一方紧握乌木刺,冷傲地说道:“既然在八行会前他被指定为十行者绘卷的持有人,他就不能死。我黑纱一门必要保全他的性命。”
章三爷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瞪着华民初,咧着嘴冷笑,“这也是你事先想好的吧?还挺会算计的。”
“一般一般。”华民初背上早就冷汗狂涌了,他看着章三爷,微微一笑,“这枪你已经开了,可以了放人了吧。”
“你休想!”章三爷左右看了看,又去夺站在身后方远极手里的枪。
方远极铁青着脸,直接掀开了章三爷,怒斥道:“不中用的东西,你可以先走了。”
章三爷突然冷静下来,他看了看两边的人马,眉头紧锁,二话不说地往外走去。那背影,甚是无奈。
“小初。”钟瑶从窗户外爬了过来,疾冲向华民初。
华民初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激动万分地说道:“姐姐,你没事吧?”
钟瑶红着眼眶摇头,“我没事,我们快走吧。”
方远极冷冷地盯着二人,面无表情地呵斥道:“走?留日学生华民初涉嫌行刺南方和谈使节,你现在自首,向社会公开认罪,栾督办可以向国民政府申请特赦免死。”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面对这样无耻的栽脏陷害,华民初气结,愤怒地反驳道:“我没有杀人,何来自首?”
方远极挥了挥手,侍从上前来,把一张纸一支笔放到桌上。
华民初低眼一瞧,居然是认罪书!
“你别作梦了,小初,不要签。”钟瑶气极,抓着笔丢回方远极的身上。
方远极掸了掸被笔打中的地方,冷酷地说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督办念在你是钟家少爷,所以不让你吃苦头。只要你签一个字,我保证善待你。”华民初冷哼一声:“今天你算坐实了我的猜测,刘堂正是你口口声声的督办所杀。”
方远极火了,一巴掌重重拍在认罪书上,指着华民初的鼻尖呵斥:“事到如今,你没有退路!”
华民初指着一方,毫不畏惧地说道:“你知道没法在他面前伤到我。”
方远极看了看华民初所指一方,冷笑:“是吗,那我们就看他可以同时保护几个人。”
方远极说话间突然跃过桌子,用力摁住钟瑶的肩头,枪顶住钟瑶的脑袋,阴恻恻地看着华民初:“你若不签,我现在就打死她!”
一方所保护的人只有持卷者,钟瑶不在他保护的范围内。华民初看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一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能当这些人的替罪羊。
钟瑶浑身颤抖,不停地朝华民初摇头,“小初,不能签。”
华民初看了看她,毅然拿起笔,草草而书。
方远极看着华民初写完最后一字,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脸,收起枪,大喝道:“来人!将刺客华民初带回司令部听后处置!”
周围的士兵刚要上前缉拿华民初,一方迅速出手用没有出窍的乌刺把将士兵击晕。随后挡到了华民初面前。
“你们的事,我没兴趣,但他,你带不走。”
黑纱门徒稍然靠近,将一群人围在中间。
“好,你们等着。”方远极咬咬牙,愤怒又无奈地看了一眼一方,抓起认罪书掉头就走。
华民初扭着头,看着方远极带人走出去了,马上抓住了钟瑶,焦急地说道:“姐,我们也赶紧走。”
钟瑶满脸热泪地看着他,小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傻,承认杀人……以后该怎么办?”
华民初紧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跑,“我不管,姐姐是我最重要的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要救姐姐回去。”
钟瑶楞了楞,瞬间眼泪汹涌。
帝京大饭店已经乱成了一团,酒窖炸开后,一楼大堂的大理石地面也出现了裂缝,四处都是玻璃渣,人群还在往外飞奔。地上散落着鞋子,礼帽,包包,甚至还有人的假牙……
华民初带着钟瑶跑出帝京饭店,金绣娘和希水她们站在大街对面冲着二人用力挥手。马车停在金绣娘的身后,几人跳上马车,飞快地冲进了巷子,奔向月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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