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的娘家是京城安国公府,她母亲便是安国公夫人赵氏。
她还有一个双生妹妹,嫁了靖国公府,如今是靖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人称小赵氏。
因为沈大人这几年一直在京中礼部,上月忽然被调遣到玖皁城做知州,沈夫人不放心,一定要挺着大肚子跟来,大赵氏担心女儿,也收拾包袱一路跟来。
如今见女儿满脸的惊色,也不意外,“我当初也是吓了一回,不过你表妹即便是丢了,也不可能在外有孩子。”说罢,看朝女儿这圆鼓鼓的肚子,“沈家虽不说什么,可女婿终究是长子,膝下必然是要得一个儿子才像话。”
沈夫人嫁给沈大人已是十年有余了,膝下除了一个女儿之外,便无别的骨血。好在这沈家的家风端正,男人屋子里没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不然女儿这日子还不知道怎样难过呢。
可正是因为沈家不说什么,大赵氏反而越发替女儿着急。
这不,如今女儿有孕了,就寸步不离跟着。
沈夫人抬手覆到肚子上温柔地抚摸着,“夫君说了,是个什么都好,母亲您也不用太担心,更何况下头还有两位叔叔呢。”
听女儿提起两位小叔,忙问道:“那三公子可有音信了?”
她算着那三公子如今也是过了弱冠的吧?沈家怎就不着急给他寻亲事?
沈夫人听罢,想起前阵子南州寄来的家书,信里提了三弟的婚事,他自己在外找了一个小寡妇。
公公婆婆竟然还同意了,只是瞒着老太太,不叫她晓得。
“怎了?”大赵氏见女儿忽然发愣,以为是肚子里的孩子闹她,忙起身要过去看。
就听沈夫人笑道:“三弟的婚事已有着落了。”
“哦,订下的是哪家小姐?还是老太太那位养在府里的侄孙女?”因为是姻亲,所以大赵氏对于沈家的人员,也是有些了解的。
沈夫人摇着头,“都不是,是他自己在外订下的。”不过到底是个什么人家,又为何守寡的,她远在京里,是一概不知的。
母女俩这里说着闲话,孟茯这边则带着三个孩子在房间里各看各的书。
这是人家的船,且不说那处处置放的都是金贵的玩意儿,就是当初在那小客船上,她也不敢叫孩子们乱走,一来怕碰着别人的东西,二来也怕摔进河里去。
真碰着人家的东西,不管赔得起赔不起,坏了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个,因此便约束了他们几分。
萱儿认识的字少,看了一会儿便要跑来问孟茯,孟茯与她说着,日子倒也不觉得无聊。
看完了又托管事的帮忙换几本。
沈家是书香世家,管事也是识文断字的,见他们这一家子上了船,都在屋子里看书,也是乐意给拿些合适的书过来,叫他们打发时间。
这几日倒是过得恰意,有银子赚,一日三餐荤素五六个碟子。
待到了五月十八这日中午,孟茯正在给萱儿解书,沈夫人身边的丫鬟就急匆匆来请:“孟大夫,我家夫人肚子忽然疼起来了,孟茯您快些过去瞧一瞧。”
孟茯得了话,也不敢多耽搁,毕竟那沈夫人日子已经足月了,随时可能生产。
这船上他们自家是早就请了产婆跟着的,但到底有个千金大夫跟着,还是放心一些,何况这沈夫人母子对孟茯的医术也是认可的。
这福贵人家,孕妇营养充足,也不短缺什么,中午发动,酉时三刻左右,孩子就出来了。
只是个头有些小,按理沈夫人肚子这般大,孩子少说也要六斤以上左右,可这孩子不过五斤罢了。她忙叫产婆包起来,一面检查着产妇的身体,问着大赵氏:“亲里可有双生?”
大赵氏只顾着瞧这刚建了脐带的娃儿,见着是个带把的,欢喜不已,听到孟茯问,回了一句:“有,我便有个双生的妹子。”
孟茯听了,心下有数,只催促着产婆,“肚子里只怕还有一个。”又让人给产妇喂了些参汤来。
听着还有一个,大赵氏才猛地反应过来,没敢围着小外孙,急忙朝女儿走过来握着她的手:“儿,不怕的,一个两个都是一样的生。”
沈夫人这会儿才喝下参汤,得了些精神,听着肚子里还有一个也是欢喜的。
只是到底不如生头一个那样顺利,迟迟生不下来,将产婆都吓得六神无主了,后头就像是个工具人一般,听着孟茯指挥。
孟茯叫她作甚她就作甚,反正脑子里是慌慌的,就怕沈夫人和这孩子出事,到时候没法子交代。
索性,运气是好的,孟茯这大夫也不是徒有虚名,孩子终究是给生了下来。
但因为沈夫人力气不够,脑袋已被夹得变了形,小脸一片青紫。
产婆和大赵氏见了,心都凉了大半截,只觉得养不活了。
也不晓得孟茯怎弄的,小娃儿口鼻里都弄了不少羊水出来,脸色方逐渐好看起来,发出猫儿一般的哭声。
只是那脑袋夹得扁扁的,甚是丑陋,产婆是不敢说什么,大赵氏却隐隐担心,怕伤了脑子。
但见孟茯一直忙着,也不敢多问,尤其她这会儿在帮女儿清理下身。
孩子已经顺利生下来了,也都没什么问题,孟茯现在一心一意就在这沈夫人的身上,半响忙得差不多,回头见产婆已经退了出去,进来了两个奶娘,大赵氏不知在叮嘱着什么,便道:“先给孩子都喂一点温水。”
大赵氏方才是见过孟茯的专业水平了,虽然怕饿着自家的两个外孙,但还是听了孟茯的话,只叫丫鬟们拿水来。
等喂完了些水,沈夫人这里也差不多过了危险期,孟茯见她还醒着,“吃点东西再睡吧。”
至于吃什么,这个倒不必孟茯去叮嘱,人家是生过孩子的,厨房那头也不可能不晓得避讳着些她不该沾的。
那沈大人不知何时进来的,似乎一点都不忌讳月子房一说,进来先同沈夫人说了几句慰劳的话,方去看两个孩子。
自然也瞧见了老二那扁扁的脑袋,脸色一下紧张起来,“孟大夫,小儿这……”
顺产途中,产妇若力气没上来,孩子很容易就夹变形了脑袋,但这没什么,见着沈大人担心,解释道:“没有事的,待吃完奶一段时间后,尽量让他平躺着,五六日就恢复正常了。”
说罢,走过去用手指往孩子小脸上轻轻弹了一下,孩子便扭着头顺着那她的手咂嘴。“看吧,孩子聪明着呢,晓得找吃的。”
大赵氏看得一愣,心想果然没事,若真是坏了脑袋的孩子,哪里晓得要找吃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正要朝孟茯道谢,这时见着孟茯又去这样逗老大,老大虽闭着眼睛,却也砸着嘴巴跟着那手的方向找吃的。
也是天性使然了。
“老大也可喂了,不见得要等孩子哭。”孟茯说道,见着里多的是专业的丫鬟婆子,而且大赵氏也在,便打算回去洗换身上的脏衣裳。
沈先生起先就一直待在屏风外面,这里头当时生产时候的情况,他是一清二楚的,想着若没有孟茯,只怕那当时被吓怕了胆子的产婆根本就成不了事儿,枉害了自己妻儿的性命。
所以见孟茯要回去,忙舍下孩子亲自过来送,“今日多谢孟大夫了。”
“分内之事,夫人还小公子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管喊我,不要大意了。”当时沈夫人这老二生不下来时,孟茯也是绑紧着精神的,而且从中午到现在,已是天黑了,她又累又饿,也没多余沈大人寒暄,忙回去了。
她自打带着三个孩子上了船来,除了给沈夫人母女俩复诊,就一直带着孩子们在屋子里看书。
丫鬟小厮们见她年纪小,虽有那质疑她本事的人,但因她不曾给人惹过事儿,待人一项和善,更没有端过架子,倒也不曾为难过。
但也没有尽心照顾她们这一家子人。
直至如今众人晓得她救了夫人和二少爷的性命,才不敢如同从前那般怠慢,三个孩子已经有人照顾着吃了饭,还给她备好了沐浴的水和新衣裳。
若飞几人知道她累,也不敢打扰,直至孟茯沐浴出来吃饭,才上来说话。
若飞到底是大一些,船上的丫鬟小厮们待他们的态度突然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哪里能察觉不出来,只同孟茯说道:“儿子如今总算明白了,这人不管如何,到底还是要有真本事才是硬道理。”
孟茯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欣慰地笑了笑,“你晓得便好,所以即便是读书,也不能只是纸上谈兵,书里学来的知识道理,也要用起来。”
若光接了话,“阿娘我也晓得了。”
“我也知道。”萱儿也抢着说。
孟茯吃过了饭,小息一会儿,叫几个孩子早些睡下,她便如同查房一般,去看沈夫人和两个小公子。
沈夫人正好醒着,精神瞧起来不错,见了孟茯很是高兴,“孟大夫快坐。”她是当事人,那会儿她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产婆也在旁边说没得法子了。
母亲在一头哭,只有孟茯一脸沉稳冷静地继续跟自己加油打气,喊着胆小的稳婆继续。
所以她最是清楚,倘若没有孟茯,她跟小儿子,只怕都是没了的,而且她生产过后,和头一次生了孩子不一样,孟茯这里守了她差不多半个时辰,肚子里的恶露给她弄出来许多,叫她极为舒服。
因此孟茯这会儿在她心里,哪怕年纪小,但医术和医德都是极其好的,也不管她到底是个什么出生,心里一百个愿意同她交好。
孟茯笑着回谢了一声,先检查两个孩子,尤其是老二,逗了一回,反应正常,十分确定是没伤脑子,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才到床边给沈夫人检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都很好,比生小女后恢复得快,肚子里也不难受。”沈夫人想着,孟茯有这样的本事,就该正经立起牌子,于是便与她提道:“孟大夫你是有真本事的人,今儿我那样的情况,只怕你不在的话,是没得救了。我如今想来也是运气好,那日蛮横了一回,将船堵在河上,才遇了你。可像是我这样生产途中走到阎王爷跟前的女人多了去,你若真开了一间医馆,不知还能从阎王爷跟前拉多人回来呢。”
男人不进月子房,只觉得晦气不干净,所以即便大户人家请得起大夫,可真到了那紧要关头,大夫也不可能进去亲自检查。
只凭着一根丝线诊脉,凭着产婆口述,哪里能说得清楚。
很多女人的性命,就是这样枉送掉的。
她也有些动心,但心里最要紧的,到底还是去找沈子房。“夫人的话我晓得,以后安定下来,肯定是要想法子开一间医馆的。”便不为救人,只为求这衣食,还是要重操旧业的。
大赵氏放下小孙子,走过来问道:“我听说你原本是要去南州寻人的,找的是什么人?你也晓得我家这女婿本是南州人,你与他说一声,叫他书信回去,不肖十天半月,肯定是能得消息的。”
孟茯听罢,也有些心动,人家力量大,找人自然快。
因此便道:“我想找的人,其实也姓沈。”
沈夫人听罢,与她母亲相视一眼,不由得都好奇地看朝孟茯:“是沈家的人?”
“我也不甚清楚,他叫作沈子房。”孟茯这才发现,自己除了沈子房的名字,以及他家中有两位娶妻了的兄长,父母俱在之外,住在何处也不知晓。
南州那样大,沈家在南州盘踞多年,姓沈的多如牛毛,叫人哪里去找?
沈夫人听着这名字,只觉得陌生,但还是安慰着孟茯:“孟大夫别担心,回头我问一问夫君,他族里有没有这样一个兄弟。”
本还想问孟茯找这人作甚?但又跟孟茯没那么多熟,不好意思打听人家的隐私,便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提起自家老二那脑袋,“这孩子,当真没事?”
“你若担心,敷一敷恢复得快些。”孟茯很确定孩子脑神经一点没有伤,就是当时就是被夹了一下而已,待几天后养出来,就没事儿了。
沈夫人听她这样一说,才放心了一些。
孟茯也没留下多耽搁,生怕影响产妇孩子休息,也告辞回去休息。
余下这几日,她每日一天几次去瞧沈夫人母子,也逐渐熟络起来。
晓得了他们才从京里来,沈大人明降暗升。
知州虽不过正四品,可因为这玖皁城地理位置的缘由,这边的兵权到时候都握在他的手里,所以比起从前在礼部无权无势,这一次可谓是真正的坐拥一方兵土。
可沈夫人却是高兴不起来,“无权无势总有好处,如今到了这玖皁城,就好似提着脑袋过日子一般,我家夫君又是个忒板直的人,我若不跟来,哪里能放心?”
又因孟茯跟着,她安心些,不管她还是两个奶娃娃,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孟茯能早些发觉,所以便有些私心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就劝着:“你还是莫要去南州了,你要找的人我便是将那南州翻了个底朝天,也给你找来,你到了玖皁城后,若是不愿意跟我们待一处,我给你找一处好地方开个医馆,孩子们也给你安排到学堂里去读书。”
如果不找沈先生,孟茯绝对没有半点犹豫就抱上沈夫人这条主动伸来的大腿。
但是他们母子四人能活到现在,全是因为沈子房。
如今他生死不知,沈夫人这些要求纵然是诱惑人心,但她还是摇头,“多谢夫人错爱,只是这位沈先生对我们母子是有大恩大德的,我须得寻到了他,我才能安下心来做旁的事情。”
孩子们也都是懂事重情义的,想来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沈夫人听得她这话,有些觉得那位沈先生是个有福之人,能叫孟茯这也惦记着他的恩惠,因此也不好在勉强,“既如此,待到了玖皁城,我安排船送你们下南州去。”
孟茯自是谢过了,与她和孩子身上,也尽了十二分力。
还给大赵氏开了些妇科旧疾的药。
要说这光阴似箭,转眼竟然已要到玖皁城了,两个奶娃娃也逐渐长得白胖起来,尤其是那小二少爷,被夹扁了的脑袋已经长回来了,比他哥哥似乎还要俊上几分。
好叫大赵氏好不欢喜,整日很不得将他抱在怀里不放下来。
沈夫人如今也是儿女双全,还一口气得了两个儿子,夫君又是一心一意,所以是没有半点忧愁,很快就能下床了。
这些日子,若飞和若光也得了不少好书,虽不说全部都背下来,但放在了心里,得空时候反复噘嚼,品味出些许意思来,也很叫孟茯欣慰。
不过两日后,就到了玖皁城里。
因这沈大人还要和前任知州大人交接,所以孟茯也不好跟着进了知州府去,便在知州府对面大街找了家客栈住下来。
别的不怕,就唯独担心人贩子。
这玖皁城虽在齐国边境之上,但因曲水河途经此处,也算得上是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多的是各国商人。
刚进城的时候孟茯就看到了一群辽人商队,如今他们住的这客栈里,还有南诏人和夏国人。
她胆子小,不敢叫孩子们出门,只是到底来了这玖皁城,不许他们出去便罢了,也不好连些本地特产也不给他们买?
于是便独自出去,将三个孩子留在客栈里,托了小二的帮忙照看着些。
她从沈家那里得来了不少诊金,短时间里倒不必因银钱担忧,所以见着那好玩好吃的,也都买了些。
正要回去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是孟大夫么?”
这声音有些熟悉,孟茯有些疑惑地转过身,只见一个干瘦的黝黑老头朝自己快步走来。
“孙买办?”她有些诧异地脱口喊到。
这孙买办怎一下变得如此垂老了?
来人还真是孙买办,因那逃难途中过得艰难,还病了一回,所以如今虽留了性命,却留了一身的病痛,人也脱了相。
他见孟茯认出自己,有些欣喜若狂,“你何时来的玖皁城?”
“今儿才到,出来给孩子们买些零嘴尝鲜。”孟茯回道,因是他乡遇故知,纵然这孙买办不是个什么好人,但也帮过自己的忙,所以就与他说起话来。“家里人都在这里?”
孙买办闻言,叹了口气,“老婆子没了,媳妇也死了一个,孙子还剩下俩大的,儿子倒是都在,如今在码头上给人做工,一天能挣几个钱糊口。”说着,指了指不远处那牙行后面巷子里的车马行,“我如今在那里给人铲马粪,是苦了一些,但能吃饱。”
孟茯听罢,跟着叹了一回,想着他家虽死了这些个人,但好歹也安顿下来,比村子里那一家子都死在外头的要好。
日子虽是艰难,可活着就要向前看。
不过到底遇着了,也有些可怜他,便道:“我住在知州府对面大街上的云来客栈里,你得闲了去找我,我给你开几副药,将身子调一调。”
孙买办忙写了她的好意,“罢了,我就是个天生苦命人,有那余钱也不能拿去买药吃,得留着给孙子们。”
孟茯没法,便给了他二两银子,“我手头也不宽裕,还要去南州找沈先生,这二两银子你且拿着,算得上是我的一个心意。”
孙买办拿着银子,只觉得有些沉甸甸的,“我怎好要你的?”说着要还回去。
可街上拉扯也不好看,何况孟茯是个年轻姑娘,便只得收了,又见她拿着许多东西,这街上人来人往,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不大放心她,“我给你送回去吧。”
其实他起先还没认出孟茯的,是他蹲在墙根底下躲阴凉,听到几个小混子指着孟茯的背影说,“那娘们儿我盯了好一会儿,一个劲儿买东西,还一个人,干一票?”
这玖皁城各国人都有,上头的老爷们不大好管,因此就有些乱糟糟的意思。
这样的话往日孙买办也听了不少,本没去多管的,但今儿不知怎的,抬头扫了一眼,只觉得背影眼熟,便忙起身追上去问。
没曾想,还真是孟茯。
所以即便孟茯不给他这二两银子,他也会送孟茯回去的。
这会儿少不得与她交代:“这城里鱼龙混杂的,哪里的人都有,犯了事儿也扯得宽,老爷们不好得罪人,你既然只在这里待几天,那就少出门,更何况你是个独身大姑娘家。”
孟茯听得这话,连连点头。接下来就安心带着孩子们在客栈里等着沈夫人帮自己安排船只。
只是才到第二天早上,孙买办就急匆匆来寻。
“孟大夫,我有要紧事情求你。”他满脸大汗淋漓,也不晓得是多要紧的事情,这样一路跑来。
“什么事?”孟茯问着。
孙买办一双细小的眼睛却往屋子里到处瞟,“药箱呢,快背着和我去,是一个老乡的朋友。”
孟茯听着是老家人,也没敢犹豫,他又这样十万火急,所以叮嘱了若飞几句关好门窗,背着药箱便跟孙买办去了。
出了大街,走的都是些小巷偏路。
孟茯心头有些不安起来,“到底在何处?”她这时候有些后悔,孙买办为人本就是阴险狡诈的,自己怎就糊里糊涂就跟他出来了?
孙买办走在前头,满头的汗,“就在前面不远处了。”他似感觉到身后孟茯脚步放慢了下来,回过头果然见孟茯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顿时反应过来,自己从前也不带做好事的,她这样怀疑也实属正常,当即连忙指天发誓道:“孟大夫,你就信我一回罢,我如今这光景了,哪里还敢作孽?你且和我去看一眼。”
“我是个什么大夫你心里最清楚,你既然有人病了,我给你些银子,你叫人送到医馆去就是了,怎偏要叫我?”孟茯问道。
孙买办心里忧着那人的生死,见孟茯怀疑自己,急得半死,索性与她说道:“你是才来不知道,最近城里总是丢孩子,都是叫那天杀的辽人给劫了去做奴隶,我虽是可恶小人,可终究是齐国人,如今这位朋友是为了救那些个孩子遭的伤,这城里不少辽人在追他的行踪,我们哪里敢带他去医馆?”
孟茯见他说得有鼻有嘴,昨儿晚上也听客栈里的小二提了一口,说是辽人公然拐孩子,可是上头的老爷们不作为,说是怕引起来两国开战,只能忍了。
为此还专门叮嘱孟茯看好她家这个孩子。
所以现在孟茯有些半信半疑,“你果然没骗我?”
“我若是骗了你,我全家死绝!”
他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孟茯也打算冒险一回,正好药箱里有些自己调制的迷.药,效果虽然维持不了多久,但是如果能扔出去,是能逃的。
因此便道:“那行吧。”
孙买办不由得松了口气,领着她七弯八拐,终于在一处小胡同口尽头推门进去。
屋子里狭□□仄,门窗紧闭,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阿爹?”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
孙买办忙应了一声,“孟大夫来了,韩先生呢?”
原来在此处的孙买办的大儿子,听到孟茯来了,忙要点灯。
孟茯却走过去将窗板推开,外头的阳光顿时洒了进来,只见靠着墙头有一张床铺,上面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胖子。
孙买办有些担心,“不会叫人发现吧?”
“大白天将窗板关上才可疑。”孟茯见了病患,忙放下药箱,吩咐了孙大去烧水。
这人满身的血污,大小七八处伤口,有一处见了骨,但好歹都没有伤及要害之处。
不过到底是失血过多,这会儿气只见出不见进。
孟茯忙开了药出来,叫孙买办去买,喊了孙大过来打下手。
待一个时辰后将这病患收拾好,孙买办也买药回来熬好了。
孙大也才得了空,将这病患满脸的血污擦拭掉,和孙买办一起灌药。
孟茯在一旁看着,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便多问了一句:“这是咱们本地的?”她头一次见着沈子房的时候,这胖子好像就是沈子房旁边摆摊,他们还是认识的。
孙买办并不清楚,人是儿子带来的,因此只朝儿子瞧去。
孙大拉了衣角给病患擦了嘴角溢出的药汁,心疼不已,“没喝多少怎么办?”
“稍微扶起来一些,莫要碰到他的伤口处,拿个竹管来灌吧。”她方才看到这屋后有一丛翠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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