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黄一平本来的想法,感觉有很多话要对小马交代,可是真到面对面坐下来之后,却突然发现无话可说了,原先准备说的那些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无话可说的主要原因,是黄一平忽然发觉,好多话“不能说”。自己做秘书十几年,跟随廖志国也有五六年了,说起来对其工作、生活习性了如指掌,服务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如影随形,算是积累了不少的经验、心得,总结起来写本大书都不为过。可是,当一旦需要向小马传授时,他却忽然发觉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很多东西可以私下总结、自我摸索,却无法公开示人,甚至不能用语言表述,完全属于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范畴。譬如,廖志国对烟、茶有特殊喜好,抽的烟是专门从烟厂搞来的特供品,却装在一只陈旧的普通烟盒里。喝的茶更是质量顶尖、价格惊人的精品,也是泡在一只外观普通的茶杯里。这些秘密,作为秘书帮领导做也就做了,内情懂也就懂了,可要是拿上桌面就是奢侈、浪费,会严重损害领导的形象,成为流言乃至丑闻。再譬如,廖志国同于丽丽、杨艳们关系暧昧,平常经常私下约会,其时间、地点等等也皆有规律。这种事情,更是需要注意影响,防止被人抓住把柄,即使再亲近的人也不可与闻,否则影响的不仅是书记个人形象,更关系到整个阳城市委的形象。有鉴于此,黄一平情愿让小马自己去慢慢发现、摸索,也不希望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以免日后成为流言飞语的源头。
无话可说的另一个原因,是黄一平凭直觉推测,那个小马其实是个藏巧于拙、不动声色之辈,很多事情并非不懂,而是有意装糊涂,或者表现时机未到、方式不同而已,尤其是在他这个前辈面前。因此,有些东西不说也罢,是谓“无须说”。原先在市府的时候,小马多以打杂为主,从来没有固定跟过领导,似乎缺乏职业秘书的技能与素养。一年多前,小马跟来市委办之后,黄一平曾经着意给他机会,放手让他多跟廖书记。特别是前一阶段,黄一平专注于海北出租车“419”专案,更是给小马放了单飞。恰恰就是这一放手,黄一平蓦然发觉,小马过去的某些愚钝、笨拙并不真实,其人恰恰颇为机灵,也颇有心计。最近一段时间,黄一平渐渐发现,小马已然垄断了对廖志国的生活服务权,而且有时就像一只农家护院的猎犬,表面看是尽心守护着主人,不肯损伤了主人一根毫毛,实质上却是某种自卫,精心防范着外来的侵犯,生怕那些虎视眈眈的同类抢了自己的位置。黄一平曾经多次耳闻,当他不在廖志国身边那段时间,只要有小马挡在门口,不要说一般的机关干部,就连那些局长、处长,一般都无法见到廖书记。有一阵,市委办另一位秘书小龚,往廖书记面前跑得勤了些,有些原本经过小马之手的材料,也绕道送给了书记。后来有一次,廖志国在阳城大酒店休息,于丽丽陪在房间,小龚又来送材料,小马明明知道情况却不阻拦,害得小龚冒冒失失闯进去,被廖志国当场骂了个狗血喷头。据小龚向黄一平反映,此次事故完全是小马有意为之。
黄一平想,既然小马聪明如是,应当让他独自闯荡,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不要好为人师。
此外,黄一平无话可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内心也非常矛盾。一方面,他希望自己推荐的这个人非常称职,令廖书记称心满意,证明推荐者的眼光不差,也让自己离开后放心。另一方面,他又不想让后来者干得太出色,更加不能超越自己这个前任,否则,岂不证明自己的可有可无么?
黄一平猜想,过去的小马身处机关底层,不过是个跑腿打杂人员,对自己这个老大哥肯于言听计从。现在的小马因为是生手,也可能会着意隐忍、谦虚,尚能听从自己这个前任的意见。可以想见,不远的将来,他一旦坐稳了书记秘书的宝座,位居令人瞩巨的阳城一秘,还肯那样虚心、耐心地听命于人么?再说,如果自己将所有的诀窍都说了,小马也很谦虚地接受了,那他很快就会成为熟手。一个成为熟手了的小马,更加不可能像过去一样尊敬自己这个前任。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小马在黑暗中多摸索些时候,甚至多走一些弯路,反倒可以在廖书记面前体现一下自己这个老秘书的价值,也让小马对自己这个前任的依赖、尊重更持久一些。由此而论,那些做秘书的秘诀,尤其是属于自己的黄氏独门秘籍,更加不宜轻易说与小马,是谓“不忙说”。
当然啦,对于后边这个想法,黄一平自觉有点阴暗,甚至有些卑鄙。然而转念一想,阴暗也好,卑鄙也罢,自己之所以会有今天的成熟、成就,一点一滴皆由无数坎坷、挫折摔打出来,是付出过惨重代价的产物。那个小马与自己非亲非故,他又凭什么坐享其成、不劳而获呢?
59
黄一平还有一件重要事情需要处理:他想看望一下章娅雯、马婵,这是他生命中除了母亲、姐姐、妻子、女儿之外,两个非常重要的女人。如果可能的话,他也想看看郎杰克,不知那个过惯了花天酒地生活的浪荡子,如今参惮悟道到何种程度了。
前边曾经说过,五年多前,黄一平因为帮助冯开岭顶包,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挫折,被下放到阳城市委党校后勤处,饱尝了霜寒世态与冰冷人情。其间,党校图书馆的女管理员章娅雯,给了他母亲般特别的温暖,令他孤苦寂寞的心灵得到些许慰藉。因此,他与章娅雯迅即产生感情,成为朋友、情人。现在回头想想,在那样一段特别的日子,假如没有章娅雯温柔的呵护,他的处境一定更加艰难,心灵一定更加孤寂,或许无法彻底摆脱那段漫长的阴影,因而也未必会有后来东山再起的热情与勇气。等到他重新回归市府,做了市长廖志国的秘书,一方面工作繁忙、身不由己,另一方面也生怕引人关注与非议,他与章娅雯之间不可避免地由热趋冷,温度渐降,乃至出现了无法弥补与跨越的距离。加上,因为规划局长于海东的介入,章娅雯为了妹妹的编制,不得不求助于黄一平,引发后者内心的不快,从而使两人之间的裂痕进一步加深。不久,章娅雯悄然离开阳城,远赴另外一座城市结婚去了。从此,黄一平便再也没有得到她的消息,不论怎样主动联系,对方一直不给回音,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感情是个奇怪的游戏,当你拥有时或许烦其寡味、厌其累赘,可当你一旦失去时则如箭穿心,让你痛惜不已、追悔莫及。章娅雯的突然离去,令黄一平时常有如是感受。章娅雯消失这两三年间,黄一平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与章娅雯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即使有,这种情又占到多大比例?回首往事,当年他孤身一人初到党校,就像一个不习水性者突然掉进了大海,孤独、忧虑、痛苦、恐惧、挣扎,百味俱集。为此,他曾经一度有过早早结束生命的念头。而章娅雯的出现,就像茫茫惊涛骇浪中的即将溺毙者,陡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令他有饥不择食、慌不择路的感觉。事实上,那时章娅雯对他更多的可能是同情,而他对章娅雯更多的则是感激,彼此都来不及考虑爱情这个奢侈品。彼时彼境的一对男女,很容易就将同情、感激演绎成了一段结局注定凄美的爱情。正因为那段感情太过匆忙,缺少必要的了解、铺垫,也缺乏了爱情必需的浪漫,因而无法过渡为真正的爱情,或者说与爱情还有些距离。当然,那种感情绝对超过了普通朋友关系,其成色也丝毫不逊于男女情爱,也许定位为亲情更为合适。
要命的是,恰恰就是这种亲情,骨肉相连、血脉相通,反倒更加刻骨铭心,令人终生难忘。不管怎么说,对于黄一平而言,章娅雯是他生命中极其重要的女人,曾经在他人生处于低谷、绝望时给过他帮助,于他有再造之恩。就因为这一点,她便永远占据着他心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这个位置,其他任何女人都无法替代,时间与岁月的长河也无法抹去。而且,随着他仕途、命运的不断改善,对于章娅雯的挂念、愧疚之情也越深。眼下,他即将走马上任海北县委书记,章娅雯是他第一个最想告诉的人,也是第一个需要感谢的人,尽管此时不知她身在何处。
黄一平再次拨打了那个熟悉的手机号码,还是通了无人接听。发了短信过去,也是依然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无奈之下,他打了于海东电话,希望通过章娅雯妹妹寻找。
“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单位的小章早就离开阳城了?据说她姐姐嫁给一位大学老师,好像那人在当地有点关系,结婚后把妹妹也调到那里,还在规划局下边的设计院工作。”于海东对黄一平的询问,表示相当吃惊。
“你们这边有她的联系方式吗?”黄一平并不解释。
“应该有吧。这样吧,我马上查一下,等会儿发到你手机上。”于海东态度积极。
不多会儿,于海东的号码发过来了。
黄一平按照那个号码打过去,很快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黄大哥、黄秘书?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妹妹的声音同姐姐娅雯有点像,中音带点磁性。
“我这边还没开口,你怎么就知道是我?”黄一平不禁笑了。
“嗨,你经常用这个号码给我姐姐打电话、发短信,我当然知道啦!”小章的情绪有些低沉。
“你姐姐好吗?”黄一平问。
“不好!但是她不想告诉你,因此才不接你电话,也不回你短信。不过,她知道你混得不错,前两年当了市府办副主任,去年升了市委副秘书长,最近刚刚任命了海北县委书记。”妹妹快人快语,同姐姐性格差异明显。
黄一平沉默了。章娅雯对他的关心、关注,让他的愧疚不安更为加重。他问:“你姐姐到底怎么了?”
那边也沉默了些时候,然后就是一阵抽泣,好久才回答:“我姐生病了,是白血病,正在北京协和医院等待骨髓配型哩。”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令黄一平震惊。他握着电话的手,忽然抖动起来,牙齿也不由自主跟着筛动。
“知道了。”黄一平没再细问下去,匆匆放下电话。
黄一平算了一下,距离公示期满还有几天。廖志国说过,这段时间让他休整一下,也可以出去走走。于是,他马上向廖志国请假,要求到北京跑两天,理由是郎杰克从泰国回来了,看望一下老同学。廖志国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并且请他务必转达对郎杰克的问候。
由于临近元旦,当天的机票已经售完,黄一平根本等不及明天,选了阳江机场最后一班红眼航班。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时,已经是深夜一点。他没有惊动京城任何熟人,只在医院附近找家宾馆住下。
第二天一早,他来到协和医院,借助一位阳城籍老乡,很容易就查询到章娅雯的住院楼、床号。黄一平找到章娅雯的主管医生,得知病人情况不是最糟糕的那一类,巨前正在通过网络寻找合适配型,估计很快就能找到。
“关键问题是治疗费用很大,病人家里经济条件一般,好像难以承担。而且,这种病除了手术,还需要一定时间的后续治疗,一定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一旦复发就不可再治。这样一来,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医生说。
“如果找到匹配的骨髓,从手术到最终治愈,总共需要多少钱?”黄一平问。
“保守估计,至少要七八十万元。”医生说。
“如果不是保守估计,二百万元够不够让她完全康复?”黄一平问。
“足够了!”医生笑了。
“请你们一定全力以赴,只要病人能够治愈,费用绝对不成问题。拜托了!”黄一平紧握着医生的手,好久都不肯松开。
知道了病人的情况,黄一平忽然决定不见章娅雯了。
离开医生办公室,他特意拉上羽绒服帽子,戴上一个大大的口罩,装成邻室的病人家属,悄悄来到病房外的走廊上,透过窗户远远看着章娅雯。
隔着一层玻璃,他隐隐看到章娅雯脸色憔悴,却依然满面笑容。她身旁,一位中年男人正斜倚床边喂她吃水果。从他们亲昵的举动看,那男子一定是她丈夫,而且夫妻之间感情不错。此景,让黄一平感觉安心多了,他为章娅雯找到称心伴侣而高兴。
默默注视了大约十几分钟时间,黄一平悄然离开。
60
出了协和医院,黄一平掏出手机拨了马婵的号码,右手拇指却停在绿色拨通键上迟迟没有落下。最终,他决定不打电话,而是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长安街上的天地传媒公司。
他想,此次北京之行,注定只能为了一个女人,冷落或伤害到另一个女人。章娅雯与黄一平的恋情,马婵早已知道,也表现出最大限度的理解与宽容。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次为了章娅雯赶来北京,终归不太好当面向马婵交代与解释。但是,现在章娅雯面临治疗经费困难,自己能够求助之人只有马婵与郎杰克,根本无法完全回避。因此,如果在公司里见到马婵,那是天意令他必须直面,否则,他准备回到阳城后,通过电话或邮件再同马婵谈章娅雯的事情。
黄一平与章娅雯感情趋冷之际,遇见了马婵。
相比较而言,黄一平同马婵虽然相识、相遇有些偶然,发生恋情也有点突然,但那却是实实在在的爱情,而且是那种一见钟情的浪漫爱情。仔细回想起来,那次陪同苏婧婧来北京,在机场巧遇了分别多年的郎杰克,又由郎杰克介绍认识了马婵,一切似乎都是上天的安排。初次见面,知道马婵是郎杰克的女人,黄一平仍然难免怦然心动,而且,在后来的相见与交往中,每次都有那种不可名状的激情。如是感觉,皆是他此前从来不曾有过,包括当初同汪若虹恋爱时也不例外。他与马婵的恋情,是真正的发乎情、止乎礼,一切皆因郎杰克这个特殊人物而生发与消亡。当然,黄一平也清楚,郎杰克与马婵之间的感情依然深厚,只是由于郎杰克身体上的痼疾,无法进入正常的婚恋、夫妻状态,这才导致了他这个第三者的介入。可以说,他与马婵的恋情,一方面是缘于郎杰克的无法给予、刻意放手,另一方面恰恰是因为马婵的不肯舍弃。于马婵来说,她宁愿找一个黄一平发生故事,也不肯找一个人结婚彻底离郎杰克而去。说到底,郎、马、黄这个三角关系虽然有点复杂,轨迹却十分清晰——马婵的真正归宿不在黄一平,而在郎杰克。
黄一平与马婵之间恋情尽管短暂,却也真诚热烈、刻骨铭心。在黄一平眼里,马婵是那种少有的清纯、阳光女孩,心地善良、洁净透明。为此,黄一平对这份感情非常珍视,也很尊重马婵的最终选择。这两年,郎杰克专注于出家修行,将北京公司业务交与马婵打理,黄一平与她再未见面,相互只有短信往来,偶尔道珍重、报平安、致问候,说明彼此牵挂却不贪恋。
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因为马婵的出现,才使黄一平与章娅雯之间的缝隙加大,也才令他坦然接受了章娅雯离去的现实。现在想来,遇到这样好的两个女人,是他一生的幸运、幸福,弄成如今这样的局面,又使他负歉、愧对于她们,感觉自己太过无情,终未挣脱负心汉的千年套路。
当然,就黄一平的个性而论,骨子里还算是有情有义的本色男人。在同章娅雯、马婵的相处中,之所以会出现如此扭曲的感情历程,根子还是在官场处境与官员身份。人在官场,别说是男女爱情,就是骨肉亲情,也必须服从、服务于政治需要与仕途利益。否则,你就别想再在官场呆下去。也正是基于如此考虑,黄一平才选择在赴海北上任前,向章娅雯、马婵两个女人做个告别,也算是对自己的感情做个了结。
黄一平摆出悠闲自在的样子,在公司楼上来回走了一圈。
看得出来,在马婵的打理下,天地传媒依然做得不错。整个办公区域还是原来的那种格局,里面的人员明显增加了,公司里的气氛也比原先热闹不少。
在总裁办公室门口,黄一平正打算敲门,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则熟悉的彩铃声——那是马婵手机上设置的个性彩铃,是黄一平与郎杰克声嘶力竭的二重唱《一无所有》。两个人的唱腔,一个高亢嘹亮,一个沙哑低沉,差异巨大却融为一体,是酒醉后的乱性与游戏之作,却也是两个老同学难得的一次合作,被马婵当场录音放到手机里,居然还在使用。
黄一平一转身,看到的果然是两个熟悉的身影——理着平头、身穿酱色中装的郎杰克,搀扶身穿孕妇装、肚子明显鼓了起来的马婵。
“是你?黄大头!”郎杰克还是那副德行,话未脱口一拳抢先过来。
“屎壳郎!”黄一平也还以一拳。
旁边的马婵,看着两个男人如此打闹,也是一脸惊喜,笑意吟吟道:“看你们两个人小孩似的,还不快进办公室聊。”
说话间,早有秘书打开办公室,泡了茶水。
“好你个屎壳郎!出家之人居然也娶妻生子,足见凡心未泯、俗念未净。怎么,结婚了也不请我喝喜酒?”黄一平眼睛看着马婵,笑问郎杰克。
“嗨,我郎某人出家不假,马上生子也不错,就是结婚纯属子虚乌有,没有影子。”郎杰克正色道。
“哦?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说没有结婚?”黄一平问。
“这个问题,你还是问她吧!”郎杰克干脆将皮球踢给了马婵。
黄一平这时看到马婵表情骤变,眼泪也早已夺眶而出。从她含泪带怨的叙述中,黄一平听到一段近乎电影的传奇真相。
两年多前,郎杰克远赴泰国购买玉石,无意间竟然令性功能障碍不治而愈,马婵惊喜万分,当即断绝与黄一平的情人关系,回到郎杰克身边打算长相厮守。可是,此时的郎杰克已经心有所寄,一心专注于出家修佛,并不愿意受制于爱情与婚姻。无奈之下,马婵放弃结婚念头,一边帮助郎杰克打理公司业务,一边设法使他脱离佛界、回心转意。为此,马婵看准郎杰克是家里独子,祖辈数代单传,便动员了郎杰克的所有亲友出面相劝,竟然皆无效果。最后,马婵几乎跪倒郎杰克面前,只有一个要求:她要帮郎家生一个孩子,为郎杰克承担传宗接代的义务。马婵软磨硬缠了一年多,这才有了今天的结果,但郎杰克有言在先,他虽然不会再和另外的女人相好,却也给不了马婵婚姻,可能也给不了孩子名分。而且,日后一旦修行成功,他将毫不犹豫选择自己的宗教理想。
“我们选择的是试管婴儿。”郎杰克说话时,脸上洋溢着所有父亲皆有的幸福。
“这样的结局,我已经非常满足了。”马婵紧紧依偎着郎杰克,生怕他会跑掉一样。
黄一平在一旁听了,也已经双眼湿润了。
“你看多么巧,本来今天说好我陪她去医院做例行检查,她说上午先到公司看看,下午再去检查。刚刚在路上还说起你,竟然真碰上了,这就是缘哪!”郎杰克感叹。
“看来真是如此,刚刚我还在想,万一你们不在,我马上买票回阳城。”黄一平道。
如此东拉西扯一番,马婵脸色慢慢放晴。看到她一脸满足的神情,黄一平心里感觉舒服多了。他知道,马婵的满足与幸福绝非装出来的,有了心爱之人的骨血,她的爱便有了寄托。再看看郎杰克,虽然一身出家人的装扮,张口闭口也依然有些禅语,可黄一平在心里断定,他的还俗之路不会太远。
闲聊之中,自然要问到黄一平此行的巨的。
黄一平也不隐瞒,简单介绍了章娅雯的情况,问郎杰克:“你当初说要给我二百万元,先放在马婵那儿,可以随时支取,这话现在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这笔钱一直由马婵亲自替你保管着,不信你问她。”郎杰克道。
“你的那二百万元,我帮你买了股票、债券,运气还不错,这两年已经涨到将近四百万了。既然现在你急着用,我先帮你套现二百万,另外二百万还放在账上增值。你看如何?”马婵说得很自然,一点儿也没让人感觉她在撒谎。
事实上,黄一平的那二百万,她只是放在银行卡上,利息少得可怜。现在听了黄一平的来意,她的内心起了很大波澜。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身在官场,同自己的关系也早已断了,可他能够这样对待章娅雯,说明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人。因此,她编造出了所谓增值的神话,意在给他和章娅雯更大帮助。地球人都知道,这两年股市持续惨淡,哪里会有翻番增值的好事!
“太好了!章娅雯这下有救了!”黄一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写了章娅雯在协和医院的病床号,连同医院账号一起交到马婵手上,说:“这样吧,这笔钱还放在你这儿,麻烦你将必需的款项及时打到医院账上,只要交足了章娅雯的治疗费,其余的钱我一分也不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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