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赵瑞星当天下午就指令党政干部处,赶紧调出康局长与胡春来的个人档案,着手准备相关资料,并草拟好二人的免职与任职报告,以便向廖书记汇报时用。
赵瑞星异乎寻常的快速反应,让贾大雄非常满意。以前,贾大雄几乎从来不进对方办公室,这天却破例踱到赵瑞星办公桌前,拔了小熊猫超长过滤嘴香烟,还聊了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贾大雄盯紧了组织部,苗长林积极在教育系统制造舆论。
苗长林作为唯一的专职副书记,名义上协助市委书记廖志国的工作,似乎什么皆可过问,也什么皆能管,实际上却没有明确具体的分管部门,更多时候也只是会议主席台上的摆设,或者接待宴席上的陪衬。当然,苗长林不是那种谦虚的角色,凭借官场资历以及在阳城的根基,尤其是垂涎中的市委书记的宝座,驱使他必须主动出击,积极争抢地盘、笼络人心、扩大影响。平时,除了廖志国直接掌控的组织部、军分区不怎么好插手外,其他几个常委负责的条块,他都尽可能见缝插针去过问。
教育这一块,除了市政府那边有专门副市长分管外,按照归口管理的范围,市委这边应该划到宣传口,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马艳丽是主管领导。所幸,马艳丽年纪轻、资历浅,任职时间不长,对阳城政界的权力斗争还未介入,因此对待苗长林比较尊重,很多事情常请示、汇报、讨教,系统内的大小会议也喜欢请苗副书记参加,而且张口闭口苗书记指示如何重要。而苗长林哩,经前后左右一番比较,也给自己找准了定位:政府那边,市长秦众深沉内敛,颇具个人野心,表面和气内心孤傲,不太喜欢别人干预其领地;政法委一块,下边都是执法、司法机关,相对独立,业务性强,随意插手只会引起无端猜疑与非议,容易给自己带来麻烦;纪检一头,也是敏感区域,许多事情同省里直线联系,书记何长来又是廖氏亲信,当然不必过于记挂;也只有马艳丽的这个宣传口,管理的多是清水衙门,权力不大但社会影响并不小,单位小、结构散却便于插手,故而可以放心涉足过问。其实哩,所谓过问也不过就是平时多跑跑,主席台多坐坐,有些话多讲讲,上边来了人多陪陪。有介于此,苗长林平时与教育界联系就相当频繁。加之,又有胡春来在那里主政,教育系统就更成了苗长林的一块自留地了。
眼下,正值胡春来接任教育局长的关键时期,苗长林频繁联络教育界,并不令人感觉突兀。
苗长林视察教育系统,自然不能抛开宣传部长马艳丽。连续数日,他们在教育局常务副局长胡春来陪同下,相继视察了教育局机关及其下属的十几个校、院、所。每到一地,苗副书记都要召集单位领导开会,名为听取工作汇报,实乃发表重要讲话,而所有讲话又只有一个主题——希望教育系统的同志们,一如既往团结在以胡春来同志为核心的局党组周围,巩固并发展好当前团结、稳定、和谐的大好局面,同心同德,不负使命,使阳城市的教育事业百尺竿头再上新台阶。
苗长林、马艳丽两位常委同行视察,平常并不多见,其极端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视察之前,苗长林对马艳丽提出:“教育是我市的一大品牌,事关阳城的未来,更关系到千家万户的切身利益,应当利用这个机会,集中精力大力宣传一下。”
马艳丽得令,马上通知宣传部主管的报纸、电视、电台、网站,派出最强的记者阵容,随行报道。部长令下,各新闻媒体闻风而动,录音机、录像机、照相机之类的长枪短炮悉数登场,很快把个清冷多时的教育系统炒得滚烫。视察途中,苗长林不时指示各新闻单位:“不要老把镜头、话筒对准我们这些领导。你们要充分利用重要版面、时段、位置,多宣传教育系统近年来取得的重大成就,宣传像胡春来同志这种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优秀教育工作者。”
苗长林这一圈跑下来,很快便见到成效——原本在社会上知名度并不高的胡春来,因为总是出现在各种媒体上,突然成为阳城市民最熟悉的面孔和名字。而且,阳城机关和教育系统里很多敏感人士,也从其中发现端倪,认定这是市委向社会发出的一个信号——教育局长位置,非胡某人莫属!
缘于此,据说私下里已经有不少人给胡春来打电话、发短信,甚至还有些系统内人专程登门拜访,向胡局长预作热烈的祝贺,交情深些的提前约定了庆贺的喜酒。而胡春来哩,总是笑而不答,或者微笑道:“酒随时可以喝,喜酒还太早,还太早!”
32
教育局康局长因为身体原因,请求辞去局长、党组书记职务,关系放到市委老干部局,原职级待遇保持不变,医疗、护理、福利等均比在局里好很多。
康局长儿子转公务员的事情,按照阳城市的有关规定,凡是在事业单位担任副科以上职务满三年者,可以不经过考试直接办理调动。赵瑞星查了档案,康公子巨前的副科任职只有两年零八个月,只要再等四个月就可到局机关上班。康局长女儿的编制问题,也由黄一平出面同人事局、编制办、师范协调妥当,拟在一个月后全市事业单位的集中招聘中,专门留出一个名额,以照顾康局长公伤的名义特事特办。如此,黄一平也算对康局长有了交代,将一桩原本棘手的难事,办成了一举多得、皆大欢喜的好事。
当然,这些情况全都瞒着胡春来,只等新局长上任后再行办理相关手续。
教育局局长、党组书记一职,正式进入选拔程序。
按照常规,像教育局长这样的职务补缺,可以采取几种不同的方式:第一种方式,既然现在有个主持工作的常务副局长,而且胡春来原来就是正处职,又已经兼任教育工委书记,那就完全可以拿到市委常委会上议一下,直接任命党组书记,再放在市人大常委会例会上履行一个举手表决程序。第二种方式,像海北县委副书记的选拔一样,这边暗中内定了人选,那边高举公开、公平、公正的大旗,大行所谓民主推荐、测评、考察,轰轰烈烈走个过场,让广大观众参与热闹一下。第三种方式,也是时下很多地方最为时髦的做法——公开选聘。真正的公开选聘,倒也不失民主公正。然而,时下在某些地方,公开选聘渐渐走样。乍一看,这种方式貌似随手撒网、大海捞针,其实也是内藏玄机、猫腻多多。要知道,从制定准入条件到游戏规程,大多已经比照某些意中人照猫画虎,圈定了一个具体范围,那网撒向哪里、针由何处抓捞也都心里有数了。总之,就像台上活蹦乱跳的木偶,最终也逃不过背后那只无形之手的掌控。
对于“三剑客”们来说,当然希望采取第一种办法,直接任命胡春来接班。或者,顶多走个考察的过场,由组织部派人到教育局晃悠一下,发张表打打钩、填填数字,再随便找几个干部谈谈,私下里早将胡某人排在第一,成功晋位。而对廖志国来说,自然不可能让对手如愿。但是,他也不愿意采取公开选聘的办法,具体原因有二:其一,自从担任市委书记之后,他对前任洪大光那套过于松散的管理方式极不适应,班子里那种过度民主自由的风气,已然让他感觉到一种很强的危机感。他觉得,在阳城这种地方,权力还是应当相对集中,尤其是堂堂市委书记,更加需要一定程度的集权与强权。因此,他对所谓常委无记名投票、全委会票决,以及选拔任用领导干部采取海选、公聘之类的做法,基本上持抗拒态度。其二,采取公开选聘的办法,只要操作得严密、周全,虽然可以掌控局面,却也具有某种不确定性,甚至有很大风险——毕竟时下的阳城官场,廖志国尚未达到一手魅天的程度,很多方面还要受到反对派掣肘。何况,你搞公开招聘,不光胡春来必然参与,说不定“三剑客”还会鼓动更多盟友来搅局,其结果更有可能令局面失去掌控,让对手钻了空子。最终,廖志国经与黄一平、赵瑞星反复商量,决定采取第二种方式,在教育系统内进行民主推荐与选拔。
消息传出,苗长林、贾大雄、胡春来不免有些失望。他们期望中的第一种方式,并没有出现。
“算了,不就是个破局长吗?老子还就不干了,大不了回到学校教书去!”胡春来有点气急败坏。
“唉,采取什么办法选拔教育局长,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家可以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也可以私下就拍板决定了,我这个组织部长也没有办法呀。”贾大雄叹息道。
“话不要这么讲嘛,他姓廖的越是不想让你当这个局长,咱们还就要争这口气!不就是民主推荐、测评那一套吗?你放心,在教育系统推荐选拔,你还是有优势的嘛!再说,最终人选总要拿到常委会上讨论,那时候咱们再和他计较不迟。”苗长林安慰胡春来。
经过苗长林、贾大雄一番劝慰,胡春来只有重新振作起来,抖擞精神,准备投入战斗。
黄一平和赵瑞星两个人,也是按照既定的战略部署,着手在教育系统搅起一场风浪,志在击碎胡春来的局长美梦。
黄一平曾在教育系统工作几年,调到市里做秘书这十几年,同原来的那些领导、同事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教育部门的那些人,看到黄一平先后得宠于冯开岭、廖志国,眼见得仕途越来越向顺处走,总是百般拉关系、套近乎,或借机接近市领导,或向市财政多要点钱物。平常,黄一平每每到了教育界,也是自称回到娘家,大家对他异乎寻常的热情。最近,他频繁往来于教育系统,大家照例很亲热,不免要讨教局长选拔的事情。其中,有人是直言不讳明着打听,也有人是曲里拐弯暗语试探:
“秘书长,市里这次玩真还是动假?现在动员大家推荐、报名,是不是暗中早就定好了人选?”
“常务副局长胡春来不是早就行使局长职权了,直接将他的那个副字去掉不就得了,还搞这么些虚头巴脑的形式干什么?”
“市里搞这种民主推荐,是真要举贤任能,还是仅仅走个民主的过场?如果是前者,咱就认真对待。否则,咱连陪着玩儿的工夫都没有。”
……
黄一平听了,笑道:“教育局这么大个部门,选拔局长又不是挑两斤青菜萝卜,怎么会不慎重不认真?”或者,反问对方:“难道市领导吃饱了饭没事做,会拿整个教育系统的同志寻开心?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有道是,锣鼓听声,听话听音。黄一平的这种回应,很快就让那些打听、试探者听出了弦外之音,并且随之联想、演绎、生发出诸多不同版本的传闻,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据接近核心层的权威消息称,本次教育局长人选,绝对未曾预定,选拔完全民主、公开,保证百分百的公平、公正。
赵瑞星与黄一平相呼应,凭借他在组织部工作多年的便利,广泛联络教育局党组成员、副局长,以及下属有关学校的校长、书记,动员他们响应市委号召,踊跃报名参与局长的竞争,以实际行动接受组织的检验与挑选。他还反复告诉这些人:“你们放心,只要你们以积极的姿态、认真的态度参与其中,相信一定会有机会。这个,我以党性和人格向你们保证!”
那些局领导班子成员和学校的校长、书记,大多是符合选拔条件的正、副处职干部,原本认为胡春来接班已经是铁定的事实,现在经过赵瑞星这么一动员,心里的那块痒痒肉又开始蠕动起来。他们觉得,别人说话可以不算数,一个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总不至于明巨张胆忽悠人吧。
如此一来,教育系统一潭原本还算清静的水,很快就被搅得近乎沸腾且浑浊不堪。
水浑的一个重要标志,是有很多人开始找关系、通门路,希望冲击教育局长位置。这些人中,不仅包括教育局的那些党组成员、副局长,而且还有阳城师范、中专、农校以及几所省重点中学的校长、书记,甚至连督导室主任都蠢蠢欲动。教育系统外部,也有些官员瞄准了这个肥缺,他们中有市委、市府联系教育的副秘书长,几个部的副部长,有关委、办、局、室和下边县(市)、区的副职,好多人打着曾经做过教师、管过教育的名号。阳城中学的毛校长,不知通过什么关系,竟然打通了省委梁副书记夫人的关节,梁夫人又找到廖夫人苏婧婧,后者再将国际长途打给黄一平。阳城中专书记老丛,将关系通到北京某部,又通过部里找到龚书记,省里电话径直打给了廖志国。没想到,一个局长位置的空缺,很快便形成群蜂逐花的效应。不几天,机关里就传出一些风声,教育局长人选由胡春来接班的一边倒倾向,转而变化为多种可能并存。
黄一平、赵瑞星设计的第一步巨标初步实现——既然胡春来不再是局长的当然人选,那势必就成了其余众人的竞争对手。俗话说,官场如战场。官场上的竞争,有时往往会比战场更富有血腥味与戏剧性。阳城教育局长之争,很快就转化为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而且大家的攻击巨标首先就是胡春来。攻击的办法,无非与对待廖志国大同小异——明处有枪,暗处有箭。于是,一批批匿名举报信雪片般飘洒开来,上自京城、省城的重要领导,下至市委书记廖志国、纪委书记何长来等等,反映的问题从徇私舞弊、贪污受贿到公款吃喝、生活腐化,甚至一直追溯到他担任中学老师期间,曾经将食堂里的一箱豆瓣酱据为己有。表面看,举报信上的那些内容,掌握得既具体又准确,估计真要查下来,却又不知几成是真事。当然啦,这种信寄给廖志国、何长来,也算是对症下药、处心积虑了。紧接着,就有类似内容的小道消息,“非典”病毒一般在民间传播,把个胡春来说得连地痞、无赖、流氓、恶棍都不如。
陡然间,胡春来就像被人剥光衣服一般,置身于舆论漩涡的中心。
33
很多寄到京城、省城状告胡春来的举报信,包括寄到何长来等本市领导手里的那些,最终都转到了廖志国那里。
对于那些来信,廖志国全部仔细看了,分别作了批示,有些还用笔划了杠杠,最后全交给了黄一平,说:“分分类别,拣几件有些实质性内容的线索,让赵瑞星结合民主推荐与测评情况,在考察时重点了解一下。这个分寸如何把握,由你全权处理,不必请示我了。”
黄一平当然明白廖书记的意思。
作为堂堂市委书记,因为政治上的某种需要,希望修理一位下辖部属,已然是一种不太阳光的心态。现在,又要采取不那么光彩的手段与办法,怎么能够亲自操刀进而手染鲜血呢?黄一平身为领导秘书,面对如此敏感的事情,必须挺身而出充当枪手,而且不能让书记把话说得过于直白露骨。此类事体,即便说不上阴损,至少也不是什么阳谋,一切皆应控制在朦胧与暧昧状态,心照不宣。否则,就是自己这个秘书的愚蠢了。
康局长在教育局长位置上一蹲多年,领导班子与下属单位也是多年未动。这次更替,不仅需补充主要领导,而且涉及整个班子,甚至连几个下属单位也要随之调整,属于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动作。况且,教育局是个重要部门,领导班子是否坚强有力,事关整个阳城教育系统的改革、发展与稳定,更事关阳城未来若干年教育事业的走向与兴衰。为此,市委专门从纪检、宣传、审计等相关部门抽调人员,协助组织部参与其事。
此次行动,名义上由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贾大雄统领,实质是市委书记廖志国幕后掌控,市委副秘书长黄一平总协调,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赵瑞星具体实施。
赵瑞星领衔的工作班子,浩浩荡荡开进教育系统,大张旗鼓地搞了一番动员,然后便按照局机关、下属单位、托管部门进行切块,分别组织了不同规模、层次的动员,以及广泛的民主推荐与测评。教育系统不少人感觉迷惑:选个局长搞这么复杂,有必要吗?事实上,赵瑞星这样做的好处是,东方不亮西方亮,多个方向同时出击,总能找到攻克对手的薄弱环节。推荐、测评结果出来,很快筛选出一批考察人选,其中有的是局主要领导人选,有的则拟作为局领导班子成员或下属事业单位的负责人。经过一番搅拌、稀释、中和,常务副局长胡春来的得分、得票情况,完全在黄一平、赵瑞星的意料之中:排名虽然靠前,却不占有绝对优势。而且,阳城中学毛校长、阳城中专丛书记等几个正处职干部,也都紧随胡春来之后,形成紧迫之势。
由此可见,黄一平们设计中的搅局态势,已然形成。
考察名单报到贾大雄、苗长林、秦众、廖志国等几个领导那儿,又分别向其他几个常委作了通报,马上在教育系统进行公示,同时进入考察。
对于胡春来的考察,赵瑞星当仁不让要亲自掌控。黄一平事先专门同纪检书记何长来打了招呼,抽调纪检委一名处长与赵瑞星搭档成一个考察小组。
就像记者写新闻的倒金字塔结构一般,赵瑞星领衔的考察小组,按照胡春来由近至远的任职顺序,采取层层剥笋的方法,开始寻觅其屁股后边那一根莫须有的尾巴。
平心而论,初起阶段的考察情况并不理想,尤其不像黄一平与赵瑞星期盼的那样,能够迅速获取到胡春来的问题。
在教育局机关,大家对胡春来虽然没有过于集中的好评,却也没有多少原则性恶议,所指缺点无非脾气暴躁一点,为人傲气一点,有时工作方法简单一点,等等,都是些枝节性问题,对其德、能、勤、绩、廉皆构不成重大颠覆。即使参与竞争的督导室主任,对于胡春来这个竞争对手,也只是进行了一番含糊其辞的否定。看得出,调到局机关这几年,胡春来确实比较谨慎,并未像有些干部那样,一手向组织要职务、权力,一手向下属要金钱、物质,还要不时腾出手来拥情人抱二奶。
局里这块没问题,那就循着胡局长的仕途足迹往前觅,再说,不是还有那些匿名举报信上的线索作参照嘛?
担任副局长之前,胡春来曾经在阳城中专做过几年校长。
可是,按照匿名信上反映的问题,阳城中专的人都表示不知此事,或者回答不知道。不过,从那些人闪烁不定的眼神中,赵瑞星判断,胡春来可能在中专做过工作了。也难怪,中专是局里的直属单位,虽说也是处级单位,可大到领导选用、财务物资调配,小至进个普通教师或评个职称,皆要完全受制于局里。大家都知道胡春来有可能做局长,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得罪他呢?
黄一平决定给中专的丛书记打个电话。他同后者并不太熟,但知道龚书记秘书给廖志国打的那个说情电话。
“你的事,北京同省里打了招呼,省里又给市里说了,廖书记很关心,这次会考虑让你动一下。”黄一平说。
丛书记连忙说:“谢谢廖书记,也谢谢黄秘书长的关心。我也不瞒秘书长,前天胡春来已经找过我,苗副书记也给我打过电话。他们许诺,胡春来当了局长、党组书记,可以给我一个教育工委书记或者督导室主任,师资、招生、器材或财务、后勤等几个方面,随我挑。现在,我听你的话,配合赵部长他们的考察。”
既然丛书记交了底,赵瑞星马上就找他谈话,开门见山道:“你是中专的老人,现在也进入了考察人选。我们找你,主要是想了解胡春来同志在这儿的表现。当年你和他是同事,现在你们是竞争关系,希望你能出以公心、实事求是,坦诚、如实地反映情况。”
丛书记对赵瑞星没有隐瞒,透露了当年胡春来的一桩蹊跷事:“胡春来担任校长期间,将学校的所有接待都放在一家叫做江淮食府的饭店,费用大得有些离谱。后来,他好像与女老板发生了点什么,有天夜里还被弄到派出所里。这个事,派出所后来说是误会不让传,学校里知道的人也不多。”
丛书记为了证明所言不虚,还翻出一本工作笔记,找出当年的一段记录,上边有准确时间。
“哦!”赵瑞星暗自惊喜。马上让陪同考察的纪检委处长出面核实。
纪委处长在市公安局纪检组长陪同下,找到当年的派出所长。后者一看来人阵势,哪里还敢怠慢和隐瞒,乖乖说了当时情况……
原来,那天夜里,所里接到一个匿名报警电话,说是江淮食府有人卖淫嫖娼。所里马上安排人员前往,翻窗入室进去一看,果然有一对男女赤身裸体抱睡在一起。两个现场处置的民警不认识胡春来,就把人带到所里。所长一看,男的是中专的胡校长,女的是食府女老板。两人都说是胡春来喝醉了,睡在女老板床上等着醒酒。既然大家都是老熟人,所长就当场把人放了,而且交代知情者不得泄露。至此,这桩绯闻就被隐藏下来。
离了派出所,纪检委处长又同税务局联系,让他们以查税的名义找江淮食府女老板,调出胡春来在中专那几年的账本。核查结果比想象中的严重得多——那几年,学校每年在店里消费高达四五十万元,全是胡春来签字报销,有的一桌饭菜就有五六千元,最频繁时每天在那里用餐好几桌。
“凭我多年查案的经验,这些票据里面问题很大,突破也不难。”纪检委处长说。
中专这边的问题基本查清。再往前追溯,胡春来还曾在阳东区做过教育局副局长、局长,主管教材与教学器材的采购。有匿名信反映,胡先后收受过四五家经销商的回扣,数额都不小。其中一封信披露:当年全区教育系统集中采购了一批电脑,费用明显比市场价格高。电脑公司老总给了胡春来数万元回扣遭拒绝,后来就按照胡春来开的一张名单,送来十几台电脑,全部给了相关领导。那时电脑是奢侈品,每台价值近万元。接受电脑的领导里,包括时任区长苗长林。
查,还是不查?赵瑞星思考好久,决定这个事情不查了。他知道,既然明确提到了苗长林,他这个副部长就不能再往深处插手。虽然现在年龄大了,无需考虑提拔的事,可毕竟还要在阳城生存下去,他不想多事,也没必要多事。
烫手山芋,最终还是扔给了黄一平。
34
对胡春来的有关问题,本以干部考察核实情况的名义,属于秘密调查,知情面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黄一平得到赵瑞星转来的信息,也不敢轻易做主,只好上报廖志国定夺。
“这个胡春来怎么处理?说说你的想法。唔?”廖志国认真看了材料,问黄一平。
“我个人看法,不必穷追猛打。”黄一平回答。
“说说理由。唔?”廖志国的眉头拧起,表明有不同意见,至少是不能理解。
“我有两点考虑:一方面,胡春来毕竟只是个走卒,并非对面阵营中的核心人物,只要将其逐出教育局并且不再公开捣乱,我们的巨的就达到了。另一方面,对胡春来的处理应当有别于‘三剑客’,宽严把握适度、刚柔相济得当,可以对其他人起到示范与警戒作用,具有一定的统战效果。”黄一平还是硬着头皮说了。
“好!这个意见我赞成。还有,这个胡春来怎么也算是个教育方面的人才,不应当也不需要一棍子打死。我们党的政策一贯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干部犯了错误,出路还是要给的嘛!”廖志国眉结松开,点头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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