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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虽然是在你的地盘上,又是咱姐夫在这里主管,可我毕竟是生意人,一切要按照市场规律办事,不能事事都麻烦你,动用你的关系。现在趁我在阳城,把该拜的各路神仙都拜到了,以后王大海、马婵他们办事就轻省多了。”郎杰克如是解释。

郎杰克做生意思路与一般人不同,虽然他的主业是文化,在阳城的主攻方向也不甚明确,却刻意结交了很多政府部门的头头。昨天刚刚请宣传部、文化局、博物馆的负责人吃了饭,今天又请税务局、工商局、物价局的官员,明天再约政法委、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的领导,短短几天时间,几乎把阳城党政机关的权力部门扫了个遍。一般的对象,不会动用黄一平,有些端着架子、特别难请的主儿,才抬出黄秘书打个电话、出个面。

黄一平也知道,郎杰克既然一头扎进阳城了,绝不仅仅是为交几个朋友。广泛宴请,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从商之人每一分钱的付出,日后都会加倍收回。不过,想想也无奈,毕竟是同学,姐夫王大海又在公司里拿那么多薪水,只要不过分瞎来,暂且先让他折腾吧。何况,即便折腾过头了,背后还有苏婧婧这棵大树遮挡、支撑。再说,果真如他所言,现在把这些衙门摸熟了,以后倒省得老是找自己的麻烦。

郎杰克在阳城忙乎一番,很快就与一帮部门领导打得火热,甚至谈成了部分合作意向,就连黄一平也佩服其不同凡响的公关能力与生意经。

文化局长孙健与郎杰克走得最近。他在确定与天地传媒的合作意向后,马上给黄一平打了电话,这回没有约全家吃饭,而是请他单独出来喝茶。

“兄弟,你和哥哥说句实话,你那个郎同学到底什么来头?看样子他和廖市长夫妇关系不是一般哩。”孙健表面专注于品茶,其实是在试探黄一平。

“也没什么来头,就是一般认识而已。”黄一平简单介绍了郎杰克的情况,也将在北京机场相遇的过程大概说了,只是简化了招待细节,倒也句句真话。

“怕是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吧。如果只是普通大学同学,又只是在北京机场偶然相遇,你会将他隆重推荐给市长夫人?廖市长夫妇会对他这样重视?要不,他们之间另外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关系,没有告诉你?”孙健哪里肯信。

黄一平无奈,只好笑笑,不作辩解。这一笑,在孙健看来更是莫测高深、寓意丰富。

孙健回到局里,当即召开领导层会议作出决定,阳城市文化局正式与北京天地传媒公司合作,内容包括:由阳城方面出资,聘请天地传媒整体整合、包装阳城的文化艺术团体,做大做强本土艺术。双方合作组建演艺中介机构,以备将来“鲲鹏馆”建成后,组织商业化、规模性演艺市场的运营。

孙健此举用心可谓良苦,他要借郎杰克这只无形之手,提前强势介入廖志国的“鲲鹏馆”,虽然多少有点绑架的意思,却是一条不错的路子。他坚信,只要舍得投入,开出让郎杰克满意的合作费用,自己的目的一定能够达到。何况,阳城艺术团体的整合、包装以及演艺市场运作,本身也具有相当的创意,定会给自己的未来官途添彩增色。

比文化局手笔更大者,是徐晓凡父亲的那个双仁集团。

参加了郎杰克公司庆典,事后又经过数次单独接触,徐晓凡父子分别从商业与政治两个视角,很快发现了郎杰克的潜在作用。于是,双仁集团马上和天地传媒达成一个合作协议:利用集团即将成立二十周年之机,由天地传媒牵头组织一台大型文艺晚会,名称就叫《魅力阳城》,名为宣传公司,实质是拍市委市府的马屁。晚会规模比照央视的“欢乐中国行”、“同一首歌”,除了内地实力派明星之外,还要邀请港、台、韩当红歌星,并保证在央视播出。不过,徐氏父子有一个要求:晚会必须请到市里主要领导,廖志国市长还得出面讲话。

这样规模、档次的晚会,在阳城自然是开天辟地,除了郎杰克的公司,本地绝对无人能够组织与承办。想当年,郎杰克在京城起势时,就是凭借这种走穴性晚会练手,才玩到如今这步田地。

对于一千万元的报价,徐晓凡父子咬牙答应下来。在他们看来,无论徐晓凡个人仕途,还是双仁集团的运营,廖志国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砝码。与其在黄一平这一棵树上吊死,不如多开辟一条渠道,形成双管齐下的格局。搞此晚会,一方面结交了这个神通广大的郎杰克,等于间接买通了接近廖志国夫妇的一条密道。另一方面,公司出钱搞活动,打着宣传阳城的旗号,占据了央视这样的高平台,在获得巨大商业信誉的同时,又取得政府好感。如此多重效应,正好可以消除因“行贿门”造成的不良社会影响。因此,对这笔经济与政治利益兼得的买卖,其利弊得失不难计算。

就连那个素有“大炮”之称的乔维民,也是不甘落后,迫不及待地找到黄一平,让他帮助与天地传媒联系,说是要搞一部电视专题片,广泛介绍城北新区的独特区位优势,以此推进招商引资。

黄一平心想,你个乔大炮,向来以小气著称,拍部专题片动辄就是几十万,还不把你心疼死?

谁知,小气人也有大方的时候。乔维民经过黄一平介绍,联系上了郎杰克,没等后者开口即当场拍板:改变了原来计划,不是拍一部片子,而是准备放开手脚拍一个系列,内容由单纯介绍区位优势,扩展为全面推介城北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旅游,投资额也不是区区几十万,而是三百多万元。乔维民甚至设想,要么不搞,要搞就搞成当年《话说长江》、《话说黄河》那样的精品。至于钱,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耳闻目睹了郎杰克在阳城的一番动作,黄一平有些坐不住了。

“好你个屎壳郎,我这个同学的名义倒也不值几何,可是廖市长、婧姐的旗号你不能乱打。阳城地面关系复杂,将来万一出了纰漏,害惨了廖市长夫妇,你我可都负不起这个责任。”黄一平电话里警告郎杰克。

“黄大头呀黄大头,没想到我郎杰克在阳城刚谈几笔生意,却害得你第一个患了红眼病!”那边,郎杰克显然没当回事,一个劲儿打哈哈。

“郎杰克!郎大总裁!我没和你开玩笑!你在阳城做生意可以,但得有分寸,千万不要拿人家的政治前途做你的赚钱工具!”黄一平干脆把话挑明。

电话那头,好一阵沉默。少顷,郎杰克放缓语气低声道:“黄一平,你是真没看明白还是假装糊涂?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在阳城做的这一切,全是在为你那个市长夫人服务?现在追在屁股后边找我合作的人,其实他们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那些人眼里,什么合作项目之类统统是幌子、是狗屁,他们只是希望通过我做个媒介,快点与苏婧婧、廖志国建立联系。我也知道,孙健、徐晓凡、乔维民这些人以前都找过你,你也答应过帮忙,甚至你还把乔维民领到阳江去过,可结果怎么样?没用!你不肯轻易为他们讲话,更不会全力以赴帮忙。如今他们发现,通过我远比通过你更能达到目的,因为我是商人,给点蝇头小利就行。嘁,放心吧,我是要做生意,是要赚钱,可绝对不是赚这种小钱。眼下,我是在帮你的那些朋友,在帮你的那个婧姐,再退一步讲,更加是在帮你!”

黄一平握着话筒,一时无语。

34

提到乔维民的阳江之行,黄一平倒是让郎杰克给说着了。

前些时,“鲲鹏馆”工程在媒体上热炒,众官员看准时机准备有所动作。文化局长孙健等人分别找到黄一平,希望他从旁相助,在廖志国那儿用些力气,好让他们借着这个市长工程,达到自己的目的。

黄一平出于种种不同的原因,一时碍于情面,不便拒绝,只好暂且答应下来,说是一定择机而行。事实上,黄一平内心里也颇为难——他既不能拒绝、得罪那些人,又不能给廖志国、苏婧婧落下喜好越权、揽事的印象,处境可谓进退维谷。

都说秘书是领导的管家,可以当得领导大半的家,其实未必。别看黄一平身为秘书,每天与市长廖志国如影随形,彼此在一起的时辰远远超过家人,可真正能够单独坐下来说话闲聊的机会极少。而且,就是偶尔有机会坐下来独处,话语主动权也不在黄一平手里,说什么、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等等,全凭领导情绪。很多时候,白天忙碌奔波疲劳异常,等到夜里有空坐到办公室,廖志国往往喜欢独自清静,或者一边接受按摩,一边闭目养神,一般不太愿意开口说话。廖市长不先开口,黄一平就只能沉默。何况,但凡涉及重要人事安排的敏感话题,若非领导主动提及,且恰好说在话头上,黄一平以秘书身份一般更不宜随便提及。再说,黄一平刚刚遭遇蛇咬,又是跟随廖志国不久,这个口又如何轻易开得?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黄一平内心里也是焦虑万分,他一度最怕遇到孙健、徐晓凡、乔维民们,也担心他们频繁打电话来催。

可是,你越是担心,这些人越是不肯轻易放过你。

某日,文化局长孙健给黄一平打来电话,支吾半天自然还是打探消息,黄一平只好实话相告:“还没找到合适机会。”

孙健心里不满意,却也不便发作,央求道:“近期能否安排一个晚上,让我单独向廖市长汇报一下工作,最好在宿舍里谈,半个小时足矣。”

黄一平自然明白孙健的意思,却也记得廖市长那个包括不在宿舍谈工作、接待访客的“三不”,可是,再拒绝也难开口,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孙健。

不几天,黄一平陪廖志国参加一个会议,看看对方情绪又不错,当即装着突然想起的样子,说:“文化局长孙健希望安排一个机会,单独向廖市长汇报一下文化大市建设的情况。”

廖志国当即答应:“也好,正巧‘鲲鹏馆’项目也想听听文化主管部门的意见,你就安排个时间让他过来呗。”

按照通常习惯,廖志国一般只在办公室谈工作。可是,对于市长的日程安排,秘书不仅有通盘筹划之责,而且有临时变通之权。于是,孙健与市长的见面,便被黄一平安排在晚上九点,地点破例放在廖志国宿舍。那天,黄一平将孙健领到廖志国面前,帮他们泡好茶,然后就找个借口下楼了。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等他再回来时,就看见廖志国正在大发雷霆,直把个孙健骂得狗血喷头。黄一平一看桌子上的两沓钞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孙健趁机落水狗一般逃了出来。

看到黄一平进来,廖志国余怒未消,指着桌子上厚厚一沓现金责问道:“这个事情你知道?唔?”

黄一平马上否认,待廖志国怒气渐渐消了,这才把孙健近些年来的遭遇讲了一遍,多有帮其开脱的意思:“孙健做出这样愚蠢举动,也是因为前些年受了太多打压,本意还是希望得到公正对待,只是他错误解读了廖市长的为人。”

廖志国听了,怒气渐消,吩咐黄一平道:“本来想把这二十万元交到纪委。这样吧,钱由你出面还给孙健,让他不要有思想包袱,在我廖志国手下,一切看个人实际表现,今后好好工作就是了。”

通过孙健这件事,黄一平知道,廖志国的那个“三不”并非儿戏。此路既然不通,只好另求别道。

乔维民的电话三天两头追过来,令黄一平不胜其烦。终于有一天,等到了一个曲线救国的好机会。

那天,黄一平陪同廖志国到省城开会,主题是关于加快高新产业发展,除分管副市长、科技局长等人外,乔维民也参加了。回程的时候,廖志国滞留省城找梁副书记说些事,就让黄一平搭个顺便车,从省城买了苏老主席喜欢的盐水鸭,让他绕道阳江。

黄一平立即截住乔维民,上了他的专车,拉他一道赴阳江廖府。

路上,黄一平如此这般说了自己的计划,并详细介绍了廖志国的家庭情况,尤其介绍了苏老主席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在海北担任社教工作队长一节。

乔维民是海北县城土著,五十年代末出生,六十年代初期已然记得些事,加之其长期在海北工作,岂能不知苏老主席事迹。于是,马上在半道买了好多礼物,还特地从银行取了十万元现金。

到了阳江,已是傍晚,苏婧婧见到黄一平本就亲热,又见来了新的阳城客人,格外热情,当即留下说吃了晚饭再走。

趁着等饭的功夫,黄一平领乔维民上楼看望苏老主席。

乔维民名号“大炮”,却是粗中有细,上来先用海北方言向苏老主席一番问候,接着就按照黄一平指点,扯到老人熟悉的那些故人旧事,很快就激发起老人对往事的回忆。说来也是奇特,当话题回到四十多年前,说及海北当年的那些风物掌故,原本反应迟缓的老人,竟然马上恢复了正常的思维与语言功能,拉着乔维民的手侃侃而谈、娓娓道来,眼神里甚至不时有电石火花闪过。

见此情景,站在一旁的苏婧婧,眼睛慢慢湿润了,说:“谢谢乔县长!老人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晚上离开时,乔维民又单独上楼与老人告别,除了丢下那些礼物,也把十万元钱悄悄塞在老人床头。

车子刚出阳江市区,苏婧婧电话就追了过来,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让黄一平、乔维民立即打转。

“一平弟啊,不是姐姐要批评你,说过多少次了,朋友间的正常往来可以,但有这种大宗现金就不行了,以后一定得帮我把住关!”苏婧婧责备黄一平,语气有些严厉。

结果,乔维民买的那些物品留下了,十万元现金则遭到坚决退还。黄一平策划的这次阳江之行,以失败告终。

孙健、乔维民这两件事,令黄一平感觉尴尬、为难的同时,也让他醒悟:廖志国与苏婧婧,还真不是一般人,他们处理问题的思路与方式,或许真与多数官员及其亲属不同。

记得当年刚到市府做秘书,跟随魏副市长,其人由京城临时下来挂职,算是无职无权,因此特别在意一些小恩小惠。不必说下去开会、视察,人家送的些微礼物照单全收,就是平常报销个车旅费、节假日填报个加班补助单,也是尽量往多处争取。那架势,完全是不要白不要、不拿白不拿。后来跟了常务副市长冯开岭,人家毕竟多了个常委、常务头衔,收受的机会肯定比魏副市长要多。其时,冯开岭该收的也收,不该收的慎收或不收,因为他考虑更多的是官运前途。当然,为了顺利得到晋升、提拔,他也动用手中权力,通过邝明达、于海东之流间接索取钱物,用在打点省里领导、老干部、方教授们身上,关键时刻、紧要之处下手颇狠。现在,廖志国贵为市委副书记、市长,情况又大为不同。市长乃政府主官,居一人之下、百万人之上,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周围多少人试图一掷千金,换取接近他的机会。可以说,到了他这样的位置,只要愿意,大把的真金白银就会潮水般滚滚而来,挡也挡不住。而且,从苏婧婧的言谈话语中也不难看出,她喜欢钱且需要钱。可是,一旦真金白银送到面前时,他们又有自己的原则与游戏规则。或许是身边太多血的教训,或许是多年官场历练养成的警觉,廖志国有“三不”底线,苏婧婧也不肯直接接受大宗钱物。苏婧婧曾经对黄一平说:“我们做官,坚决不能收人家的钱财。不管什么人,你明目张胆给我们送钱送物,实质上就相当于送我们进牢房、上断头台。”

不过,黄一平也能强烈感觉到,苏婧婧话虽这样说,却并非真的要做什么清官。事实上,上次廖志国出差欧洲,苏婧婧关于藏品的那通闲聊,已经完全表明了心迹。其中意思,黄一平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他一时不知如何才能曲径通幽,况且,他自定的那个“三不”原则,多少也捆绑住了自己的手脚。

看来,没有郎杰克这么个特殊桥梁,事情还真不好办——不光是对孙健、徐晓凡、乔维民那些人不好交代,就是苏婧婧也不能满意。也罢,既然上苍把郎杰克送到眼前,那就放手让他折腾吧。

35

按说,文化局长孙健有了动作,体育局长姜如明也该有所作为吧。事实恰恰相反,人家姜如明现在稳如泰山,丝毫不需要像孙健那样慌乱。而且,市长廖志国已经数次表扬姜如明:“嗯,会办事!”“行,还能把事情办成!”

姜如明的会办事与办成事,自然与其表妹杨艳有关。现在,杨艳不仅已经成为廖志国网球场上的固定搭档,而且还担任了市长的英语辅导老师。由于她的介入,廖市长网球技艺、热情与日俱进,学习英语的兴趣空前浓厚,一个趣味型、学习型市长形象迅速树立起来。

于姜如明而言,上次黄一平那一番话,虽然令其一时左右为难,却也对他震动、启发很大。是啊,浸润官场多年,经历且见识了诸多风风雨雨,他岂能读不懂廖志国的目光,又岂能参不透黄一平的语意?可是,真到面临选择时,他也是左右为难、犹疑不决。一方面,表妹是自己嫡亲舅舅的独生女儿,从小被父母视若掌上明珠,好不容易嫁了个医学博士,虽然说不上多么圆满,可终归是平常人家的上佳归宿。况且,表妹也好,医学博士也罢,对自己这个做局长的表哥敬重有加,凡事几乎言听计从。现在面临如此尴尬,别人可以假装糊涂,自己心里却似明镜一般,说不定就会将单纯的表妹推向万劫不复,甚至彻底毁掉她和博士的幸福。这样的事情,伤天良、泯人性哪!而另一方面,自己年近五十,在体育局长的位置已经蹲了整整十年,眼看当初一起进入政府序列的同僚,基本上都挪到理想职位,脸面光鲜不说,在经济上也捞足了好处。别人的冷嘲热讽暂且不谈,就是老婆都时常诘问自己:你这个体育局长光管指挥别人运动,自己怎么不动动?前些年,市里每次面临政府换届之类的大面积人事变动,其他部委办局早就风声鹤唳,局长也是走马灯般更换,可就是体育局无人关注,有些靠近领导、背景深厚的干部,宁愿放弃机会也不肯到体育局来提拔。现在,政府换届市长更迭,这个廖志国一来就瞄准了文化体育设施,兴师动众要搞什么“鲲鹏馆”,正好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如果再不借此机会靠上去,乘势取得新任市长的青睐,自己这个体育局长注定就是棵千年黄杨树——长不大了。可是,姜如明也清楚,时下接近领导、取得领导信任,早已不是过去那样,可以单纯依靠人品正派、工作勤奋、业绩突出取胜,金钱物质上的铺垫有时即使不是唯一,也一定成为必需。环顾周围,掌管经济主管部门的那些人,本就坐拥金山银山,有的是大把票子四处播撒,充当买路、消灾钱;党政部门的主官们,或是掌握人事任免、使用权,或是操纵处分、奖励、政策制定、行政执法、司法裁量权,只要稍许抬抬下巴,就有人排着队为其花钱买单;唯有他这样的清水衙门贫寒官,既无雄厚经济基础,又无多少实际权力,自己无从收受,自然也就无法送给别人,哪里还有亲近领导的资格与资本呢?!眼下,廖志国不过就是因为喜欢打球,相中了表妹杨艳,自己若是再故意装糊涂或推三让四,那就真是自断后路、自毁前程了,说轻了是不识抬举,说重了是给脸不要脸。

思路理清了,道理想明白了,姜如明便不再痛苦,也不再犹疑。他马上给黄一平发了条短信:好吧!

姜如明点头了,事情便很快了结。医学博士的挂职名额,由市政府直接下达卫生局,再由局里指令到第一医院。期间,一院党委任命医学博士为内科副主任,正式启动了入党程序,并将有关手续随档案带到西部。临行前,医学博士虽然对娇妻有些难舍难分,可想想自己即将到来的光明前程,却又满怀喜悦,连连感谢表哥姜如明,道:“表哥对我的关怀,我一定铭刻心底,永生不忘。”

博士前脚西行,姜如明后脚就约了黄一平,亲自领着表妹杨艳来到阳城大酒店,正式交到廖市长手上。为表示郑重,廖志国让黄一平在酒店订了餐厅,专门摆了一桌高档宴席,算是认下这位年轻貌美的球友、老师,同时表示对姜如明、黄一平的慰问。席间,廖志国兴奋异常,不时亲自给杨老师搛菜,同时还给姜如明敬酒若干次,说了些表扬、鼓励的话。

坐在一旁的黄一平,早就观察到姜如明有些复杂的神态,不时为之在廖志国面前美言,将其在阳城官场数十年来的丰功伟绩,作了详细且生动的介绍。如此,在廖志国的表扬声中,姜如明脸色才终于完全疏朗。

杨艳真是个懂事的女子,没有了医学博士的拘束,在廖志国面前完全放了开来。

平心而论,廖志国虽然喜欢网球,可由于未经正规训练,平时又疏于练习,加之往日搭档多是善于打“政治球”的下属,因此技术并不怎么样。而杨艳则不同,毕竟从小经过专门训练,多年来一直参加各种比赛,平常也多同高手过招,那一招一式便很是正规,发球与回球质量也相当不错。然而,廖志国找她打球,其意并不在打球本身,所谓交流技术也只是说说而已。对此,杨艳这样的绝色美女,也算是经历丰富、阅人不少,又岂能不知。在此情况下,球场上的境况便一扫平常的简单呆板,陡然变得色彩斑斓起来。

先说衣服、装饰。廖志国固然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套耐克高档短衣裤,只不过头上多了一根纳达尔式的头箍,样子不免滑稽,却也平添了些情趣。杨艳的衣着,则是每次都有变化:一会儿是鹅黄超短裙,一会儿是粉红网球帽,一会儿又是柳绿色发带,整个人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不时给人以莫测的变幻。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健硕、修长的秀腿,以及丰满、坚挺的双乳。看得出来,杨艳在球场上也让球、喂球,却不是平常机关干部的那种“媚球”,而是多少带有一些情色的“调侃球”、“趣味球”。平时与别人打球,廖志国喜欢吊长球且跃起扣杀,那种凌空腾起的感觉一定极具快感。可是现在面对杨艳,廖志国却喜欢打近网,尤其喜欢观赏对方跃起扣杀。说实话,就是坐在球场旁充当球童的黄一平,也同样喜欢看杨艳扣杀。须知,美女高高跃起的那一刻,不仅可以欣赏到齐根修腿,而且能够饱览到几乎蹦出衣外的活泼丰乳,那种感觉绝对赏心悦目。

球场上的故事,自然是黄一平、姜如明等少数观众目之能及,球场外的故事,则只能留给人丰富想象了。

廖志国约杨艳打球,每周一般安排两三次,平常是在晚上九点左右,周六下午五点前后。时值盛夏,即便到了夜里或傍晚,天气依然炎热,像网球这样剧烈的活动,往往一次只能打上三四十分钟。

球场运动结束,运动者早已浑身汗湿,杨艳便随同廖志国回宿舍,清洗一番,接着攻读英语。这时,姜如明之类闲杂人员,算是任务完成,识趣打道回府。当然啦,随着廖志国与杨艳的绯闻在阳城官场传开,姜如明渐渐就淡出了球场,干脆不再现身。

黄一平由于职责所系,不便隐身。廖志国与杨艳切磋球技时,他得端水递茶送毛巾,同时充当兼职球童。等到廖市长上楼学英语,黄一平既不能近前,也不能离开,只得在楼下担当守门员,时刻防止好事者前来打扰。这项工作,看起来轻松,其实却无比累人,而那种累,又无比折磨人之神经。

廖志国与杨艳在楼上如何举动,自然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坐在楼下的黄一平,只能凭声音之类判断与想象。譬如,杨艳第一次上楼,先是房间东南角有微弱的流水声,黄一平判断那是洗脸池的位置,说明学习英语之前须把脸上的汗水洗净。流水声消失不久,就有录音机播放的英语从窗口传出,也时有廖志国厚重的男中音与杨艳甜美圆润的女声相伴。到了第二次,流水的声音转到房间西北角,黄一平知道那是淋浴房,猜想他们打球出汗太多,应该洗个透身澡彻底清洗。之后的录音机、男中音、女声英语三重奏,依然听得真切、辨得明白。等到第三次之后,洗澡、录音机的声音都还没有什么变化,男、女二重奏却产生了变调,以至渐渐趋于无节奏与歇斯底里。黄一平听着,心里便禁不住翻江倒海起来。毕竟,他也是个身、心俱为正常的男人,置身于那样的音响环境,岂能真如古代柳下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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