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长钧干笑了两声,又说:“刁富贵最不缺的,就是钱……”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小初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也干笑两声,顺着黎长钧的话头,说:“刁富贵是不缺钱,但他缺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缺什么重要的东西?”黎长钧问。
沈小初说:“缺‘德’!”
黎长钧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顿时哈哈大笑。沈小初也一仰头,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李明桥这段时间住在县政府招待所。
县政府招待所是原来的老名称,现在改名了,叫蓟原宾馆。蓟原宾馆比原来的名字气派得多,但老百姓叫顺口了,还是习惯于把蓟原宾馆叫做政府招待所。
本来,政府家属院留得有几套房子,产权属于政府办,专供一些非本地住家的县上领导居住。但李明桥调来蓟原的时候,前任县长走得憋气,连家都懒得回来搬,占用的房子就没有腾出来。没办法,政府办只好在蓟原宾馆给李明桥租了一间房子,标间。按卫振华的意思,要租个稍微像样点的套房。但李明桥拒绝了,他说,整那么大干什么?我就一米七二的个头,不胖不瘦,占不了多大地,标间就合适。卫振华解释说,套房的好处是不但宽敞,而且小范围的会议,可以直接在房间里开。李明桥说,睡觉的地方是睡觉的地方,办公的地方是办公的地方,开会怎么能在自己睡觉的房间里呢?我没有那么官僚。
这天晚上,李明桥在卫振华的陪同下回到宾馆。在乡下跑了一圈,先后走了五六个乡镇,回到县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李明桥有些累,就打发卫振华早些回家,然后进了洗手间,准备洗漱一下休息。
卫振华刚走没几分钟,有人敲门。李明桥正在洗脸,没有在意,以为是卫振华忘记了什么事情又折转了回来,就随口说:“门没锁,进来。”
门锁咔哒一响,房间门被轻轻地推开。
李明桥对着镜子,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水珠,问:“振华,还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拜访拜访李县长吗?”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语气有些轻佻。李明桥一惊,扔下毛巾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一位个头高挑的年轻女人站在房间中央。
李明桥有些迟疑,他的大脑飞速转了一圈,确信不认识面前这个女人。
他问:“你是……”
年轻女人“扑哧”笑了一声。女人穿着一套墨绿色的裙子,一头披肩长发,脸如一轮圆月,饱满而光洁;窄肩、细腰、宽臀,曲线流畅;一对乳房,如同挺拔的两处高地。
李明桥承认,这个女人很漂亮,不只漂亮,还是很惊艳的那种,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就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换作一般男人,不心旌摇荡才怪。李明桥也是男人,但他是一县之长,脑子里暂时还没有那么多花花草草,他首先考虑的是:夜深了,一个年轻女人跑到自己房间里来,估计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踱到门边,打开门,说:“对不起,有什么事情,明天到我办公室谈。”
这是下逐客令了,但对方没离开的意思,站在那里不动,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李明桥。李明桥心里着恼,就拿了腔调,问她:“你是哪个单位的?”
“我叫黄小娜,华源公司总经理。”黄小娜一边自我介绍,一边优雅地向李明桥伸出手去。
李明桥唔了一声,但没有握黄小娜的手。他说:“夜深了,黄总还是先回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到我办公室谈。”
黄小娜说:“没什么事情,就不能跟李县长坐一会儿,聊聊天?”
黄小娜不光人长得漂亮,声音也是很娇,有一种软绵绵的力量。这种力量,看似无力,却往往有着足够的杀伤力,这么说吧,如果你是男人,恰好你的生理正常,那么,黄小娜的声音就可以透入你的骨髓。
李明桥没见过黄小娜的人,但听过黄小娜和华源煤炭经销公司的大名。华源公司自身没有煤矿,但蓟原县产的煤,百分之六七十却都是由华源公司卖出去的,也就是说,都是经由黄小娜的手卖出去的。李明桥听人说起过黄小娜,说是如何如何美艳惊人,没想到一见,传言果然不虚,还真是人间少有的尤物。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年轻,原以为企业规模做得如此之大,当总经理的,怎么着也是半老徐娘了,谁想还是一姑娘家。
李明桥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跟煤老板们打交道,更何况,今晚来的不速之客还是一位女老板,听听:聊聊?孤男寡女,又是深更半夜的,有什么可聊的?传出去,还不成了老百姓街头巷尾闲谈的话把子?
但这个黄小娜,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而且不是特别好对付。想想看,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能够在蓟原县站稳脚跟,而且几乎垄断了蓟原县煤炭经销的大部分渠道,没点特殊本事,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这样的女人,往往都是危险品,别说碰了,她只要在你周围不停地晃悠,哪天要是爆炸了,说不定都会波及到你身上,即使不炸死你,也会弄你一身硫磺味。据说,这个黄小娜跟煤炭局长郝国光关系密切,有些不清不楚,但都是传言,没人说得清楚,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李明桥有些为难,总不能把人家硬推出去吧?如果那样做,不但有失他县长的身份,而且,人家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加上又是蓟原有名的企业老总,县上的利税大户,心里再怎么不乐意,也得让人家脸面上过得去啊。他只好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给卫振华打电话,说是有人汇报工作,让他马上折回宾馆来,做好记录。
李明桥没打算让这个漂亮女人难堪,但他又不得不让她难堪。他是一县之长,是公众人物,全县老百姓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呢,他必须在生活小节上保持足够的清白,否则,这个深夜闯进自己房间的女人,就会成为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射向自己的子弹,如果自己不想成为别人的炮灰,那么,像黄小娜这样的女人,就最好离远点。
卫振华事实上没有走多远,他刚刚走出电梯,还没有迈出宾馆的大门,就接到了李明桥的电话,只好又折身返了回来。卫振华有些犯嘀咕,心想啥人这么不识趣,大晚上的,跑到宾馆来汇报工作?该不是上访的吧?卫振华知道李明桥的习惯,这个新来的县长,通常情况下不会在自己住的房子里谈公事。李明桥的脾气很倔,他固执地认为,工作上的事情,就应该在办公的地方解决,自己住的房间是私人场所,不适合办公。作为办公室主任,卫振华的职责就是给县长们搞好服务,李明桥让他返回宾馆,他就得无条件地返回去。
等卫振华回到李明桥的房间,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黄小娜,先是一愣,接着就明白了李明桥的用意。古语有云:“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说的就是避嫌疑的事。很显然,黄小娜——这位在蓟原商界叱咤风云的美艳女人,难住了一向果敢的李明桥。这个时候,卫振华的工作,不是单单做好记录这么简单——能做好什么记录呢,地点不合适,时间不合适,估计黄小娜也不是单纯地来汇报什么工作。身为企业老总,即使要汇报工作,也得先找分管工业口的副县长,这样一竿子插到县长跟前来,显然有悖常规。卫振华心里明镜似的,他清楚,自己此刻的身份就是挡箭牌,替李明桥救火来的。黄小娜不是火,但比真正的火更具烧伤力。卫振华跟这个女人不止一次打过交道,他知道,在蓟原,敢招惹这个女老总的人,大概还没有生出来呢。
卫振华说:“原来是黄总啊……”他想上前跟黄小娜握握手,但看黄小娜不但没有握手的意思,甚至连回头来看他卫振华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就只好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卫振华知道,他这个政府办的主任,在人家黄小娜眼中,根本算不得一盘像样的菜:人家抬举你了,你是主任,一个科级干部;不抬举你了,你屁都不是。谁让人家有钱呢,人家坐的车,卫振华工作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挣来其中的三两个轮子——现实就是这样:你的骨头再硬,你的腰杆再直,也会被轻飘飘的钞票压垮。
李明桥指指卫振华,说:“这是我们政府办的主任,卫振华同志。我本来不习惯在自己休息的房间里谈工作,但黄总经理身份特殊,华源公司又是蓟原的利税大户,我这个县长,不敢怠慢啊。”
李明桥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也是给黄小娜找台阶下:“黄总要汇报工作,那就开始吧,卫主任做好记录。”
黄小娜轻轻一笑,说:“李县长客气了,大晚上的,汇报什么工作?我只是来看望看望您,认认门……至于工作上的事情,改天,我去您办公室……”
黄小娜没有顺着台阶下来,而是不轻不重地回了这么一句。但李明桥显然没有兴趣再跟她纠缠,一挥手,说:“既然这样,那就让卫主任送黄总回家。”
“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黄小娜边说边站起来,款款地向外走去。走到门口,黄小娜忽然回过头来,对着李明桥微微一笑。那笑,有一丝高傲,有一丝妩媚,还有一丝……诡秘!
3
杜万清万万没有想到,李明桥竟然公开跟他叫上了板。
这让杜万清非常恼火,县委书记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牵着的鼻子走的吗?想他李明桥,一个在从政经验和政治敏感性上都很稚嫩的毛头小伙子,头上还顶着一个“代”字,凭什么跟自己较劲?杜万清觉得,自己作为一把手的权威和尊严受到了挑战,这显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
这次临时动议的县委常委会议,并没有打算研究干部的任免问题。原本有个别部门的领导职务空缺,但都不是什么要紧单位,十天半个月的没有头头,一时半会儿碍不了什么事。按书记杜万清的意思,这几个部门先放放,过段时间再说。这次常委会的中心议题,有两个:一个是讨论县政府拿出的《关于蓟原县跨越式发展的第二个五年规划》方案(草案);还有一个,就是研究蓟原酒业有限责任公司改制的有关问题。
只不过,会议甫一开始,就没能按照正常的惯例开下去。
杜万清简单地讲了两句,因为两个议题牵涉的都是政府那边主抓的工作,杜万清就让李明桥做主要发言。谁知,李明桥一张嘴,话头子一转,议题就绕到干部问题上去了。
李明桥说:“这个蓟原县跨越式发展的第二个五年规划方案,是在我的主持下搞出来的,说实话,我自己本人,都对这个方案持一定的怀疑态度……”
杜万清一愣,其他常委也都有些犯迷糊:你当县长的都怀疑这个方案,还提到常委会上来干吗?
“为什么呢?——不是这个方案本身有什么不科学的地方,或者缺乏可操作性,不是。而是我对我们这届政府,我们县委政府下辖的各级部门,究竟能不能落实这个规划,究竟能落实到什么程度,持怀疑态度。”
李明桥用手中的钢笔,轻轻地点着面前的文件,继续说道:“蓟原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如何发展、怎么样跨越式发展的问题,我们现在遇到的最大的难题、最大的障碍,就是干部队伍僵化、人才不流动所造成的困境。这才是我们应该提到议事日程上来的首要难题……”
说到这里,李明桥有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他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其他常委,无疑,众人的目光是惊讶的,也是不解的:县委副书记年长富本来在抽烟,李明桥的一席话让他愣在了那儿,烟燃到烟屁股了都忘了摁灭,就那么怔怔地看着李明桥;纪委书记、政法委书记和宣传部长,目光在杜万清和李明桥身上绕来绕去,似乎想找出某些明确的信息;只有常务副县长黄志安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安,见李明桥的目光望向他,就稍稍欠了欠身子,嗓子眼里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李明桥没有看坐在一旁的杜万清,他这个代县长没打算跟县委书记对着干,但是,他的一席话明确地暴露出了他的意图:他准备自行其是,而且,没打算跟谁妥协。
在大多数常委发愣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李明桥接着说:“大家都是蓟原的老干部了,你们比我清楚,为什么蓟原的干部队伍会如此僵化?为什么?因为有个别干部赖在领导的位子上不下来,有的领导干部,甚至把年龄一次又一次地往小了改……”
话说到这份上,杜万清终于明白了李明桥要干啥,同时也明白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上次自己的苦口婆心,并没有打动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不,人家根本就没把自己的话灌到耳朵里去。关于干部的问题,李明桥曾经专门找过杜万清,明确表示要换掉郝国光、黎长钧、张得贵、周伯明等几位局长,杜万清没有答应,只是劝李明桥干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别碰这几位局长,否则,得不偿失。李明桥显然没有听进去,不但没有听进去,而且准备“逼宫”,逼他杜万清在常委会上点头——问题是,你逼得了吗?
杜万清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是年轻啊……官场如战场,古人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既然不明敌情,这仗怎么个打法?只要一开火,处于劣势的肯定是你。李明桥既然敢“逼宫”,凭借的是什么?无非是一腔热血、一腔正义感而已。但是,这个社会已经不是草莽英雄的年代了,你的热血啊、正义感啊,算得了什么呢?这个社会是有规则的:好的规则、坏的规则、正面的规则、反面的规则、明的规则、潜在的规则……不管是哪一种规则,你都得小心翼翼地对付,尤其是在政界上,按规则出牌,才是一名官员长久的护身符,否则,第一个翻船的就是你。
很明显,李明桥没打算按规则出牌。他说:“煤炭工业管理局的局长郝国光,年龄多大了?公安局长黎长钧年龄多大了?更不用说财政局长周伯明和国土局长张得贵了。即使他们档案上的年龄是真的,那我们再算算,这几位干部,在各自局长的位子上待了多少年?国务院总理,大概也只能干两届吧,这几个局长恐怕两届都不止了……
“干部队伍僵化、人才缺乏流动性,导致各项工作迟缓、停滞不前,各单位相互推诿、扯皮的现象屡屡发生,年龄过大的干部霸着领导的位子不下来,年轻的干部看不到被提拔的希望,工作上缺乏动力和信心……这些问题,难道不是我们目前刻不容缓、亟待解决的问题吗?
“奇怪的是,几年来,没有谁来捅破这层窗户纸。既然没有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那么,今天我就来做这个捅破窗户纸的人:我以县委副书记、代县长的名义,建议万清同志、建议县委常委会议,对煤炭工业管理局、公安局、财政局、国土资源局等四家单位的领导班子,予以认真研究,对现任局长,该退休的退休、该撤职的撤职、该换掉的坚决换掉!”
李明桥的发言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如果是在演讲台上发表的演说,杜万清肯定会鼓掌叫好。
但这不是在演讲台上,而是在县委的会议室里,李明桥面对的也不是看热闹的观众,而是县委的各个常委。
会议室里出现了嗡嗡的说话声,有些常委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书记杜万清尽管心里恼火,但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常委会上的议题,一般在开会之前就确定了,尤其干部任免事项,谁上谁下,谁挪窝,也是提前沟通好的,而且,主要决定权在县委书记手里,县委书记不拍板,常委会上就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来,更不会得出实质性的结论。杜万清心里,更多的是惋惜,觉得年轻人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前程——在蓟原,动干部是有前车之鉴的,李明桥之前的两任县长,都打算动动郝国光几个,但郝国光他们还没有挪窝,他们自己反倒灰溜溜地离开了蓟原。李明桥执意要这样做,那他李明桥的下场,跟他的前任不会有太大的区别,有翟副书记给他撑腰也不成。官场就是这样,你只要进了雷区,就别妄想全身而退。
多年来,杜万清一直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个雷区,他知道自己的分量,说是县委书记,蓟原的干部任免由他说了算,但是,只要动错一个人,你的下场就会很狼狈,甚至不单单是狼狈那么简单。很显然,这个新来的代县长,还不知道蓟原的水深水浅,而且试图绕开他这个县委书记,摆明了要在这次常委会上,背水一战。
杜万清用右手的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子,会议室立马安静下来。他扫视了一下会场,用缓慢而沉着的语调说:“这次常委会的议题,本来没有干部任免这一项内容。之前,明桥同志曾经找我谈过这方面的问题,我没有同意。目前,调整干部太过敏感,不利于蓟原干部队伍的稳定。但是,今天的会上,明桥同志又提了出来,建议调整财政、公安等几个部门的领导班子。明桥同志作为政府那边的负责同志,既然提出来了,肯定就有他提出来的道理。那么,大家就议议,把各自的看法和观点,都摆到桌面上来……”
既然李明桥没打算按规则出牌,那他杜万清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是怎么被“规则”打败的,同时也让他尝尝,蓟原的水究竟是苦的,还是咸的。
对于一个漂亮女人来说,她自身的美丽,就是最为有效的武器,而且这种武器,在面对男人的时候,命中率和杀伤力,几乎是100%的。
黄小娜对自己所拥有的魅力,向来都比较自信。有时候,她甚至孩子气地想:如果把自己放在古代,不说当皇后了,在皇帝身边混个宠妃什么的,应该不是多难的事情。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自认为最为有效的武器,竟然在李明桥面前失灵了:这个男人,自打她走进那间房子,一直到离开,就没有正经瞅过自己一眼。这让黄小娜气馁不说,甚至还有些恼羞成怒:这个男人,太不识好歹,不就是一个代县长吗,有什么牛的?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煤炭局长郝国光。按郝国光的意思,让黄小娜接近接近李明桥,摸摸这个代县长的底细。结果怎么着,人家根本不接招,连丁点机会都不给你。郝国光奇怪的,不是代县长李明桥对黄小娜的漂亮熟视无睹,李明桥属于那种比较正统的领导,不沾花惹草再正常不过。但他大惑不解的是,凭黄小娜的心机和手腕,竟然也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黄小娜是那种富于城府和心计的女人,她对付人的手腕,别人不清楚,他郝国光还能不清楚?
当初,在省城的一家夜总会里,乍一看到黄小娜的时候,郝国光的双腿就不住地打哆嗦,甚至有点自惭形秽的感觉。如果不是腰包里硬嘎嘎的人民币让他的脊梁骨挺了挺,郝国光没准就给黄小娜下跪了。那个美啊,那个性感啊,那个高雅啊,几乎都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怎么说呢,黄小娜的美丽,有一股子逼人的力量,是男人愿意为她去死的那种。事实上,身在烟花场所,哪里谈得上清纯和高雅?无非就是一个卖笑的风尘女子而已。但黄小娜就是给人一种高雅脱俗、不容侵犯、不容染指的感觉。
郝国光当然不会为黄小娜去死,他只是把黄小娜从省城带回了蓟原,并为她注册了华源煤炭经销公司。就这样,黄小娜摇身一变,由一个出入烟花之地的卖笑小姐,成为一家年利税两千多万的煤炭经销公司的老总。为了这件事情,刁月华曾经跟郝国光闹过好多回。有一次,甚至把郝国光的脸和脖子都抓破了。这让郝国光大为伤脑筋。他郝国光是谁?蓟原县的煤炭局长,只要他跺跺脚,蓟原的整个地面都会晃悠几下。唯独在刁月华面前,郝国光的底气就会变得非常虚弱,这时候,官帽子赋予他的权力和地位,一般是起不了太大作用的;更为要命的是,郝国光作为刁月华丈夫的权力和一贯的颐指气使,也由于黄小娜的出现,而变得可有可无。毫无疑问,刁月华捏住了郝国光的软肋。一个男人被自己的老婆捏住了软肋,那么,在老婆面前,除了俯首帖耳以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但是,对于郝国光来说,他的俯首帖耳是要付出代价的。那段时间,刁月华每撒一次泼,郝国光就得往后让一步,他一再让步的结果,就是不得不把华光煤业公司和自己夫妻名下的所有矿洞子,全部交给小舅子刁富贵去经营。本来,郝国光是不大待见自己这个小舅子的,一脸痞相一身匪气,大多数时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刁月华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向来宠着惯着刁富贵,好在刁月华还算有点脑筋,并没有打算真把公司交给刁富贵打理,只是让她弟弟做了一个傀儡总经理,举凡公司的大事小事,真正说了算的,还是他们夫妻俩。
尽管刁月华在某种程度上,默认了郝国光在外面养着黄小娜,但郝国光心里就是痛快不起来。你想想,堂堂煤炭局局长,隔三岔五的,让自己老婆闹腾一回,多伤面子?还干不干正经事情了?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啊,一天闲得没事干,尽琢磨什么感情不感情的,男人哪管得了那么多?对一个男人来说——尤其是像郝国光这样的男人——女人就是用来睡觉的,就是用来伺候自己的,说穿了,就是一件工具。人生短短几十年,哪有那么多的闲时间谈情说爱?更不会有太多的工夫跟你整天闹腾。黄小娜漂亮吧?在蓟原,黄小娜那是数一数二的大美女。但是,尽管郝国光对黄小娜的美色和肉体都很着迷,他却从没有打算跟黄小娜成就一段什么美好姻缘,他没打算抛弃自己的发妻,不,他压根就没有这样想过。自打他把黄小娜带回蓟原来,他的如意算盘就是:让黄小娜帮自己赚钱。
有时候,女人能赚来的钱,男人是赚不来的!有时候,女人能办成的事情,也是男人办不成的!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