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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夏日最后的和声】第八章 云断和声

崔隽毫不客气地从牌堆里抽出四张牌摊在桌上:3、4、4、9。

我看一眼就算出来了,(9÷3)×(4+4)=24。

看崔隽和天琳的表情,也应该一下就算出来了。

可是万雪霏一直盯着这四张牌研究了好半天,手指还指来指去,憋了好一会儿都没给出答案。

她真的不擅长吧……

“呵,我也觉得奇怪。”崔隽把答案公布后对万雪霏说,“刚才有好几局牌型都是靠算数算不出来的,为什么你却能每次都出对呢?”

其实我玩了几局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万雪霏肯定没有作弊,因为发牌的一直都是天琳,万雪霏看不见我们的牌。而且她说她刚学会,应该不是假话。

而万雪霏说她也不知道,反正不知怎么就出完了。

“喂,小弟,叶子,别那么严肃了。”天琳把牌收起来说道,“人家刚退学,就该多陪陪她玩,今后怎么办她可一点想法都没有,别再给人家增添心理负担好不好。”

天琳真是个好朋友,话音刚落崔隽便抽椅子起身说:“好吧,万雪霏你有空就来玩,虽然这里没有茶水招待,但人都很不错。”

“谢谢你们。”万雪霏低头道谢,很讲礼貌。其实根本用不着谢,打输官司的是我们,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再演出了,我想好好玩几天。”她向我们拜托道,“各位,能陪我吗?”

陪?当然可以吧。你心情不好需要宣泄,我们当然奉陪。不过什么时间?

“明……天,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地说,嘴角上还是挂着笑容。

明天好像是星期二,白天我们肯定要上课。

“没问题!”天琳一句话吓得我和崔隽不敢作声,“不就是旷一天课嘛。霏霏你都旷课一千节了,我们是你的朋友,不也旷点课不算朋友!”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讲义气啊!

“怎么样,明天我们去陪霏霏玩!”她望着我们几个,那自信的眼神和充满热诚的马尾辫好像不由得我们不答应一样。

这事肯定不行吧……逃课,我这乖孩子还从来没干过。崔隽也一定没做过吧。可是万雪霏却满怀期待地望着我们……

“呵,有什么不行。”崔隽低头闭眼一笑,答应了。

他居然答应了!

“叶子,你呢?”

“我……我啊?……”

“你够不够朋友?”

“……她不是你的朋友吗。”

“你自己说的:天琳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

这话我确实说过,但她什么时候听见的?

“你是不是男……”

“好了我去!”我只得答应了。旷课嘛,这件事要好好体会一下才能和我们的委托人万雪霏产生共鸣,只可惜晚了点。

只剩下苏可了。就算天琳再怎么用语言威逼苏可也不敢答应翘课,本来嘛,让苏可做这种事就好比让郭典范不再说英文一样,永远徒劳无功。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天琳说由她负责做请假,请假理由是王牌庭辩队聚餐,集体食物中毒。对于全年级忽然不见三名庭辩队队员来说,这个理由不错,是我能想到的最佳理由。然后她说:“好了,今晚我们去长沙米粉。霏霏一起来,很好吃的!”

我说今晚妈妈已经做了饭,不去了。

“你必须来,不然怎么食物中毒。”天琳说。

我囧。

之后我们约了时间地点,首先还是按照天琳的老规矩,明早八点半在广宣中心街从东头数起的第三个包子摊排队。经过多次实验考究,这种约见法确实很能有效地防止迟到发生。然后就是去哪里玩的问题了。

天琳提议去游戏机厅,崔隽提议去游泳,苏可也凑热闹,提议去游乐场玩。既然你们全都带个“游”字,那我提议去游车河好不?我的发言十分心虚,毕竟我们居然光明正大地讨论逃课去哪玩的问题。天琳说没关系,因为我们王牌庭辩队好不容易辩输一回,队员们也需要发泄发泄嘛。什么“好不容易”,明明是第一场就输了。

可是万雪霏好像对我们的提议都不感兴趣,我想她应该没怎么去过游戏机厅游乐场这样的地方。再说那种地方不是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就是位于人口汇集的地方,万一被老师抓个现行,那我们可就真食物中毒得吐血了。

万雪霏说她想去爬山散心。于是我们集体赞同去远离市区的地方,在第二天排队集合后,便一同搭车向云断山进发。

云断山位于云起市北部的云断区,从广宣区中心出发要途经沙涌区,开车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主山并不高,顶峰海拔不到两千米,但因为它处于城市郊区所以也算是难得一见的旅游景点,也给云起市居民休闲散心找了个好去处。

不过我并没有来过这里几次,一是因为本身就在云起长大,觉得随时都可以来,就好像不少法国人一辈子都懒得去看巴黎凯旋门一样。二是这里实在偏远,如果不是有心要来,谁也不会愿花那么多时间在路上。

但这天我和万雪霏,还有天琳、崔隽一同逃课来到山脚,本来满心比辅助线还虚的我一下就感到释然了。

自从开学以来,我几乎一直都窝在家和学校,心灵也一直游走于高楼和网络之间,真的好久没看过那么广阔的世界了。前方青山绿水,层峦叠嶂,高处峰回路转,直耸入云。除了眼前的大门,缆车和一条宽阔的水泥路是人修的以外,周围全是大自然天成的美景,让我忍不住赶紧往上攀登,把肺里的积压的灰尘一口气全换掉。

也因为是星期二,四面几乎没什么游客,不会挤也不觉得热。看见前方道路空旷无比,天琳带头往山上登去,还转过身来催我们说,今天是我们败诉的惩罚,要罚我们全体跑遍云断山,不快点一整天都爬不完。明明昨天还说是来发泄的,她的思维一向都是那么古怪。

她今天的穿着和以往出行一样,还是一套阳光帅气的便捷服饰,不带一丝花边。如果没有那条仿佛鲤鱼般灵活晃动的马尾辫,我一定会无数次把她当做是男孩了。

而这次是我第一次见崔隽穿便装出行。以前见他都是在学校或法庭,周末他从不出现的,今天好不容易出现了,还是星期二,让我不禁去妄想他周末到底要干什么。他的穿着也很简单,一件衬衫,一条中裤,加上运动鞋。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他衬衫的口袋里挂着两支笔,不认识他的以为他是文化人,更不认识他的以为他是卖笔的,谁也想不到他其实是玩笔的。

万雪霏今天没有化装。她穿着和我们第一次见她演出时一样的衣服,那套素白色的衣群架在纤细的身体上,十分完美匀称。加上前方吹来的和风把她的双辫随披肩长发一同扬起,宛如山中的仙女,与大自然完美地结合了。我相当质疑她的身体能不能坚持爬上那么高那么远的山,如果真上去了,我猜她是飘上去的吧。

我们沿着并不陡峭的水泥马路前行,缓缓而上,一路上谈天说地,有说有笑。我们聊的内容比以往在局限的学校里多太多了。有蔡聋子装聋作哑事件簿啦,苏可的辩论训练大合集啦,《痴男怨女对碰火花星》结局大构想啦,审判长多啦a梦的身世之谜啦。其中关于多啦a梦这个人,万雪霏应该是认识的,因为他是万雪霏的伴奏手。可万雪霏说她也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云起市音乐学校的学生,出来打工的而已。后来我们还聊了网上流传甚广的王天琳和万雪霏的jq,居然一点也不尴尬,也许是身处大自然里,天人合一的关系吧。

万雪霏问我们为什么奸情是jq,我刚想回答,却被天琳抢着说:“昨天教你的锄大d记得吧。扑克牌里面k是国王,q是皇后,本来国王和皇后是一对正式夫妇,但j是骑士,和q在一起,jq不就是奸情嘛。”这解释简直是误人子弟。万雪霏好像听懂了,问她:“都说我们俩jq,那我们谁是j,谁是q?”天琳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我是j,你是q!”至于为什么,天琳说那天在后台是她保护万雪霏,所以当然她是骑士,万雪霏是皇后了。我和崔隽相互看了一眼,摊了摊手,心领神会:万雪霏是情,王天琳是奸。

就这样,我们一直走到半山腰才发现,好像忘记带午饭了。

山腰处有个广场,有餐厅提供午餐,不过因为是旅游景点所以价格很贵。我问他们要不要做“买”的侃价练习,天琳说不要,说今天明明是出来散心的,她的口风变得比昙花还快。于是我直接侃价拿20块钱买到了两份30块钱的饭,和万雪霏一起先吃了,这让天琳和崔隽总觉得有点心里不平衡。

叫他们平时不练习,还把练习推给我做,我可是练习完毕找到感觉了,这回身为队长的我应该给你们点惩罚。

天琳便拉上崔隽,扬言说要5块钱买到,怎么也得把我比下去。我真怀疑5块钱够不够成本,崔隽肯定不会答应她。结果想不到崔隽居然答应了,说:“5块钱能买到是能买到,不过要花多点时间。”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崔隽的想法。

“没关系!”天琳说,“能便宜买了就便宜买了。”

我总以为女人是一种有便宜就赚的生物,但天琳是个例外。想不到天琳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候!万雪霏说,天琳应该不是为了赚便宜,单纯是为了要把我比下去而已。比就比,难得有机会看天琳出一次洋相,我乐于奉陪。

结果我和万雪霏吃饱了半个多小时,天琳还没侃到饭。

“喂,直接买10块钱一份算啦……”我催促她道。可是她坚决不干,说才十二点半,还早呢。

“不快点一整天都爬不完哦。”这话可是她说的,现在该用在她身上了。万雪霏也在一旁笑着,是觉得我们庭辩队很有趣吧。

“那你们先走!”天琳说。

先走什么先走,待会儿走散了怎么汇合。

“上山就一条路,用得着汇合?”

崔隽好像也是那个意思,他说他能陪着天琳在这折腾,毕竟天琳那性格扬言说了要5块钱买下,就不会多给一毛钱。而且有他在,能保证5块钱买到饭,今天就当是给队长个面子,把上次欠着的买卖练习补完了。

“我们先走吧,我想去山顶。”万雪霏发话了,看来她也知道劝天琳放弃是永远不能成功的。

我只好留下他们继续闹,和万雪霏组成先行部队,先去到山顶再等他们。

一路攀过望云岭,走过聚云亭,渡过云飞桥,登上浮云坡,我和万雪霏边走边讨论起5块钱低于成本价,那还买不买得到饭的问题。

万雪霏很大胆的猜想说崔隽敢打包票5块钱买到,还要花时间,意思是要慢慢等待,等到肚子饿了,卖饭的可怜他们了,就愿意5块钱卖给他们了。我笑了,说当然不是那么回事。卖饭的绝对知道天琳和崔隽兜里有大把钱,怎么可能因为肚子饿了才5块卖。崔隽敢说5块钱能买到,是因为商品的使用价值并不是恒定的。特别是食物,时间一长没人来吃,饭菜越凉越不新鲜,自然就贬值了。等得时间越长就越容易廉价买到,加上天琳和崔隽一直赖在餐厅不走,卖饭的肯定为了打发他们干脆5块钱卖了。崔隽的想法仅此而已,万雪霏听了才恍然大悟。

她的想法让我觉得她虽然有点笨,但足够纯真。她很少结交朋友,一定也很少想到这些俗事,准确地说是没时间没精力去想吧。

不知不觉我们周围的游客变得更少了,四周有薄雾缭绕,看来已经接近山顶,那云断峰就在眼前。万雪霏好像变得分外激动,加快脚步往前奔跑。

从了无一人山顶广场边缘向外望去,视野无限开阔。不但能俯瞰整个云断山,还能远眺南部的云起全景。万雪霏扶着围栏,迎着清凉的风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又深深地呼了出来。被云断顶峰的南风一拂,我的身心也变得格外舒畅,好像只要冲远方大吼一声,就能把学校里积累的功课压力全都排出体外了。

“真舒服,我已经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万雪霏望着山下一片葱绿,感叹道。

“这么说你以前常来?”

“也不是,五六年前来过的,只是对这里印象特别深刻。”

五六年前,那时才10岁。我小时候也曾来过,但是对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也许是以前没有什么功课压力不需要得到放松,或者当时太小不懂得欣赏吧。但万雪霏说她对这里印象深刻,莫非是幼时曾在这里摔过跤?

“那次来这里,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她说。

“哦!?”

她说她多年前认识了一个朋友,这话太能提起我的兴趣了。

“那时她就在那里。”她指着广场一角说,“那里传来了一阵很美的小提琴声,我不由得凑过去听,我被迷住了。”

她边说边往那个回忆中的位置走去,很怀念般:“她拉的是一首歌,还问我要不要试着唱唱,我正好挺喜欢唱歌的,就敞开歌喉。想不到她反而被我的歌声迷住了。”

万雪霏说着有点脸红,其实她用不着害羞,毕竟我们都曾被万雪霏的歌声迷住,还差点走火入魔来着。

“你们看过我演出,可我其实不喜欢上台表演。”她说,“有点烦闷,被一堆人围着心里也不舒服。我喜欢唱歌,只喜欢自己静静地唱。”

怪不得她想跑来云断山散心。

“谢谢你们愿意旷课陪我,你们真是好朋友。”虽然是道谢,但她的语气已不那么客气礼数了,有些随意。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我挠挠头说,其实我本来都不愿意的,还不是天琳那个我行我素的家伙心血来潮,“对了,我记得崔隽说过,你唱的歌都是自己作词曲?”

我话音还没落,只听见一阵歌声从耳边传来,是万雪霏倚在栏边唱歌。

我有幸又一次听见了她美妙的歌喉。那歌声和在寒露时分的不同,不那么规矩了,而是自由自在,向四面八方飘扬。

她唱出了自己的苦闷,唱出了向往的地方,那是一阵要摆脱一切的声音,美得洒脱。它不仅仅打动了我,还打动了风,打动了四周的一草一木,都陪着她的歌声一同舞蹈。歌声穿透薄雾,仿佛融入了整个大自然,从山顶洒向整个云起。

我沉溺在歌声里,好像身临仙境般,倾听着女神歌唱。

我仿佛还听见了优美的和声,和着她的歌,在伴奏。

好像是从聚云亭那边传来的,一阵小提琴声。

难道万雪霏的歌声还能让时光倒流!?我刚一睁眼想往琴声传来的地方望去,可是万雪霏的歌声已经停下了。

她单手用力按着头,扶着围栏,很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了!”我跑过去问她。

“我,头痛……”

难道这就是她传说中的周期性偏头痛?怎么现在发作了啊!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我不知道这个该怎么处理啊,是不是山顶缺氧造成的?

不管怎样,我没带止痛药或者别的什么,先赶紧送她休息好了。

“下山吧!”我扶着她。

“嗯,回去……”她指着缆车站,看来是没法走路了。

于是我拨了个电话给天琳,说我们先走了,不用跟上来了,跟上来也没戏看。

缆车下降的过程中,我才想起刚才隐约的提琴声。仔细听听,已经听不见了。

是我刚才的错觉吧,我想。

【注解】

煽动:怂恿,挑拨,鼓动。

艳〇门:这个,在网上曾火爆一时……

三个有利于:原话是“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力,有利于提高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

好了疮疤忘了疼:忘了曾经受到的教训。

欠扁:就是欠揍。专门用来形容此文作者。

欲加之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给人施加罪名,办法太多了。

24点:用四个不大的自然数,以四则运算算出24的玩法。

食物中毒:吃了不好的东西,严重吃坏肚子了。

游车河:开着车兜风,到处游荡。

凯旋门:欧洲纪念战争胜利的一种建筑。

辅助线:一般是用来解答几何题,暂时添加的虚线。

昙花:漂亮的花,可惜花开花谢很快。

使用价值:能满足人们某种需要的物品的作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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