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瑚笑道:“说不定他们是追了一程,忽然想起‘三思而后行’的古训,三思之后,结果还是给咱们的‘圣旨’吓倒了。”
其实不是他们给“圣旨”吓倒,而是他们的坐骑倒了。
这三个军官追了一程,不知怎的,坐骑忽然都是口吐白沫,片刻之间,相继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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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莫名其妙,正待察看,忽听得马铃声响,路口转弯之处跑出一骑骏马,骑在马背上的人也是一个御林军军官。
三个军官不禁都是一惊,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施礼。
原来这个军官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之一,在御林军的地位仅次于穆士杰的副统领应修元。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应修元问道。
其中一个答道:“禀大人,不知怎的,我们的坐骑好像忽然都生了病,走不动了,真是古怪!”
一人说道:“我们是奉了穆统领之命,到龙大人的尚书府去的,不料却碰上这样尴尬之事,请应大人指示,该怎么办?”
另一人则问道:“应大人,你怎么也来了?”他比另外两个人较为细心,似乎对这位顶头上司也有点起疑,虽然亦是恭恭敬敬的答话,但一双眼睛却是不住的打量应修元。
应修元哼了一声,说道:“好在我来,否则可要给你们误了事了。穆统领就是因为放心你们不下,故而叫我亲自来办这件事的。你们回去吧,穆统领有另外的差使派给你们。”
其中两个军官本来就是不大想去龙府的,听得应修元这么一说,正是合了他们的心愿,“官场波谲云诡,变化实是难测。穆统领要我们去通风报讯,目的当然是讨好龙文光。但倘若这道圣旨当真是对龙文光不利,龙文光一倒,穆统领身居高位,不愁连累。我们这次的通风报讯之事给查了出来,只怕就要遭无妄之灾了。”
如此一想,这两个人立即欢天喜地地说道:“多谢应大人体贴,亲自来替代我们办这件事。”第三个军官虽然稍有疑心,但见同伴都已奉命,自是不敢独违众议。
三个军官弃马跑步回去,应修元则是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拨转马头,快马加鞭,追赶陈石星等人去了。
陈石星等一行人刚刚转出一条绕过山坳的弯路,忽又听得马蹄踏地之声,来得恍如暴风骤雨。回头一看,只见追来的只是一个军官了。
陈石星“咦”了一声,轻声说道:“这个鹰爪孙可又不是刚才那三个人了。”云瑚定睛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在陈石星耳边悄悄说道:“我认得这个人,他是御林军的副统领应修元。”
陈石星心想,御林军出动仅次于穆士杰的高手追来,看此情形,十九是看出我们的破绽了,一番交手,只怕难免。于是说道:“好,待会儿让我缠着他,你们快点到龙家去。”
话犹未了,应修元的快马已经来到他们后面,距离仅只数十步之遥了。
陈石星勒住马头,喝道:“我们是奉了圣旨赶着去办公事的钦差,什么人胆敢闯道?”
应修元没有答话,但却哈哈一笑,把手一扬。
陈石星只道他是发什么暗器,赶忙拔剑出鞘,一招“横扫六合”,剑光霍霍四面展开,护住身躯。
不料还未碰着那“暗器”,那“暗器”却在他的头顶自行爆裂,泥碎簌簌而落,洒了陈石星满头满面。
“暗器”竟是一颗泥丸。
陈石星心头一动,惊疑不定,只听得那应修元已在哈哈笑道:“陈少侠,恭喜你大功告成。你没忘掉昨晚给你引路的人吧?”
陈石星又惊又喜,可也有点怀疑,御林军的副统领却怎会帮他们的忙?
韩芷忽地笑了起来,说道:“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是冒牌的御林军副统领!你的改容易貌真是不了起,几乎连我也给你瞒了过去。”
那冒牌的应修元笑道:“韩女侠到底是行家,一看就看出我的破绽。”
韩芷说道:“我本来也看不出来,只是觉得你这一身衣裳似乎稍微有点不称身。不过,这也不是太大的破绽,倘若不是你先说穿昨晚的秘密,我也不敢猜疑你是冒牌的应修元的。”
那人笑道:“但愿这个破绽不会给龙文光的家人发现才好。”
陈石星又惊又喜,说道:“原来老前辈是赶来帮忙我们对付那龙老贼的。”
他们一面走一面说的,那人把坐骑与陈石星靠拢,并辔而行,笑道:“你别口口声声叫我什么老前辈,说起来我和你们的师门都有一点渊源,或许我比你痴长几岁,可以叫你一声老弟,但对段剑平兄,我是应该称他大哥的。不过这位韩芷姑娘,若然序起班辈,则是应该叫我一声师兄了。”
韩芷说道:“我早看出你年纪不老,所以没叫你老前辈。但我可也想不到有你这位同门,还是请你明白告诉我你是谁吧。”
那人说道:“我的名字,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知道。家师的名字,则或许你们听过。”
陈石星道:“兄台本领如此高明,尊师一定是位名震武林的前辈高人了。那就请兄台赐知令师的高姓大名吧。”
那人笑道:“若论出道之早,家师还在上一代的天下第一剑客张丹枫张大侠之前,前辈二字,倒是可以当之无愧的。若论名声,几十年前,他也的确是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但可惜却不是什么好名声。所以‘高人’二字,小弟倒是要替家师谢辞了。”
做徒弟的如此议论师父,那是极为罕见之事。陈石星等人不禁一怔。
那人似乎知道他们的心思,继续说道:“这倒不是我做徒弟妄敢对师父不敬,你们不知,我的师父平生最不喜欢戴什么武林高人的帽子,和他同时的人,都认为他是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不论正派邪派,提起他老人家的名字,十之八九,恐怕都要大皱眉头。他老人家也以此自豪,并不因为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好引以为耻的。”
韩芷笑道:“你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到令师的真名实姓。”
那人这才说道:“家师姓谷,讳凌峰。”
陈石星尚在思索,段剑平已是想了起来,说道:“令师敢情是在五六十年之前就已大大有名的妙手神偷谷、谷大侠。”
那人说道:“不错,他是当时天下第一的妙手神偷,但却没人称他大侠的。”
段剑平道:“怪不得你说和我们的师门都有一点渊源了。陈大哥,令师张丹枫大侠恐怕还未曾对你说过吧,这位谷老前辈是令师生前好友,以神偷绝技、改容易貌之术以及泥丸打穴的功夫并称三绝的。”
陈石星道:“我是家师的关门弟子,我入门之日,就是家师仙去之时。他老人家的故事,差不多我都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那人说道:“你的来历我已经知道了。我来此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师门渊源,与你一会,我叫秦岱云。”
陈石星笑道:“秦兄,御书房那个镇纸铜狮的眼睛给人挖掉,还有大同总兵那份奏折也给人换上了金刀寨主的书信,这两件事情都是你干的吧?”秦岱云笑道:“不错,都是小弟干的。雕虫小技,教老兄见笑了。”
陈石星道:“这次你虽然不是偷皇帝的宝物,反而是替金刀寨主送了皇帝一份大礼,但能够在养心殿内,施展偷天换日的功夫,亦已足以显出老兄师门的神偷绝技确是名不虚传了!”
云瑚说道:“秦大哥,原来你是奉了金刀寨主之命来办这件事的么?你几时投入山寨的,我还未知道呢。”
秦岱云这才把内里因由告诉他们。
原来他的师父妙手神偷谷凌峰平生最喜欢偷两种东西,一是奇珍异宝,一是武学典籍,甚至各大门派的拳经剑谱他都敢偷,因此不论黑道白道,不论王公贵人以及武林大豪,提起他的名字,都要头痛。
他隐居之后,晚年忽生悔意,临死前吩咐他的关门弟子道:“我平生做的坏事多,好事少。虽然做的坏事也从未伤及无辜,但做的好事也大都是鸡毛蒜皮,不足称道的小善。
“‘大恶’虽未为,‘小善’无足道。善恶相权,盖棺论定,我还是功不补过的。
“我不想死后留名,但却必须要你替我做一件较大的好事,方能稍赎罪衍,也让我可以安心入土了。”
秦岱云复述师父临终的吩咐之后,稍停片刻,让他们先猜一猜。
段剑平道:“令师是武林的一代奇人,他要你做的好事,想必也是非同小可。我猜大概是和金刀寨主有关的吧。”
秦岱云道:“不错。家师虽然避世隐居,绝迹江湖也差不多有四十年之久。但对外面的大事,他还是知道的。近年金刀寨主在雁门关外抵御瓦剌入侵的事情,他都知道。
“他吩咐我道:‘我平生积聚的珠宝甚多,我并非贪财,只是喜欢拿来把玩。我知道你没有这种嗜好,所以珠宝我就不留给你,我死后,你拿去送给金刀寨主,让他变卖了做军饷。我偷来的一大堆拳经剑谱则留给你,我限于资质,贪多而嚼不烂,但愿你得了这些武学典籍之后,在武学上将来远胜于我。’”
陈石星赞道:“令师做的这件好事,可比劫富济贫更有意义了。姑且勿论令师从无‘大恶’,即使他做过许多坏事,只这一件好事已足以补过有余。”
他们一路谈谈笑笑,不知不觉已是到了龙文光在西郊的私邸了。龙府的家人看见御林军副统领应修元和两个大内卫士,还有两个小太监一起前来,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赶忙入内禀报了。
不过一会,龙府管家沙通海便即出迎。沙通海本是龙文光手下的一名高级军官,龙文光“告假”之后,他瞧出“苗头”不妙,索性趁早辞了官职,改做龙文光的管家。要是龙文光没事,他还可以东山再起。做龙府的管家也很不错,胜于在波谲云诡的官场,糊里糊涂的给人加上一个罪名挤掉。
他带着一点诧异的神情看着冒充御林军副统领的秦岱云,“应大人,你可以稍为透露一点消息给我们知道,这道圣旨,对我们的大人究竟是有利还是有害?”原来他和应修元一向是称兄道弟的。
秦岱云见他看不出自己的破绽,心中暗暗得意,便即和他打“官腔”道:“皇上亲手交下的圣旨,谁敢事先打开偷看。莫说我不知道,你就是问这两位钦差公公,他们也不知道。你快点请你们的大人出来迎接圣旨吧,说不定是大喜事也未可知。”
沙通海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说道:“既然如此,小的也不敢多问了。请钦差大人和应副统领稍待片刻,小人马上去请家主出来。”
他说“稍待片刻”,但陈石星等人却几乎等了半个时辰,尚未看见龙文光出来。
他们也知道迎接圣旨,是需要整肃衣冠的,但即使换上官服,按理也无须等这么久。
充当钦差的韩芷正要大发脾气,龙文光出来了。
韩芷立即喝道:“龙文光跪接领旨!”
龙文光跪了下来,全身俯伏,脸都几乎贴到地上,心里想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搞的什么把戏?你们要我跪下那只有对我更好。”
云瑚小时候是常常见到龙文光的,此时只觉得他苍老许多,但还是旧时模样,他既已跪倒地上,云瑚也就不再仔细打量他了。
韩芷大声宣读圣旨。她是个年轻女子,太监说话的声音本来是带“雌音”的,料想不至露出马脚。
“兵部尚书兼任九门提督龙文光私通敌国,泄漏军机,平日居官,又多贪赃枉法罪行,着即撤职查办,交东厂暂行看管,待朕亲自审问,钦此!”
听罢“圣旨”,龙文光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颤声说道:“钦差大人,可否赐圣旨罪臣拜阅?”
韩芷喝道:“大胆龙文光,你敢怀疑圣旨吗?”
龙文光道:“不敢,依朝廷体制,一品大臣似乎可以请求皇上赐这恩典。”
在五人当中,云瑚是比较懂得朝廷的“体制”的,但却也不知道是否有这一条,心里想道:“反正我这圣旨不假,便让他过目何妨?”于是说道:“好,那就让你看个明白吧。大内侍卫,把这圣旨赐他拜阅,待他看过之后,立即摘下他的顶戴朝珠!”这条条例,云瑚倒是知道的。不过若不是龙文光搬出什么朝廷体制,她也几乎想不起来。她叫陈石星上去赐圣旨、摘顶戴,已是作了预防万一的打算。万一龙文光起疑,拒奉圣旨,陈石星可以立即将他拿下。
陈石星的武功足以和当世任何一位高手周旋,胜得过他的当真可以说是寥寥无几。龙文光不过是个老朽文官,云瑚自是不虑有变。
哪知事情的变化竟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就在他们交接“圣旨”的这一刹那,陈石星忽地感到虎口一麻。手少阳经脉的关元穴、曲池穴、少商穴同时发热!
这是内功中最难练的“隔物传功”!“龙文光”只凭一张薄纸,就能把内力传送过来,震撼陈石星手少阳经脉的三处大穴,功力之深,当真是匪夷所思,世所罕见。
陈石星做梦也想不到一个老朽衰弱的文官能有这样深厚的功力,莫说他事先没有运功相抗,即使他早有准备,只怕也难以抵挡这突如其来的“奇袭”!
说时迟,那时快,龙文光一声大喝,已是把陈石星抓着,迅即点了他的麻穴,把他的身躯高举起来了!
变出意外,云瑚、韩芷、秦岱云、段剑平等人,在这刹那之间,都是不禁一呆!
云瑚唰的拔出剑来,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冒充圣旨所要拿办的罪臣!”但因陈石星在他手上,云瑚投鼠忌器,是以青冥剑虽已出鞘,却是不敢就刺过去。
秦岱云正要抢过去,施展他的妙手空空绝技,把圣旨先夺回来,忽地有几桶水朝着他当头淋下,原来是早已埋伏在屋项上的几个龙府卫士,手中都是拿着一桶冰水,趁着这个时机泼下来了。
秦岱云等人此时正是心神慌乱之际,饶是秦岱云闪躲得快,几桶水同时泼下,也把他泼成了好像落汤鸡。云瑚等人也给水珠泼了满头满面,脸上的化装七零八落,登时现出庐山真面目。
“龙文光”哈哈大笑,说道:“不错,我是冒充龙大人,但你们却也是冒充钦差。”
冒充龙文光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东海龙王”司空阔!
秦岱云喝道:“司空阔,你以为我们是冒充钦差,那你可错了。这是如假包换的圣旨,你不信叫龙文光出来瞧瞧!你们胆敢对皇上的圣旨如此侮辱,纵然你们将来可以一走了之,龙文光可是难逃抄家灭族之祸!龙文光,我知道你躲在里面,你自己仔细想想!”
话犹未了,里面果然就走出了一个人来,但却不是龙文光。
那人打了个哈哈,说道:“你是何方小子,胆子可也当真不小,你看看我是何人,难道你冒充老子,也是皇上的圣旨准你冒充的吗?”
原来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御林军副统领应修元!
龙文光的管家沙通海一发现了冒牌副统领的可疑之点,便即进内与龙文光、东海龙王商量对策,一方面由东海龙王用同样的手段假扮作龙文光,一方面立即派人飞骑去找应修元。
秦岱云哈哈笑道:“世事本来真假难分,咱们倒也不妨亲近亲近!”一跃而前,闪电发招!
秦岱云这一掌打着他的肩头,只觉软绵绵的好似打着了一堆棉花,突然虎口一震,对方反弹的内力倏忽而来,将他的手掌弹开,秦岱云一个“细胸巧翻云”,应修元尚未来得及还招,他已倒纵出数丈开外。
他一个倒纵开去,脚跟站稳,便即把手一扬,淡淡说道:“这圣旨是降给龙文光的,我看还是请沙管家拿去给龙文光吧。龙文光若然大胆拒接圣旨,或者对这圣旨有什么怀疑,也该由他亲自去叩见皇上,问个清楚。”
他手中扬起的那件物事,可不正是东海龙王刚刚交给应修元收藏的那道圣旨?
秦岱云在和应修元闪电过招的这瞬息之间,不但打了应修元一掌,还居然能够将他贴身收藏的“圣旨”偷了出来,众人无不目瞪口呆。应修元自己更是吓得心惊胆颤,“这小子刚才假如是用喂毒的暗器在我胸膛刺了一下,我吃的亏恐怕就更大了!”
秦岱云趁着众人一呆之际,身形一晃,倏的又到了沙通海面前,喝道:“接圣旨吧!”
沙通海一惊之下,本能的举掌遮拦,陡觉掌心触着一团宝物,一抓抓去,那道圣旨已经是塞到他的手心了。沙通海大怒道:“好小子,胆敢戏弄于我!”
他不敢毁坏“圣旨”,腾不出手来运用掌法,但鸳鸯连环腿则已疾忙踢出。他是北方“谭腿”的名家,腿上的功夫比掌上的功夫更强。
但他出腿虽快,却如何踢得着秦岱云?秦岱云一个转身,又是把手一扬,这次却是把三枚铜钱向东海龙王打去。
他的泥丸打穴功夫是武林一绝,改用铜钱,更劲更准。东海龙王在他和应修元交手之际,就一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防他暴起发难。但此际,“钱镖”打来,他想把陈石星当作盾牌,却还是未能如他所愿,三枚“钱镖”全打中了他的穴道!
秦岱云正自欢喜,忽听得东海龙王哈哈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大笑声中,三枚“钱镖”疾如流星的反打回来,分向上中下三路打秦岱云的三处穴道,和秦岱云刚才打他的手法正好相同。不过刚才秦岱云是手发“钱镖”,而现在这三枚“钱镖”则是打着了他的身体,给他反震回来的。原来东海龙王也练有“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他的内功造诣不知比应修元高明多少,他不但练到人沾衣即跌,暗器打着他的穴道也会弹开。
这一下大出秦岱云意料之外,饶是他轻功妙绝,也是躲避得极为狼狈,窜高伏低,在地上打了个滚,结果还是给最后一枚“钱镖”打着臀部。不过幸好已是避开穴道,只是一阵辣痛的感觉,皮肉也都没有受伤。
东海龙王本来正在哈哈大笑的,不知怎的笑声突然中断,蓦地一声大吼,把陈石星抛了出去!
原来陈石星的内功造诣虽然不及东海龙王深厚,但他得张丹枫所传的玄功要诀,却是另一门奥妙异常的功夫,可以“挪移穴道”,所谓“挪移穴道”,就是将穴道所受的对方内功移与别处,压力一减,被封的穴道便可慢慢解开。这门功夫和运气冲关的解穴功夫有异曲同工之妙。
正当秦岱云的钱镖打着东海龙王之际,陈石星的穴道已经解开。他被东海龙王高高举起,紧紧抓着,上半身发不出力,但双足则是可以活动的。脚尖一踢,踢着了东海龙王膝盖的环跳穴。
陈石星的功力自是远非秦岱云可比,东海龙王纵有“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被踢着穴道也是禁不住半身酥麻,陈石星乘机便即举掌向他天灵盖拍下。
骤出不意,奇袭突来,东海龙王为了免受掌击天灵盖之殃,百忙中亦已无暇思量,自是只好把陈石星抛出去了。
他的内功也委实高强,在这瞬息之间,运气三转,已是解开了被封的环跳穴,下半身的酸麻之感虽未全消,已无大碍。
他一声大吼,扑上前去,待要再抓陈石星,云瑚如何能让他再续施杀手,一招“横云断峰”,青冥剑疾挥出去,拦在陈石星前面。
东海龙王伸手一抓,只听得“嗤”的一声,衣袖被削了一幅,在剑光中绞成片片蝴蝶,要不是他缩手得快,手指都几乎给云瑚的宝剑削断。
原来东海龙王的武功本是比云瑚高得多的,若在平时,他空手对付云瑚的宝剑,也决计不会吃亏。但此际他穴道方解,跳跃不灵,却是险些被云瑚伤了。
秦岱云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刚刚翻起身来,沙通海的连环鸳鸯腿已是向他踢到。
陈石星被东海龙王振臂一抛,去势劲疾,无巧不巧,正好是向着沙通海的所在飞去,他的出腿比沙通海快了半分,“乓”的一声,把沙通海踢出数丈开外,摔得头破血流。
东海龙王喝道:“把我的兵器拿来!”内堂跑出四名龙府武士,每两个人扛着一支“万字夺”,四名武士同时发一声喊,把双夺向东海龙王抛出。此时陈石星亦已拔剑出鞘,与云瑚并肩站立了。
东海龙王把双夺接到手中,喝道:“好,我就用这对万字夺再斗一斗你们的双剑!如你们所愿,公平比划一场!”
陈石星笑道:“你是我们手下败将,你不服气,再斗何妨?”
东海龙王怒道:“上次你们使诈取胜,岂能妄自夸口?我不与你们斗口舌之利,接招!”
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霎忽之间,双剑和双夺已经碰击了十七八下,溅起了一溜溜的火花。
东海龙王切齿要雪西洞庭山一败之辱,此次再度交锋,一交手就全神贯注,把平生本领都拿出来,比前次更加厉害。只见他双夺展开,迎、送、剪、扎、吞、吐、抽、撒,八诀八法,圆熟凌厉,使到疾处,宛如骇电惊霆,轰击着两道银虹,又如两条墨龙,舞爪张牙,贴着陈云二人的身形似要待机而啮!
三人越斗越烈,风声呼呼,震耳如雷,冷电精芒,耀眼生缬,不知不觉,在他们周围的数丈之内,已是没人敢接近这个圈子。
大厅内正在乱成一团,有一个人从内堂走出来,陈石星认得这个人是龙文光手下的高级军官石广元。石广元和沙通海一向乃是龙文光身边的“哼哈”二将的。
石广元神色似乎有点紧张,说道:“司空舵主,龙大人的意思是念在这位云姑娘和他有过父女之情,不想做得太绝,因此特准她和她的朋友都一起走。司空舵主,请你手下留情,现在就进去见龙大人,不必理会他们了。”
此言一出,陈石星好生惊诧,龙文光怎的会有这样好心?
东海龙王也起了思疑,但他知道的内情比陈石星多,他不相信龙文光要放走云瑚是出于“父女之情”,但却不能不忽地想起“树倒猢狲散”这句老话。
东海龙王正因久战不下,乐得抽身,虚晃一招,转身便走。
云瑚怒气填胸喝道:“姓龙的老贼,有胆的你出来!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东海龙王笑道:“云姑娘,你走吧,龙大人好歹是你的……”话犹未了,云瑚已是连人带剑疾冲过来,一腔怒气,好像都要发泄在东海龙王身上了。
东海龙王右手的万字夺一招“举火燎天”迎上,喝道:“不知死活的丫头,你——”“当”的一声,火花四溅,云瑚一个鹞子翻身,身形倒飞!
陈石星大吃一惊,慌忙一招“长虹经天”,剑光暴涨,当真就像一道银虹,横截在东海龙王与云瑚之间。
这霎那间东海龙王只觉头皮一阵沁凉,原来云瑚在飞身倒纵之时,剑锋掠过,把他的一片头发削了下来。东海龙王对陈石星颇有几分顾忌,对云瑚却是一直不放在心上的。不料他认为是功力和他悬殊的云瑚,如今竟然几乎削了他的头皮,他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连忙退入后堂,放下闸门。
陈石星回过头来,云瑚脚尖刚刚着地,身形晃了两晃,不过用不着陈石星扶她,亦已站稳了。陈石星见她没有受伤,这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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