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清廷对义和团的态度,也有了个大转变。满清统治者对义和团的政策,本就摇摆不定,他们虽然想把义和团消灭,可是由于义和团势大,清廷迫于无奈,不得不承认它是合法团体;这样在“利用”与“防范”的夹缝中,义和团和清廷,几年来总算没有发生大冲突。可是到了光绪二十五年,情况有了转变。当时山东全省农民,大都入了义和团的拳厂,和山东拥有特权、欺压平民的列强传教士及教民起了冲突。传教士认定拳民是叛逆,鼓励教民武装侵犯义和团,并且夸大义和团的恐怖。当时列强驻华公使,由美国公使康哲出头,压迫清廷撤换原来的山东巡抚毓贤,而换以更大的屠夫袁世凯。媚外的袁世凯,拥有强大的私人军队,他一到山东,义和团便陷入血海之中。他定出《严禁拳匪暂行章程》八条,凡有练拳或赞成拳厂者杀无赦。这种极端残忍的屠杀,引起了山东义和团全面的反抗。
数年暂安之局,至此一变。清廷对各地义和团又由防范之途而成为搜捕。陕西西安是西太后行宫所在,所以对于荒僻的西北几省(包括甘肃在内),也注意起来。
外面的沸沸扬扬,连僻居在甘肃极西的卓不凡也略有所闻。他到甘肃东部给碱泉子回民采办年货时,就看到有拳厂神坛,香烟缭绕,拳民头裹黄巾,腰缠红带,在街上往来。又听说清廷已与义和团在山东开战,不久甘肃恐怕也要大举搜捕了,甘肃东部已是人心惶惶,可是拳民们仍然结集游行,无所畏惧!
卓不凡回到碱泉子和师兄一谈,大家又是兴奋,又是茫然。姜翼贤兴奋的是:自己的徒弟果然是个英雄豪杰,足证他老眼无差;然而对于自己不免要卷入漩涡,也感到茫然。至于卓不凡呢?他雄心壮志,又如春蚕抽丝,正是烈士暮年,壮心未已。因他还未清楚义与团与朱红灯的做法,所以也不愿贸然投奔。师兄弟俩商谈之下,还是决定静以观变。
卓不凡将外界形势告诉回民,这一荒漠桃源,顿时阴霾四布。这些浩劫余生的回民们,又再陷入焦虑惶恐之中。他们除了小心戒备外,还请卓不凡到外面探听消息,好作提防。
荒漠雪飘,山舞银蛇,又是一年岁暮。卓不凡像往常一样去甘肃东部城市采办年货,兼探听消息,剩下姜老头子和姜凤琼在碱泉子帮助回民防备。
一晚,雪下得正浓,白皑皑的荒漠如堆琼砌玉。姜老头子深夜在村落外徘徊,看明月映积雪,星斗乍明灭,别有一番清旷之景。姜老头子想起自己来到碱泉子已整整四年,正自慨叹。耳中蓦地听得一种轻微声息,远远飘来……
姜老头子伏身注目,只见一条黑影,疾如鹰隼,远远奔来,在积雪寒光之下,看得清清楚楚,一下子就到了村边,一撩衣襟,就上了屋顶。姜老头子急急长身,就似平空掠起一只大鹤,轻飘飘地在他身边一落,低声喝道:“咄!你是哪里来的?荒漠穷乡,不值得好汉光顾。”
那黑影给姜老头子出其不意地吓了一跳,却也昂然不惧,打了个哈哈道:“荒漠穷乡,藏龙卧虎,却也大不寻常呢!你老不就是个人物!”
姜老头子定睛一看此人,四十多岁,眉目之间,溢满精悍之气,穿着一身夜行衣,肋下皮囊胀鼓鼓的,似乎是藏着飞镖、蒺藜之类的暗器。姜老头子看他的打扮神情,大约不会是什么善类,可也不知道他的来意。当下拿话问道:“你夜入寒村,有何见教?”
那夜行人傲然不答,却先问道:“敢问你的万儿?”姜老头子冷然说道:“我们山野小民,哪有什么万字!不过你如想在这里讨便宜,也还有人接待!”
夜行人狂笑道:“是这样吗?大爷如果怕事也不来了。今晚就是打算瞻仰贵村!”刷的身形一闪,就掠出三四丈远,竟自不理姜老头子,直入村中。姜翼贤大怒,正待赶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下面人影,似涌起一朵红云,赫见自己的孙女儿,披着大红斗篷,明晃晃的利剑,指向敌人。那夜行人给姜老头子祖孙前后夹住,却也不畏不惧,横了红衣女侠一眼,叫道:“嗬,原来还有一位女行家!”
红衣女侠性情甚急,可不比她的爷爷。一晃身,手中剑灵蛇疾吐,刷的一剑便向那夜行人胸前刺去。那来人身手,竟也十分轻灵巧快,他背上明明插有一把单刀,却弃而不用,在房上,倏地向下一伏身,“脱袍让位”,避过了红衣女侠的剑;身子一倏一晃,反抢过来,竟用“登步摆莲”的功夫,腾起一腿,向红衣女侠下盘踢去!
红衣女侠涨红了脸,她哪容得这贼人存心欺侮!手中剑一撇一圈,“渔夫撒网”,绕成一圈银虹,疾向来人双足斩去。来人料不到红衣女侠剑招如此厉害,急改前踢为后纵,发出的右腿,趁势一蹬屋脊,借力后纵,使出武林罕见的“细胸巧翻云”功夫,倒翻出数丈以外,轻飘飘地落地,回头说道:“你们不要猖狂,大爷改日还会再来!”一言未了,身形已是兔起鹘落,跳跃如飞,直向村外奔去。
姜老头子刚才因见孙女儿已出来拦截,而且敌人还以空手接招,他是一派掌门,当然不能上前帮手。到敌人兔脱,红衣女侠追去时,他急忙唤道:“琼儿不要追了!”他是老成持重,一来怕敌人调虎离山,二来不知来人虚实,追上去恐会吃亏。
姜老头子对孙女儿道:“今晚这人来意不善,看来功夫虽然不弱,也非极强。他的来路,我尚未摸透,但愿他不是清廷鹰犬。你不必声张,增加村人惶恐。”姜老头子虽然力持镇定,但心内也不由得暗暗吃惊:自己已经远走穷荒,竟还有人追踪觅迹。
这晚之后,姜老头子和孙女儿更加小心防备,一连过了三晚,都安谧如常。第四晚,姜老头子因连夕疲劳,盘坐地上,朦朦胧胧地正待入睡,到了三更时分,忽觉得屋顶微微一响,似是风吹落叶之声。姜老头子数十年功夫阅历,一听便知又是那厮来了。他却故意自言自语道:“真是人老了,胆气也不似少年时了,听到夜鸟掠过,也以为是人,害得我一夜没好睡。”他一边说,一边却移近窗下,屏气凝神,注视外间。
歇了一会,只见窗外黑影一晃,一条人影,惊鸿掠雁似的从窗外闪过。姜老头子急忙跳将起来,“飞鸟投林”,穿出窗外,追风逐电似的,向那人追去。那人轻功,虽然迅捷,可是却及不上姜老头子几十年的苦学勤修,到村外里许之地,便给姜老头追上。
姜老头子追到那人身后,猛的喝道:“朋友,既然远来,怎的不见主人就跑了?请歇下谈谈如何?”
那人竟似料到姜老头子有此一番说话,蓦地止步回身,扬声笑道:“果然引出正点儿来了。你既然出面邀客,那我的兄弟,也请你一并招待好了!”说罢,引声长啸,有如鸱鸟夜鸣。
姜老头子凝身注目,只见前面十来步远处,积雪沙堆之后,闪出了三个人来,全是夜行衣裤,黑布蒙头。对着姜老头儿一字儿上前,其中一个瘦长汉子,呵呵笑道:“姜老英雄,别来无恙!原来你竟逃到这边荒之地。难为你熬了几年。今晚相逢,没说的,跟随咱们去吧。”
姜老头子狐疑满腹,不知是敌是友,扬声问道:“你们是哪路朋友,请赐个万儿!”
最先探村的那个夜行人,伸手一探肩后,铮然一响,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厉声说道:“你原来果是姜翼贤这老鬼,三龙二虎五条性命,该怎么个偿法,请你自断!”
姜翼贤勃然大怒道:“鼠贼小辈,敢逞强横,姜某不叫你们见识见识,也辱没了梅花拳三字。”雁翎刀刷的出手,刀风飒然,“独劈华山”,倏的便奔过去。那夜行人将剑一封一架,喝声:“并肩子,上呵!”他的同伴,也纷纷亮出兵器,将姜老头子围在当中。
姜老头子一口刀对四个夜行人,进似龙蟠,落如虎踞,起似鹰扬,掠如雁翅,在兵刃缝中,挥舞自如。这四个夜行人也非庸手,虎头钩、丧门剑、泼风刀、藤蛇棒,四般兵器,四种使法,把姜老头子围得风雨不透!
斗了三十多回合,一边是仗着几十年炉火纯青的刀法;一边是仗着人多势众力大招熟,打得难分难解,谁也没占了便宜。姜老头子怒从心起,大喝一声,施展出梅花奇门刀法,翻翻滚滚,挥挥霍霍,越战越勇,越斗越强,浑身上下,卷起一片青光。
这五个人在村前叱咤奔逐,呼喝厮拼,早惊醒村里的人。红衣女侠姜凤琼一马当前,马堡主率二三十名精壮堡丁在后,大开庄门,冲出来接应。一时火把通明,人马喧腾。
那几个夜行人见战姜老头子不下,堡中人又倾巢而出,为首的打了一个胡哨,大喊一声:“风紧,秧子硬!待硬把子来再摘,快走!”此话一出,四个夜行人倏地一齐退去,边走边乱飞暗器,阻挡追兵。姜老头子一口雁翎刀挥舞碰磕,把近身暗器纷纷打落。但他也横刀住步,不再追击。那四个夜行人似江潮骤退,刹那间便在荒漠上消失了。
姜凤琼、马堡主这时已自赶到。马堡主埋怨姜翼贤道:“姜老英雄,你怎不通知大家,一个人冒险拼死?若有什么意外,叫我们怎过意得去?”姜老头子笑笑道:“没事,小丑跳梁,不敢惊动堡主。”
马堡主皱了皱眉头道:“我听令孙女刚才说,贼人已来窥探过一次了,今晚又来,边鄙寒荒之地,又没有什么足令江湖人物觊觎之处;而他们频频夜探,看来必另有原因,只恐大半是清廷鹰犬呢!”
这些夜行人确是清廷鹰犬,有陕甘总督手下的武士,也有清宫大内派来的高手。原来自西北的“三龙二虎”在甘肃东部麦积石山丧命之后,清廷缇骑四出,访查无踪,只知道他们是一到甘肃境就下落不明的,寻觅多时均无着落,也就放弃了。
事情本可淡忘,不料因为义和团风起云涌,清廷打算万一事急时逃到西北,所以又派出好手,并责成地方,一面搜捕防范义和团,一面严侦有什么江湖豪杰、草莽英雄落在西北,可以收抚以供利用的就收抚,倔强不服的就早早斩草除根,免贻后患,并特派了一个大内的特等武士喀图音和西藏的多罗喇嘛主持其事。陕甘总督选拔了十多个武士,听他们二人调遣。这十多个人便分成几路,在陕甘各地搜查。其时清宫的八名特等武士只剩三人,即沙鸣远、喀图音和噶布尔(就是后来在《龙虎斗京华》一书中被太极陈的哥哥用太极掌打死的那位)。清廷派出如此顶尖儿的人物主持,可以想见它是如何重视西北的基业。
到甘肃北部搜查的,一共是五人,由王再越率领。王再越原是大内卫士,因为与罗家五虎,夜劫柳庄,给柳大娘和娄无畏两人杀得落花流水。王再越仗着轻功超卓,仅以身免(事详拙著《龙虎斗京华》),回到京师,自觉无颜,遂要求外调,奉命派到陕甘总督处,做一个管率武士的小队长。这次他率领的四个人都是陕甘总督手下的第一流高手,其中有一个名叫简大熊的,原是河北的独行大盗,后来受招安被分派到西北军中,他在河北时曾和姜翼贤见过几面。喀图音分派他和王再越一路,原就是要他们附带侦查三龙二虎的死因,与姜翼贤的下落。
碱泉子原是一个极其荒凉之地,所以前几次缇骑四出,都未到过那里。这次因为清廷上命,特别叮嘱西北任何一处都要侦查,碱泉子也就不能避免了。
第一晚夜探碱泉子回民堡的就是王再越。他起初以为这样的穷村僻壤,料无高人,因此竟敢以空手来斗红衣女侠,不料给红衣女侠一连几剑杀得抱头鼠窜,而一旁还有个看似武功更强的老头儿,他不禁大为惊奇,急忙告知同伴。
他们几个人商议之后,不敢冒昧探堡,又派出一个人邀请主持甘肃方面搜捕事宜的多罗喇嘛前来。由多罗喇嘛、王再越、简大熊和另外一个高手达特昌,一共四人,换上夜行衣,蒙了头面,再度夜探。这次,在西藏大名鼎鼎,武功仅次于噶布尔大喇嘛的多罗喇嘛,遇到姜老头子迅如风雨的刀法,也自施展不开!凭着人多,才打成平手。
群凶挫败,相顾震惊,简大熊已认出那老头子就是姜翼贤。他告诉多罗喇嘛说,三龙二虎必定是给这个老家伙废掉的,建议多罗喇嘛再请援兵。
多罗喇嘛虽觉面上无光,但凭自己的力量,又确无法杀入这个回民的小村落。他想了一想,竟吩咐王再越回陕西,请出喀图音来,好擒拿姜翼贤。
且说姜翼贤和马堡主大家一说,情知风波乍起,麻烦还在后头。全堡上下,即日起都提心吊胆,严密戒备。可是荒漠寒村,即无形势之险,亦少可用之材,所谓严密防备,只不过是在堡外的栅城上,多缠铜丝铁线,在堡内遍插疾藜碎瓦作为埋伏而已。
更令他们焦急的是:卓不凡已去甘东多日,照正常行程,应该早就回来了,可是这次却音讯渺然,硬是不见他的影子。
他们提心吊胆过了七八天,卓不凡还没回来,而喀图音等却先来了。
一晚,夜过三更,朔风正紧。碱泉子的回民小堡,不敢放松戒备,村堡外派有精壮堡丁巡逻,堡内马堡主和姜翼贤饮酒闲话。门外有人大呼“禀报!”跟着巡逻走进,说是已发现敌骑。
马堡主掷杯而起,传令集合,准备迎战;接着紧急情报,又接二连三而到。马堡主和姜翼贤登上围着村堡的栅城一望,只见远处火把通明,人影簇簇;片刻之后,灯光旗号,更自分明。一队官军马队,打着鲜明旗号,高举油松火把孔明灯,如狂潮卷至,到村堡外摆下阵来。
姜翼贤定睛看时,只见为首一人,身高七尺开外,浓眉巨目,狮鼻虎口,披着大红袈裟,拿着一柄头尖尾锐,奇形怪状,周围嵌有棱角的兵器。这人正是清宫大内的特等武士喀图音。
马堡主在栅城上大声喝问来意。喀图音磔磔大笑,上前喝道:
“你想必是这个小村堡的堡主了。你听着:你们这里胆敢窝藏钦犯,国法不容,本当全村抄斩,贫僧善体上天有好生之德,愿放你们一条生路,只要你们赶紧把钦犯缚送出来!”
“钦犯是谁?”喀图音说到此处,突然大喝一声,指着马堡主旁边的姜翼贤说道:“就是他了!”
马堡主须眉掀动,大怒喝道:
“放你的屁!你们这班残害回民的狗贼,我们即使剩下一人一骑,也决与你们周旋到底!”
喀图音又是连声大笑:
“你竟敢拒抗官兵,执意要和我们交手,那好极了!我到此正想寻一场厮杀,松松筋骨!喂!姜翼贤你这个老而不死的钦犯,躲在里面要等人替你出头吗?”
喀图音指名挑战,姜翼贤如何忍受得住,大喝一声,拔出雁翎刀,正待跳下,不料马堡主性烈如火,已先自跳下去了。
马堡主为人耿直,他自念既是一堡之主,万不能置身事外,所以抢着要接下这个阵仗。他冲上前去叫道:
“这个村堡之事,由我担承,你先和我交手!”
喀图音嘻嘻冷笑说道:“你和我交手?洒家的日月幢只打江湖上成名的英雄,你还不够格!”他随手一挥,叫道:“孩儿们,随便出来一人接着这厮吧!”
军队中,顿时一人应声而出,此人是陕甘总督的侍卫,手使龙头扎刀,名唤阿摩良,原是吐鲁番人,背叛本族,甘心为清廷效劳的。
他一出来,二话不说,就直奔马堡主,龙头扎刀,“长蛇入洞”,径自刺来,他满心以为一个小村堡中的人,还会不手到擒来?谁知却碰上了劲敌。马堡主的三截棍倏的出手,一搅一抖,就把他的扎刀几乎碰出手。
原来十八般武艺中,若论棍法,在满清一代,要数回族中的萨回回棍法,天下独步。萨是嘉庆时人,名字不传,行走江湖,别人就叫他做“回回”。萨回回虽死去几十年,但他的棍法还流传在西北一带,马堡主的棍法,便是萨回回这一路。可惜他只得一鳞半爪,未窥全豹。但他幸运得很,碰上了卓不凡这样一位武学名家,对各种兵器,俱有研究。卓不凡知道他对棍法有些根基,便将梅花刀的招数,渗入萨回回棍法之中,另创一路六阳棍法。
马堡主有萨回回棍法的根基,又得卓不凡亲授,虽非一流高手,可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和阿摩良的龙头扎刀斗在一起,竟也功力悉敌,难分轩轾。
龙头扎刀,非刀非剑,另成一路。以拍、撞、扎、刺、纵、送、抽、击八法取胜,施展开来,如怪蟒灵蛇,甚是厉害。可是马堡主的六阳棍法,更是别出心裁,以圈、点、抽、撒、崩、砸的功夫,恰恰将他截住。换了十来招后,马堡主的棍法越展越快。阿摩良的扎刀,正使到一招“单凤迎春”,自下翻上,横扎心窝。马堡主突的一躬身,一个“老树盘根”式,六阳棍竟塌在地皮之上,猛然一个盘打。阿摩良一刀走空,慌不迭的双脚一跳,六阳棍呼的一声从他脚下卷过。
阿摩良也非弱者,他一避开,双足尚未完全着地,已是刀花疾转,“彩凤剔羽”,斫将过来。马堡主这时,六阳棍本是倒拖着的,见他刀来,猛然右脚往前一提,右手往前一抖,由西往北一拧身,身躯斜转,棍棒抖起,猛的往外一甩,把阿摩良的扎刀砸个正着,只听得当的一声,阿摩良的扎刀,已给磕出几丈开外。
马堡主凝身止棍,一声大喝道:“教你们知道这个小村堡的厉害!”
喀图音仍是嘻嘻冷笑,说道:“你别得意,你只是碰着我的徒孙辈。你以为你的功夫真那么了不得吗?”说到这里,突然一甩头,叫道:“达孩儿出来,收拾这厮!”话声未了,官军队中又见一人飞驰而出,舞着一对奇形怪状的兵器,当啷啷的直响。这人名叫达特昌,便是前次和多罗喇嘛等合斗姜翼贤的四个好手之一。
他这对兵器,是两个钢环,每个钢环又有着两个钢圈子,可夺兵刃,也可架接重兵器。而且环口锋利,敌人兵刃若给钳住了,质地稍差的,就可乘势折断。
马堡主虽已五十多岁,但一向不在江湖走动,哪里见过这种外门的奇形兵刃?他三截棍一起,使出六阳棍法中“翻江倒海”一招,棍头点前胸,将手一抖,抖起碗大棍花。达特昌冷笑一声,日月双环往上一甩,硬接硬架,硬截硬砸,顿时当啷啷的一阵清脆音响,双环震在杆棒之上,三截棍给震得脱手飞出。马堡主也够厉害,他一照面便逢奇险,竟能力持镇定,身躯往后一翻,疾的赶上,接着杆棒,拧身转步,手起一棍,直奔达特昌的胸腔肩背横扫过来,他已是豁出性命,要和敌人一拼。
达特昌见他来势凶猛,左脚往外一滑,一转身,一盘旋,先卸开来势,然后猛的凑上,左手月环往外一翻,两个圈子一合,把棍头钳了一缺,右手日环更用足十二成力量,蓦地朝棍上便砸,只听得一声巨响,犹如大铁锤打铁一样,“轰”的一声,火星乱飞,三截棍震落黄沙,真的断为三截!
马堡主给震得面如金纸,连连后退。达特昌大喝一声:“你往哪里跑?纳命来!”双环高举,纵步追来!
正在此际,栅城上蓦地飞下一团红影,迅如飘风地掠上前来;剑吐寒光,红衣映衬,耀眼生缬。达特昌呆了一呆,只见面前已站出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剑尖指向自己,一声清叱,喝道:“休得猖狂,本姑娘在此!”
达特昌心中嘀咕:怎的一个女娃子,身法居然如此迅疾。他不知道来人是江湖上早就有名的红衣女侠姜凤琼,她十四岁已开始随爷爷闯荡江湖,除了火候稍差外,已全得家传梅花门的拳剑精髓,就是在江湖上,也差不多可以跻身第一流好手之列。
达特昌虽然震惊于她的身法迅疾,但还以为一个女娃子功夫有限,而且必然拙于气力,自己就是给她个硬碰,她也承受不了。
达特昌主意既定,双环一分,“饥鹰振羽”,日月环同时发出。红衣女侠喝声“来得好!”左手一压剑诀,右手剑如银虹疾吐,径刺胸膛;达特昌双环一绞,用个“倒卷帘”手法,想把姜凤琼单剑绞住。但红衣女侠是何等人物?只见她秀眉倒竖,单剑用个“回风戏柳”,一翻一卷,借力打力,反把双环荡开,手中剑仍不放松,分心直刺。达特昌急忙几个盘旋,直退出去。重整旗鼓,再打精神,小心应付这个“看不上眼”的“女娃子”。
红衣女侠身法轻灵如彩蝶,展开梅花剑法,飒飒连声,浑身上下,闪起几道精光冷电,迫得达特昌眼花缭乱,日月双环,不但挡不住她的单剑,反而给她着着抢住上风。战到分际,达特昌双环一合,“韦陀捧杵”,正要锁拿她的单剑,哪知红衣女侠趁他一合之时,猛地猱身直进,疾如闪电,“金龙戏海”,剑尖一吞一吐,径自欺身进招。达特昌双环回救不及,惨叫一声,左手五指,全给剑锋割断!
喀图音看见大怒,顾不了自己身份,日月幢一举,呼的一股劲风,便扫过来。喀图音使的日月幢,重五十六斤,头尖尾锐,四面都是棱角。姜凤琼知道不能力敌,立即一提腰劲,“燕子钻云”,刷的向上一窜,拔起两丈多高,落在喀图音背后,举手一剑“玉蟒翻身”,直奔敌人右肩刺去。喀图音好不厉害,微微一晃,金幢疾展,离身两丈以内风雨不透,姜凤琼的剑给铲头微微一挂,已震得手腕酸麻,连连后退。
喀图音正要继续追杀,忽地背后有人大喝一声:“秃驴好不要脸,欺负一个女孩子,有本事来接我这刀!”喀图音愕然回顾,只见姜翼贤横刀身后,怒目生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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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图音旋过身躯,磔磔笑道:“闻道你是梅花拳掌门,朱红灯也是你的徒弟,洒家日月幢打遍天下,未逢敌手,正要领教你的刀法有何厉害。”说罢,僧袍拂处,金幢一卷,自上而下,“横扫千军”,便向姜老头子下三路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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