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没有理会这个问话,如果要讲蜂窝山的事,谈话就又要跑题了。施妖在付可没说完时就瞪了他一眼,付可见状急忙住口。
王龙生当然清楚蜂窝山的构成,他皱眉沉思一阵道:“这样说的话,传说可能是真的!”
“什么传说?”
华亮身份斐然,他不管谁在说话、能不能插口,反正感兴趣我就问,不感兴趣我就喝酒。
王龙生道:“北宋时期的五鼠闹东京大家都应该清楚,这事历史上真有,不过却不像小说说得那般,最后五鼠投靠了开封府如何如何……当时江湖人都认为五鼠大闹开封是为了相国寺中的一尊千手观音像!”
华亮道:“就算都是金子做的也不至于吧?这千手观音像还隐藏着别的秘密?”
王龙生道:“是隐藏个秘密,不过听起来太玄了!”
华亮道:“在南京龙骨我都见到了,还有什么更玄的?”
王龙生道:“长生。”
华亮放下酒杯不屑道:“那是屁!我是一个武人我还不清楚?延寿微望,长生无期。人体内的各种器官都是有寿命的,练功到一定程度,强化循环,将人体机能提到极限的话,可以活600年,不过这是完美理论而已。练内必伤内,改变血液循环和自然内息,是一种逆天的做法,在你强化内脏和意志的时候,同时也在伤害它们,此消彼长,所以武人也没有长命的。这样看更不用说不练内息的平常人了!你不要说什么炼丹道士一类的东西哈!”
王龙生道:“为什么不能说道士?张三丰是你们武人不是,他活了多久?”
华亮道:“我哪知道!”
王龙生道:“虽然没有史料明确描述,但我们灰鸽子的内部档案里可是有在清康熙年间张三丰现世的记载。”
华亮知无法反驳灰鸽子消息的灵通和准确性,不禁叹道:“这老道真活了……”
从元末到清初华亮也算不清楚是多少年,正当皱眉望屋顶想的时候,朗朗一旁小声道:“四百五十多岁!”
华亮也没算明白多少,反正听到有人给结尾了急忙顺着话茬道:“对对,这老道真活了四百五十多岁?就算他道家功夫修内性强,张老道内功了得,活了四百五十年,这跟长生也没关系啊,关千手观音啥事?”
王龙生耸肩道:“我也不清楚,当时是这样传的,说是这蜂窝山五鼠大闹开封,就是为了千手观音当中的秘密,当时展昭与五鼠结怨也不是因为什么御猫的称号。展昭师承大相国寺,与五鼠结怨不过是帮助师门而已。老高你提五鼠闹东京是指的这事不?”
高阳道:“长生什么的,我倒不是关注这个。一个人若想干出点事情来,何须百年,几十年足够了,不过八百年前蜂窝山能为千手观音大打出手,八百年后他们再夺千手观音肯定不会单纯地就是用它来当害人工具。”
张磊有了付可方才被瞪的参照,插话的时候十分小心,很小声地说道:“我感觉要真是与长生有关,咱们倒可以凑凑热闹。我现在有时候偶然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长埋地下就怕,怕到想大喊,用力敲自己的前胸也平静不下来。能长生多美。”
(4)
如果这句话张磊在两年前说出来,说不定还能引出高门主的一些共鸣;如果张磊这番话是在五年前说出来,还可能带动千变娇娃的思绪;如果张磊这番话在九年前说出来,或者有希望让华火爷停一下酒杯……可现在……
人们畏惧死亡,原因就在于对死亡的未知。
面对未知我们总是希望去寻求答案,可死亡却是未知的终结,这个答案将终结一段精彩的人生,终结芸芸众生所有的一切。
不过当一个人经历过类似死亡的经历与被终结过某段人生后,死亡就不再神秘和可怕了。
队伍里毕竟年轻人很多,高门主不想让这一个突如其来的话题搞压抑了气氛,于是便笑着接话道:“长生很有可能只是蜂窝山当时一个掩人耳目的说法。先不用管这些,他们拿这尊千手观音的另一个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把声势做大!”
高阳说罢,见众人都不理解,于是便解释道:“在佛教中,有十二佛对应十二圣兽的说法,这所谓的十二圣兽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属相。千手观音佛正是属鼠人的本命佛,蜂窝山人以鼠自称,如今拉出千手观音来,肯定有这层含义!”
高阳说罢,王龙生又想起一事来,便接着道:“我想起来了,现在相国寺这观音像是后来……应该是清乾隆年间造的,至于相国寺那尊战国遗物不知哪去了,是不是在北宋的时候就被蜂窝山拿走了也不好说。”
施妖问道:“不是宋朝的东西吗?怎么还战国时期了?”
王龙生听罢刚要说话,忽然想起什么来,急忙看了一眼高阳,高阳轻轻地摇了摇头,王龙生会意之后笑道:“妖妹子,要说这千手观音还跟我们千门有很大关系呢,而且跟你的关系更大。”
施妖才不吃他吊胃口这一套呢,当下便抓起茶几上的半包烟丢过去道:“什么意思?死鸽子,直接说!”
王龙生笑着躲过,高阳笑着转头假作怒视抬手要打,施妖猛然想起这是八将在堂的会议,自己这样确实不好,于是急忙起身捡起那半包烟拿出几根为高、华、王三人点上,然后将烟盒扔给张磊让他们自理。最后给王龙生点烟的时候施妖翩翩而立,双手按在腰下盈盈一拜道:“小妹还请王风将明示!”
王龙生道:“这才乖……”他本准备抬手摸摸头,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派头来,可手刚抬起来,人家施姑娘已经跑回座位上了。
王龙生苦笑道:“这相国寺说起来跟我们千门有些渊源,现在的相国寺在战国时期是信陵君魏无忌的府邸。你们猜这信陵君是何人呢?”
他话是说的你们猜,可眼睛却只看着施妖一人。
施妖不过隐隐记得历史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具体这人干过啥事,她却是一点也不知道,不过方才王龙生提过什么跟自己有关,她便随口答道:“难道是千门反将不成?”
王龙生伸出大拇指比了比然后道:“对,就是千门反将。当时信陵君门客几千人,都死忠在他翻手覆掌之间,他在江湖上就得了个千手观音的称号。根据野史记载,魏公子生日之时,有友送金身千手观音以赞其生。”
施妖不悦道:“你这是说我千门反将干得不好喽,没人送千手观音给我?”
高阳等人不禁都哑然失笑。
朗朗一旁忽然问道:“不对呀,我们千门当时不是应该帮助秦国在得天下吗,千门反将还怎么会是魏国人?”
高阳看着朗朗道:“妹子你还没明白吗?我们千门虽然历史上多是在胜利者一方帷幄天下,但我们的目的却不是仅仅为此。先贤的作为,千百年后的我等仍须仰望。”
朗朗若有所思,王龙生见高阳话说得不算直接,这里面的意思还是需要朗朗自己去想的,所以担心她一时不能会意,便接话道:“谁主天下这不重要,甚至都跟我们无关,苍生生活得如何才是千门的关注点。如果没有魏公子的败秦,那么白起灭赵的手段将几度重现?武侯一生为何明知不可为而强出岐山,因为刘备在三分中独占人和,他亲民。”
王龙生这一番话不仅让朗朗顿悟,就连一旁打酱油的张磊、付可都忽然感觉自己高大了起来。
王龙生见今天的会议是一个跑题的会议,于是急忙道:“又跑题了,还是说千手观音。这千手观音自古也是我们千手反将的称号呢,不过妖妹另有别能,在未入山门之前就闯下百变娇娃的美名,所以我未提及罢了!”
付可道:“那这观音咱们要抢过来送给妖姐才是。蜂窝山的举动明显是让咱们难堪嘛!”
高阳道:“好了,我总结一下,提前结束了大家的休假很抱歉,事发突然。我算计,不出三五日我们就要有事做了,现在都去休息一下吧。我和老华老王说些事情。”
施妖本已经站起,忽然听高阳最后说要跟王龙生和华亮单独谈,她又坐了下来抱着高阳的胳膊说道:“我也要听!”
高阳没有回话,眼神稍带怒色地看了她一眼,施妖便噘起嘴巴很不情愿地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见付可还在抬头看门框上的八卦图,施妖抬腿就是一脚,虽然没有用力,但也把全神贯注的千门谣将吓得一蹦。
“磨蹭啥呢?没见不让咱们听吗?”施妖双手掐着付可的肩膀也将他推了出去。
众人走出天井之后,王龙生轻声道:“老高你是不是早想到这件事了?”华亮根本不知道留自己干吗,见这二人此时还在打哑谜,就敲一下酒瓶道:“哎,哎,说啥呢?说明白点。”
王龙生道:“就是千手观音和妖妹子之间的事。”
华亮道:“这有啥好说的?我觉得可子说得蛮对的,既然以前是咱们的东西,抢回来就是了。送妖妹儿。就摆她店里。”
王龙生见高阳不语,便向华亮摇头道:“不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这件事真和长生有些关系,你知道秦王为什么死咬魏无忌不放吗,其实就是为了长生,而且这里面……”
不待王龙生把话说完,高阳开口了:“我留你们两个不是说这件事,我估计咱们还有几天的时间,这段时间我想带妖妹回老家一趟,北京这边你们两个要照顾着。我三五天便回!”
华亮道:“啥意思?带妖妹回家?你决定娶她?”
高阳苦笑着看着华亮道:“我这辈子非你不娶。”
“滚!”
两个老友开完玩笑后,高阳道:“我在长白山的这两年,你们两个都回家了吧?”
二人点了点头。
高阳道:“我也几年没回去了,准备回去看看,顺便拜下师爷。”
王龙生道:“那泗水的八卦……”
高阳道:“既然咱八个已经凑齐了,泗水是肯定要去的,等这件事完了吧!”
就在这时,付可忽然在外面喊道:“哇,哇哇哇,下雪啦。”
三人同时起身走到门前,天色尚明,这京城的初雪显得并不十分洁白。
高阳伸出手接一片雪花在掌心,随后慢慢地攥紧拳头淡淡道:“雪啊,我已看腻了!”
(5)
听见外面喊下雪,几个女孩都从西厢中跑了出来。施妖和朗朗还好些,冷香久居南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一场像样的雪,虽然这会儿雪花零碎,充其量只能算是个中雪,但仍把千门脱将激动得够呛。
冷香在院子里又蹦又跳的样子,逗得诸位哥哥姐姐大笑不已。
高阳见状笑道:“这雪估计要下一会儿,咱找个地方赏雪吧!”
几个姑娘当然没有意见,纷纷拍手叫好,火爷是无所谓,有酒喝就行,付可是爱凑热闹的主儿,肯定不会反对,除了张磊在屋里上网外,只有王龙生跟高阳摇手示意不妥。
高阳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千门在北京四九城下扎根几年了,但他们八个人一起出门还是不妥。于是高阳简单思索一下道:“分开走好了。去贝勒府的梅园。”
现在大家玩兴起来了,王鸽子虽然仍感觉这样八将一起露面有些冒失,但也不好再阻挠大家的雅兴,于是点头道:“行,你和妖妹儿去订桌子,我派人查下那边。”
施妖一听自己跟哥哥是先行部队,早就过来挽住高阳的胳膊准备往外走了,听王龙生说完她回头道:“甭管,爱谁谁,今天我妆都不上,就这样出门。”施妖所说的上妆当然不是擦油抹粉。
高阳也道:“算了,有熟人也没关系,你们后去,分两拨。朗朗和小香你带着。”
高阳他们虽然不在北京当地做活,但八人也不好一起露面。虽说行千的时候有千门反将给诸位变脸,但八人一起,只要被有心人盯上,那么以后行事肯定多有不便,特别像付可和冷香这样的小青年。高阳对他们的保护必须周到。
老北京都知道贝勒府,但上过二楼的恐怕不多,这里说不上是江湖茶馆,但也不是人人可来,正统行业当中,有许多跟外门行挂钩的,好比古董。贝勒府就是以茶楼为名的古董拍卖地。能进贝勒府二楼拍卖的物件,基本没有下五百万的。北京的潘家园和琉璃厂跟这比起来只能算地摊。
施妖的座驾也很低调,到贝勒府御马站里只能算下等车。
全中式的复古装修,所有的照明灯都笼罩在纱笼之中,服务员全是宫女打扮,置身其中仿佛梦回大清一般。高阳和施妖在中堂坐下不到两分钟,一个老服务员就从内间跑来招呼,他身穿三品文官的服饰,走到高、施二人桌前探身鞠躬道:“跟您二位请安了,实在抱歉,今天这一下雪,梅园的桌子就成热门了,您老晚了一步。您看看这事闹的,要不然我在别的地儿给您安排个好位置?二楼戏园子今天有拍卖会……我……”老服务员一脸赔笑地正说着呢,施妖忽然打断他道:“成了,甭废话了,喊你们梅园总督过来。”
贝勒府服务人员的职称都是按照官职那么走的,从前台到后勤,职务大小都有官职对应。总督在大清时期是正二品的官衔,在这里的意思也是一个区域的经理。梅园十三个包房。每个包房还都配有一个单包经理,称为巡抚,从二品。
那老服务员也是见过场面的人,每天这类事情他都应付不少,姿态恭敬地听完施妖的话,老服务员道:“两位可别为难小的,这儿的规矩就是钱砸不开,权通不透,人家早来一步,小的实在没办法。”
施妖道:“我知道你没办法,所以让你喊总督过来。”
老服务员道:“就是喊太师、太傅过来也没办法!”
高阳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方才他听到有拍卖会,心思就不在谈话上,这会儿缓过神来,见那老服务员还在磨叨,便看了一眼表道:“拍卖会几点开始?”
“晚上八点!”老服务员神情一松,以为事办成了呢,没想高阳继续道:“嗯,给你们蔡王打个电话,让他十点半把梅园清场。哦,对了,就告诉他北京燕伟招呼的。好了,先给我们安排二楼戏园子拍卖会的高坐吧!”
那老服务员先是一愣,随后道:“爷,您净开玩笑……我们……”
没等他把话说完,施妖指着他的鼻子道:“快点办事,你感觉你肩膀宽,啥都扛得起?”
那老服务员走后,施妖用头顶着高阳的胳膊呵呵笑道:“哥,我咋感觉三年前的你又回来了呢?”
高阳用手抓了抓她的脖子笑道:“你就直接说长白山回来后,你老哥变怂了就完了。”
施妖被抓痒了,用下巴夹住高阳的手笑道:“才不是呢,说的是低调和高调的区别。”
高阳苦笑道:“其实不想高调的,但我想去楼上看看拍卖会,之前没收名帖,现在没有带卡过来,不高调肯定上不去。”
施妖也知道这里没有名帖,如果要拍卖会高坐的话是要查卡的,于是问道:“高坐的查卡下限是多少?”
高阳道:“应该是一千万左右。”
正在这时,那个老服务员屁颠屁颠地捧着手机跑了过来,走到高阳面前哈腰招呼道:“您受累,我们老板想跟您聊几句!”
高阳接过电话后淡淡道:“超哥?我声音记得不?”
电话那头:“哎哟喂,还真是你呀,两年多未见了,想死哥哥了。”
高阳笑道:“别废话哈,来你这吃饭连个地儿都没?”
电话那头道:“这咋说的,这楼子您要是看得上眼,都是一句话的事,呵呵。不过咱说实的,今天清场你是难为哥哥了,我给你安排两间行不?我现在正往你那儿赶呢,一会儿也准备和火爷喝两杯,他也来了吧?”
高阳说是要人家清场,但他也清楚清场不可能。不说江湖势力,光有头有脸的人就清不动,每天来这里消费的明星也不在少数,开店做买卖跟这些人不能过不去,于是便道:“有一间就行,他也过来了。对了,二楼给我安排个高坐,我去看看热闹!”
对方连说几个没问题后,高阳将电话还给那个老按察使。老服务员告罪之后躲一旁接电话去了。
施妖道:“让你喊哥哥的人不多哦!”
高阳笑了笑道:“年长即是哥,这是礼数!”
不一会儿工夫,那老服务员领着八个高个儿宫女走了过来,道:“三大厢今天有一个空的,您老跟我上去吧?”
高阳和施妖二人在八位宫女和老按察使的带领下走进电梯,这电梯是单通透的,里面看外面很清楚。高阳看着外面淡淡道:“这雪,有变大的趋势啊!”
老服务员一旁道:“今年的雪来得比较早,我记得去年第一场雪都近年关了。”
高阳看着窗外,似乎漫不经心地自语道:“今年不仅仅是雪来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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