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燕讶道:“听你的口气,竟是十分倾慕心仪,只不知他比起罗廷玉来,便又如何?”
宗旋笑一笑,此时那轿子早已上岸,却停在岸边,似是有所等待,但所有的随从家人,都已围护四周,分明已无可等之人。
他摇摇头,道:“这孟忆侠自有清新俊逸之气,与罗廷玉的英姿骏发,威视当世的气慨,又是另一番光景况味,不可混为一谈……。”
他话声略歇,又道:“此轿停歇不动,必是孟夫人的意思,实在教人莫测高深,单单是这一着,已可知道这位孟夫人胸藏甲兵,才智过人,无怪她能调教出如此俊拔的儿子了。”
杨燕道:“你这么一说,连我也觉着那孟忆侠果然很不错,你真想与他结交么?”
宗旋道:“为了你的缘故,我只好放弃此念了,如若不然,我能结交上这么一个朋友,好处还真不少呢!当然我并非想利用他才生结交之心的。”
杨燕道:“你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遗憾呢?”
宗旋道:“是的!我今日非得设法助你杀死孟家母子,真可说是平生之憾了。”
杨燕冲口道:“那么你可以改变主意,我决计不会怪你。”
宗旋皱眉道:“假如我那样做法,你便如何?”
杨燕道:“我为势所迫,不得不出手对付他们。”
宗旋道:“那就算了,我虽然觉得孟忆侠不错,但人家肯不肯交我这个朋友,还大有疑问呢!看,他们现身了,想是眼见对方好久没有动静,所以沉不住气。”
逢应时和娄济世,率领四名手下,齐齐向孟忆侠走去,他们全是兵刃在手,一望而知来寻晦气。孟忆侠回身向他们望去,此时那顶轿子,被轿夫扛起,移到大路侧,看来他们的用意是要离开河流稍远,以免变成了“背水为阵”的局面。
宗旋低声吩咐道:“叫陈大婶将车把式遗下的毡帽着,绕到轿边的树木后,用树枝顶着毡帽,略略露出形迹,此是最要紧的一着,万万不可被对方晓得尚有你这“飞环派”在场。”
杨燕吩附那陈大婶去做之后,问道:“你从何认为此举乃是最重要的一着?”
宗旋道:“这道理说破了很简单,换作你是孟家之人,一旦发现尚有敌人潜伺左右,而又从头发或衣服上察看出是女人,当然知道必是“飞环派”,因此,他们也一定会想到人数不止一个……。”
杨燕见他戛然住口,然而心中仍不明白,只好问道:“就算不止一个人,便又如何?你不是说利用此举,护轿之人不敢插手去助孟忆侠之阵么?如此岂不是人越多越好?”
宗旋道:“那是指第一阶段而言,但到了第二阶段,我们打算攻破对方的弱点时,这作用就大了!你应当还没有忘记,第二阶段的弱点是孟夫人,换言之,当孟忆侠认定陈大婶是疑兵之计,因为他只搜索到一顶破毡帽时,那些家人,便将放手过去帮助少主入了。”
杨燕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假如我或陈大婶露面的话,孟家便将认定我们尚有一人潜伺在侧,因而不许家人离开轿子了?”
他们说话之时,那边厢的孟忆侠已经与逢、娄等人动上手。逢、娄二人见识过他的武功,是以虽然现身截击,可是竟是采取守势,严密招架,全是但求无过的作风。但见孟忆侠在这六人围攻之下,一柄短短的钢骨摺扇,指东打西,灵活而狠毒,尽皆是致命招数。谁要是挨上一下,绝无幸免于死之理。
假如娄、逢二人,不是如此的小心翼翼,此刻定然大有伤亡。敢情那盂忆侠谙晓他们的武功路数,每能抢制先机,施以反击。对方虽然这般小心,却也招招有人遇险。这真是一场很奇怪的搏斗场面,娄、逢等人,本是主动截狙的一方,但一上来就从未进攻过,一味防守。相反的,孟忆侠却是威风八面,连连猛攻。
看看激斗了数十招,兔起鹘落的人影中,突然有一个横飞七八尺,摔在地上,只惨叫了半声。那是逢应时一个手下,穿着得一如庄稼汉,但武功却真不弱。却被孟忆侠一扇点中穴道,震出圈外,当场毙命。
娄济世耳边突然听闻杨燕底微弱的传声,顿时精神一振,振腕连攻三剑。朵朵剑花,竟压制住孟忆侠的气势,原本十分危殆的局面,登时改变。逢应时亦听到了传声指点,但见他身法一变,长刀幻出夺目精芒,也是一连三招攻去。恰好是紧接着娄济世顿挫下来的攻势,直把孟忆侠迫得连连后退。
战局突然变得如此奇异,不但孟家四名仆从大为失色,连孟忆侠亦茫然不解。暗念:他们的武功路子怎的忽然都改变了?他长眉一皱,扇招也忽然改变,同时摺扇末端伸出了半尺长的一截利刃。只见他施展贴身肉搏的招数,凌厉反击。娄、逢等五人招架不住,阵脚大乱。
要知这孟忆侠功力深厚,何况兵刃招数都突然变了,使人有莫测高深之感。因此娄、逢等人抵敌不住,合乎情理。
孟忆侠手底狠毒异常,一望而知,他已有杀尽这些对头的决心。这实在不是一般的人所能办得到的,莫看是两阵交锋,生死立决。但杀人取命之举,终属残酷可怕之事。
要下决心杀尽所有的人,真是谈何容易?即使是久走江湖的豪客,杀死一两个人,也必定会泛起厌倦后悔之念。此是由于举世之人,皆在有形无形之中,受到当代的伦理道德观念所影响之故。其时的观念,如果认为杀人是伤天害理,必有报应的壤事,则下手伤人之际,定然有所顾忌不安。由此可见,孟忆侠心肠何等冷硬,手段是何等狠辣!假使不是他母亲自小教导灌输以不怕杀人的观念,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此的铁石心肠。
宗旋一方面看出了这一点,另一方面也摸清他的武功路数,立即低低吩咐杨燕传声指点众人。刀光剑影中,娄、逢二人神色十分紧张凝重,显然是感到大祸临头使然,当杨燕的传声一送入他们耳中,两人的神情便先后改变。
这都是弹指间的事情,娄、逢等这一边,虽然又有一名手下负伤。可是娄、逢这两个首脑,已展开反击,着着争先。孟忆侠反而惊险万状,动辄有丧命之虞。孟忆侠仗着极强的内力,硬是封架住对方的攻势,一面高声吆喝。登时有一名家人,提刀向树丛后绕过查探。
片刻间那名家人已经回来,大声道:“只有一顶烂毡帽,并无敌踪。”
孟忆侠道:“都上来助战。”
孟家四名手下,立时呼啸而上,四口长刀,闪耀出眩目的寒光,个个矫健标悍之极,霎时已把娄、逢等人迫得只下招架之力。这战局变来变去,使人莫测端倪,无法猜测结局是那一方大获全胜。
这时一道人影宛如流星般掠入大路上,直扑轿子。由于来路角度,已经算准,所以鏖战中的人,无法拦阻。这道人影一眨眼已掠到轿边,正是中年农妇装束的陈大婶。但见她一手拨开轿,另一手的长剑,剌向轿中。
根据他们多方求证所得的情报,轿中只有一个身染重恙的妇人。谁知起剑落之时,一只纤美皓白的手,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疾然伸出,架住长剑。陈大婶惊噫一声,却因数方似是要起脚踢出,不得不退。
轿中跃出一名侍婢,全身紫衣。挥动那短短的匕首,狂风骤雨般向陈大婶攻去。她的手法路数,阴毒异常,兼且恰好克住陈大婶的剑路,是以益发显得高明凌厉,把陈大婶杀得险象环生。正在这时,又是一道人影掠入场中。众人目光都不禁扫瞥过去,但见来人是个荆钗布裙,但姿色动人的少女,甚是陌生,前此从未见过。这个村女装束的美女一下子从大婶身边闪过,挑到轿前。
紫衣侍婢回身欲扑,谁知陈大婶雌威突发,剑酒寒芒,凶厉反击,迫得那紫衣侍婢不得不回手招架。
这一来那美丽少女便无人阻截,一迳以软鞭扯掉子。
只见轿内一个中年妇人,拥衾倚枕而坐。两人目光相触,那少女为之一怔,忖道:“据我所知,孟夫人年逾五十,为疾病所缠侵,早已霜雪满头,又老又丑。但此妇风韵犹存,似是三十许人,怎会是她?”
其实那妇人绝对不仅是风韵犹存,如若落在男人眼中,那简直是风华明艳,姿色动人。美妇人首先开口,说道:“姑娘一定是飞环派中后起之秀了,芳名可许见示?”
语声悦耳,言词雅致,再配上她的仪态姿容,使人敌视之心顿时大减。那荆钗布裙的美女道:“我姓杨名燕,你是不是孟夫人?”
那美妇人微微一笑,道:“既然是以鸟名排行,那么你是飞环派第七代弟子了?不错,我就是孟家王氏,本名一个瑶字。这玉字旁的排行辈份,比你高了一代。”
杨燕冷冷道:“你还好意思提到本门辈份?哼!”
孟夫人徐徐道:“孩子,这人生复杂无比,许多事都不是局外之人,所能了解。我这一生…….唉!”
她叹了一声,又道:“总而言之,一言难尽。你回去吧!我不愿再伤了你。”
杨燕见她双眼清澄光朗,言笑自如,丝毫没有病容,顿时气馁心怯,想道:“她如果没有生病,那么我决计不是她的对手,殆无疑义。”
回应人:尤里安发言时间:1998六月06日,19点24分17秒
此时她不必回头去瞧,也知道那紫衣侍婢的攻势并不凶狠,反而陈大婶为了缠住她,正舍命苦斗,这是从兵刃的风声上可以听得出来的。杨燕迟疑了一下,实在不敢出手,当下连退两步。
孟夫人道:“孩子,快回去吧!这儿的事你最好置身事外,我决不找你的麻烦。”
杨燕点点头,神情大是迷惘。突然间一阵步声传来,转头望去,却是宗旋大步走来。他那虎跃龙骧的英姿,虽然是武功全失的情况之下,依然气势迫人,威风凛凛。转眼已到了她身边,先向轿中投以一瞥。
孟失人讶道:“你是谁?”
宗旋好像没有听见一般,迳自向杨燕道:“你如果今日不杀她,定必招来被害之祸。”
孟夫人接口道:“笑话,难道我今日就不能对付她么?我不过是……。”
宗旋打断了她的话,但仍然是向杨燕道:“你只须挥鞭扫去,她就没命了。”
杨燕道:“我看她的神情,可真不似有病的模样。”
宗旋道:“你如果不信我的话,日后可别怨我。”
杨燕银牙一咬,道:“我当然相信你。”
立刻欺进轿门,软鞭抖得毕直,凌厉点去。她的鞭势才发,宗旋突然喝道:“住手。”
杨燕反应倒也迅速,猛可煞住鞭势。喘一口气,才道:“怎么啦?”
宗旋道:“你杀她无益,我只不过试一试你听不听我的话而已!咱们走吧!”
说罢,当先转身行去。杨燕愕然回头张望,猛可手腕一紧,顿时全身乏力,全然动弹不得。原来她的一只手腕,已被孟夫人扣住。她顿时骇得花容变色,但已无法挣扎,而别的人自保尚且未暇,如何才能来救她?那边厢惨叫之声迭起,娄、逢两人的手下,完全死在孟忆侠的手中。他们当然也狼狈不堪,横就地,也只是早晚之事。要知他们早先力拒强敌之时,全靠宗旋指点。此一优势失去,马土就完全溃败了。
孟忆侠跃出战圈,因为他四名手下,巳足以对付娄、逢两人。他两个起落,已到了宗旋身边,同时发出号令,那紫衣侍婢迅即退到轿边,用匕首抵住杨燕腰间。陈大婶满面皆汗,面有惊怖之色,茫然望住杨燕。
孟忆侠朗朗大笑,道:“我早知道有一个高明之人,替这些人策划,原来就是阁下,甚愿请教几招。
”
宗旋冷冷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孟忆侠虎目一睁,光芒四射,但旋即恢复如常,显然已抑制住自己的脾气。他淡淡道:“我崇尚实际,最恨空谈。你说孟某非你对手,那就抖露几招看看。哦!对了,我还未请教你的高姓大名。”
宗旋道:“兄弟的姓名早已忘去,不必提了。”
孟亿侠定睛望着他,但觉此人怪异之极,当真是平生仅见。要知他自从懂人事以来,便无日不在提防仇家加害的情形下,所以他养成了特强的观察力,世上各色人等,几乎尽皆见过。
然而面前这个俊逸而又气度威猛的青年,分明百体乏力,双目无神,此是没有武功之征象,但他却大言不惭,兼且不肯说出姓名,好像一说出姓名,就能把人吓跑似的。他实是忖测不透,但说什么也得出手试他一试,当下摇晃着手中钢骨摺扇,末端上的利刃,闪闪生光。
杨燕已骇得闭上双眼,耳中只听那边厢连续惨叫两声,不由得又睁目望去,心想:“娄、逢二人如何会反败为胜?”
她乃是听出惨叫声并非娄济世或逢应时,而她又知道娄、逢二人,由于激斗孟忆侠,耗力极多,所以敌不住孟家四人的围攻。照理说他们应该在苦战之下,先后送命才对。假如孟忆侠不是看准这一点,焉会走开?只见娄、逢二人已经冲出了战圈,落荒而逃。而下的两名孟家手下,可不敢继续追赶了。他们一转眼间巳失去踪迹,孟忆侠目射凶光,怒道:“饭桶!饭桶!”
轿中的孟夫人突然道:“忆侠,且慢下手。”
孟忆侠退了一步,道:“什么事?”
孟夫人道:“这一位先生必是武林名人,但为了某种原因,所以不能出手。可是以他这等人物岂能示弱屈服?所以他不会理睬你的。”
孟愤侠道:“你可猜得出他是谁么?”
孟夫人道:“何须猜测,问问杨燕不就知道了?”
杨燕道:“我不告诉你。”
孟夫人道:“要迫你回答的方法可多着呢!倒不如我教亿侠拿下了你的随从,问你一句,不答就斩下她一只手指…….总之,法子多的是。”
她微然而笑,甚为艳丽迷人。不过杨燕可看出她眼角已有几道浅浅的鱼尾纹了。
宗旋道:“你居然没有生病,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孟夫人道:“何以见得呢?”
宗旋道:“当令郎危急之际,你居然不下令手下上前助战,实在太冒险了!我凭这一点,才认定你非是有病。”
孟夫人媚笑道:“照你的说法,你早就怀疑我是诈病的了?但他们都曾经窥见我病骨支离之状,各种细节也无不注意到,如今会启你疑窦?”
宗旋道:“你本是飞环派的前辈高手,这一派擅长易容之术,我亲眼见过杨姑娘的功失,所以在你来说,不难使人看见你病得要死,使之深信不疑。”
孟夫人道:“果然高明得很,不过信不信由你!你的每一步棋,都被我看得清清楚楚,所以着着抢制了机先呢!”
宗旋大不服气,道:“夫人这话不觉着太夸大了一点么?若是叫人评理,只怕断断无人能信。”
孟夫人道:“我早知这话不易使你相信,这样吧,你到三十步以外,跟我的一个家人,讲十句话。然后回到这儿来,我即可取出证据了。”
宗旋心中大惑不解,但此事一试便知,费不了多少时间,于是迈步走去。孟府的一个家人跟了去,走到三十步外,宗旋停步,一看这距离,若是低声讲话,那边定然听不见,这才天南地北的扯了十句话。
回到轿前,孟失人抢先道:“宗大侠,你且听听杨姑娘的证言,她必能向你承认相信我能抢制一切机先。”
宗旋惊异地向杨燕望去,但见她点头道:“孟夫人说得不错,她果然有每一步都抢制了机先之能,对此我是坚信不移的。”
宗旋忖道:“她也许受制于对方,不得不这样说。”
念头才自转过,只听杨燕又开口说话。这一回真使宗旋为之瞠目结舌,因为她说的正是他刚才所讲的话。
孟夫人道:“你不必多所惊疑了!这是因为我精心设计了一样奇异听器,能把数丈远的声音,摄入耳中。因此你刚才对我那家人说的话,杨姑娘完全听个清楚明白,也就是等如我把你们早先的对话,完全听见了!试问我还能不每一步都抢制了机先么?”
宗旋恍然道:“原来如此。”
他的脑筋也动得很快,马上又接口道:“不过你仍然有三几句没听清楚,所以对付我之时并不十分理想,对也不对?”
孟夫人泛起媚艳的笑容,道:“唉,好聪明的人!那么我们谈一谈条件可好?”
宗旋道:“夫人请提出来,在下当必欣然接受无疑。”
孟夫人笑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接受!因为我打算释放你和杨燕,条件是第一点,不许向任何人谈起今日之事,包括令师在内。第二点,你负责替我在短时间内,运用独尊山庄的力量,诛杀那逢、娄二人。
”
宗旋冷冷道:“现在情势已有变化了,逢、娄两人逃得性命之后,一定会把今日之事漏出去。因此,我独尊山庄之人,不出三日,定能找到营救于我,假如我被害的话,你们母子亦休想活命。”
孟失人笑容一敛,道:“那么你意思是拒绝我这两个条件了?”
宗旋道:“我只是指出你不能要我付出如许代价,这跟做生意谈价一样,早晚时价不同。”
盂忆侠怒道:“宗旋兄,你再多费口舌的话,我先杀了你,让你知道我们不惜招来大麻烦!但那时你本人后悔可来不及了、。”
孟夫人道:“孩子,别说气话,宗大侠乏言不是没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我们真敢杀死他而已!”
宗旋迟疑一下,才道:“好吧,我接纳这条件,但你们如何始能相信我呢?”
要知一旦释放了宗旋,让他与独尊山庄接上头,那时宗旋如虎归山,蛟龙返海,别说他可以不履行诺言。甚至可以反转来把他们孟家杀死恨。因此,宗旋得听听对方提出何等保证条件。
孟夫人微微”笑,道:“宗大侠,常言道是“狡免有三窟”,独尊山庄诚然已具独霸天下之基业。但你个人难道不可以多营一窟么?”
宗旋竟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仰天寻思。这孟夫人之言,可当真打动了他的心。以孟家已具备的实力,以及隐居匿迹的经验,若然将来发生了大变,自己非将觅地匿藏不可之时,孟家当然是最理想不过之地。
他点点头,道:“好吧,咱们一言为定。”
孟夫人放开杨燕,含笑道:“真是太好了!假如你有意思的话,我甚愿做媒,得见你和杨燕结为夫妇。”
杨燕听得一怔,但内心却十分兴奋和喜悦。因为她情知自已虽然与宗旋似是很不错,但其实只是萍水相逢,他一走之后,可能从此天各一方,至死亦不再重逢。而她本人却又无法提出婚嫁之言,所以孟夫人这一开口,杨燕真是几乎感缴涕零。
宗旋目光转到杨燕面上,忖道:“她既长得清丽可爱,又在危难之中帮助我,假如她的身世,再无其他牵缠的话,娶她为妻,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他双眼中透出柔情,虽然并不热烈,亦不深刻,远比不上他瞧着秦霜波时的目光。但在宗旋来说,这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他微微一笑,道:“只不知杨姑娘会不会嫌弃我?”
杨燕虽是江湖儿女,也不禁娇羞起来。
陈大婶连忙道:“她那里有嫌弃公子之心。”
这件亲事,居然如此就说妥了。盂忆侠态度大变,上前和宗旋叙礼攀谈,两人早已有了惺惺相惜之感,所以谈得非常投机。宗旋这时才知道孟夫人果然有病在身,不过她懂得很多希奇古怪的手法,所以在紧要关头,能够借助药物和剌穴秘法之力,振起精神体力以应付。所以现在孟夫人必须立刻赶回去,细心调养。
宗旋跟杨燕和孟夫人一商量,由于他恐怕这头婚事,不易通过师父,必须从容设法,方能令他同意。
再说,目下独尊山庄正是风两飘摇的多事乏秋,加以宗旋本身武功失去,急待恢复。这些问题,都使婚事无法进行。
因此最后决定杨燕和陈大婶随同孟夫人先返府等候,孟忆侠则与宗旋同行,将来如有需要,盂忆侠便能引领宗旋逃返故居了。
大家道别之后,宗、孟二人坐上马车,由一名家人担任车把式,驱车前进。孟夫人等则往回走。渡河后到了一处市镇,宗旋命马车停歇在一间酒帘斜排的酒肆门口。此肆相当宽敞,前面虽是临街,但后面门窗洞开,却可以望见树木田野,景致可观,颇有雅趣。
他们步入肆中,孟忆侠打量过肆内的七八个客人,无一足异,落座后便说道:“此处景致尚佳,桌椅洁净,大哥的眼力真不错。”
原来他们已以兄弟相称,宗旋与他同年,却大两个月,所以做了兄长。宗旋低声道:“我不是为了欣赏景色,或者是为了饮酒解渴的,而是得见此肆树有本庄至为隐秘的标记,所以进来,将命他与本庄联络。”
盂忆侠道:“原来如此,听大哥的口气,似乎此肆的标记,竟不是普通的人所能辨认的。”
宗旋道:“不错,本庄的标记分很多种,我可以一望而知此人的身份等级。假如太过低微,便办不了什么事。此处的本门属下,乃是相当高级的联络站,可以直接与本庄的高级人物接头。”
他们要的酒和花生米卤牛肉等小菜,已端上来。孟忆侠等了一阵,低声道:“假如小弟猜得不错,大哥至今还未发出暗号,对不对?”
宗旋道:“是的,你眼力真高明。”
盂忆侠道:“只不知大哥为何迟迟不作联络?”
宗旋道:“本来很简单,我只要把筷子和酒壶一摆好,他人就会过来叩见了!”
盂忆侠道:“然则大哥为何不动?难道尚有其他事情,使你觉得顾忌么?”
宗旋道:“是的!我刚才正要发出暗号,但突然间想起两大疑点,所以中止了,细加思索,以我看来,我已经走入一条预先布好的路上,但我焉肯中计?”
孟忆侠道:“谁能布置一条路让你行呢?这个人一定十分了不起!家母曾经极口推崇大哥你的才智,据小弟所知,家母平生还未这样的佩服过任何一个人。”
宗旋道:“那是伯母的过誉而巳,愚兄其实也不过尔尔。说到目前之事,我首先考虑及的是那逢应时和娄济世二人,武功虽佳,但当时你已深信家人们可以困住他们,才放心走开的,是也不是?”
孟忆侠道:“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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