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廷玉当他继续说话之时,心头已电转忖道:“我要不要趁他们阵法尚未摆出以前,来个先发制人,夺路而出?不对,他故意说了出来,分明是迫我出手突围,这里面必有阴谋诡计,不可不防。”
因此他屹立如山,动也不动。雷世雄说完之后,见他神色丝毫不变,忍不住问道:“罗少城主想必已深知端末小姐的才学了,难道你一点也不相信这两座内外大阵,能够困得住你么?”
罗廷玉淡淡一笑,道:“我几时说过不信了?”
雷世雄道:“若然你深信端木小姐之能,则你全不动容,亦不抢先动手之举,可以推断你不是傻瓜,就是真正的大勇之士。”
罗廷玉道:“雷兄爱怎样想都可以,兄弟却很想瞧瞧贵庄的高手们是些什么人?”
雷世雄举高钢仗,连摇两下,霎时间出现了十六个人,迅快奔来,分别站在罗廷玉四周。每个人都有一定的方位,加上雷世雄、彭典两人,凑足了十八之数。罗廷玉环顾一眼,但见这十六人之中,竟有两个是女子,一个高髻宫装,神熊冷峭高贵。另一个黄衣飘拂,风姿绰约,但都以黑布罩住眼睛,只能见到嘴巴和下巴。
罗廷玉纵然是面对百万雄师,亦能全无所惧。然而这两个女子,却使他心灵大受震撼,怔了一怔。先说那个宫装高髻的女子,她虽是以黑布遮住双眼,无法辨认庐山真面目,可是她那只樱桃唇口,却表现出她天性中冷酷坚强的性格。只由于她以巾帼之身,居然能列入雷世雄亲自率领的十八高手之内,便可以想见她的一身武功造诣,应是何等高明了!其次说到那黄衣少女,她那飘拂的长发和□娜的身段,一望而知正是端木芙无疑,这自然使罗廷玉大感震惊不置了。她不但是懂得武功,甚至还参与十八高手之列,与旁人一起来对付他?
假如罗廷玉不是经过血洗翠华城的惨变,加上孤岛艰苦卓绝的三年磨练,这刻不失色怒喝才怪哩!目下他也只不过怔了一下,别人很难瞧得出来,罗廷玉目光转到别人的面上,又发现了几个人,使他加以特别注意。这些人之中其一是一个圆脸胖子,看起来只有五十岁左右,但一双细长眯缝着的眼睛,却射出森冷残酷的光芒。
罗廷玉目光在他面上打转之时,雷世雄说道:“这一位便是敝庄五大帮派之一的索阳香主,外号追魂太岁,乃创立玄武帮的一代之雄。”罗廷玉只哼了一声,索阳却客气地向他拱拱手。
罗廷玉目光移到另一个身量高瘦,面色发黄,双睛外突的老者面上时。雷世雄道:“这一位便是白冥教教主柴骏声了,他外号阎罗手。”
柴骏声颔首为礼,态度可远没有索阳那么客气。显而易见,此人定必一向自矜身份,赋性冷酷。罗廷玉理都不理他,目光转到旁边一个高大悍的老者面上,此人长得黎黑虬髯,手提一对粗长铁娴,气慨不凡雷世雄道:“少城主眼力当真高明之至,这一位亦是敝庄五大帮派之首,姓阎名充,外号黑瘟神。”
罗廷玉目光迅即移到另一个高大雄伟的大汉身上,留神打量。但见他年纪大约是四旬左右,两道眉毛又黑又浓,背插一口大刀,手中还拿着一根精钢神色。他的外表不算得如何特异出众,但那股气慨却不比等闲,是以令罗廷玉十分注意,再三打量。
作怪的是雷世雄这回居然不作介绍,罗廷玉却不放过,道:“雷大庄主,这一位是谁?”
雷世雄可就不能不答了,道:“他是家师座下的阴阳二将之一,姓徐名刚。”
罗廷玉双目灼灼盯住那徐刚,道:“三年前血洗翠华城之时,徐兄当也躬亲参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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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他倒底曾否参与。雷世雄已接口道:“少城主问起此事,不知是何缘故?”
罗廷玉道:“其实无关紧要,我只不过随口问一问而已!”
他接着转头回看,目光停在那宫装美女面上,说道:“徐刚兄如是阳将,则姑娘必是阴将无疑了,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雷世雄代她作答道:“不错,她就是阴将宣碧君。少城主眼力之高,于此可见。”
罗廷玉淡淡一笑,道:“眼力高不高全然没用,像我目下陷入重围之中,看来不易杀出,假如眼力真真高如端木姑娘的话,岂能自投罗网之中?”
他转眼向黄衣女望去,又道:“端木姑娘你说是也不是啊?”
黄衣女没有做声,但眼波中却透出惘然和怜悯之神色。
罗廷玉深深吸一口气,奋起雄心,豪壮地仰天长笑一声,道:“诸位的九宫大阵摆好了没有?”
雷世雄发出警戒的讯号,一面答道:“九宫大阵已经摆好。少城主要不要瞧瞧外围以百名手下布成的十方大阵?”。
罗廷玉道:“用不看瞧了,反正我对这阵法之道不大懂得,瞧了等如没瞧。”
雷世雄钢杖一举,众人立刻移宫换位,迅快的转动起来,只有雷世雄一个站在原位,兀自未动。
他缓缓道:“既然如此,敝庄可要得罪了。”
“罗廷玉道:“雷兄好说了,咱们乃是势不两立的雠仇,今日一战,谁也用不着客气,鄙人要出手啦!话声为歇,已自跨步移动,混入九宫大阵之中。他霎时间已不知转到那里去了,显示出这座九宫大阵实在十分奇奥变幻。罗廷玉心中有数,忖道:“以这一十八名高手的实力,莫说是布阵围攻,即是乌合之众,我也抵挡不住,这便如何是好?”
方转念间,但见阵外已出现了许多白衣劲装大汉,刹那间已挤得满满的,把这座九宫阵完全包围起来。罗廷玉动员全身的感觉,等候最先攻击上身的兵器。在敌人尚未侵袭之时,极为忍耐着不出手攻袭。他趁机注意到阵外的情形,忽然从人丛缝隙中,见到外面屋舍中走出一些劲汉,手中有的拿着弓箭,有的拿着长长的圆筒,有如唧筒一般。
见了这等物事,心中顿时大悟,忖道:“原来早先雷世雄不怕我趁机冲逃之故,敢情四下设有弓箭手和火器手拦阻,如若贸然硬闯,只怕比目下还要凶险……”
其实凶险与否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碰上劲箭和火器的话,简直连拚上一拚的机会也没有。目下无论如何危险,总还能发刀一拚,说不定可以捞回本钱。
他的思想飞跃闪掠周脑际,费的时间虽是很少,可是在这等杀机密布之际,也可算得够长的了,然而对方居然还未曾迫攻上身,使他甚感奇怪。
雷世雄一面奔行踏位,一面纵声大笑道:“罗少城主,须知我们这九宫大阵,如若有足够时间催动,威力完全发挥出来,你可就连还手之力也没有啦!”这话似是不假,因为那九宫大阵这刻有如走马灯般转动不停,显得越发森严奇奥,杀气更威。
罗廷玉耳中却听见一股细细的声音,乃是女子口音,她道:“罗公子记住混战之时,突向贱妾攻来,我将逆转阵法,让你有一丝空隙冲出这九宫大阵。”
这番话说得清清楚楚,毫不含糊。但是真是假,却还待小心求证监定,才可相信照办。同时这话倒底是那一个女子说的?也有一点点问题。虽然罗廷玉已肯定必是端木芙所说无疑,但这等传声之法,外表全不见痕迹,自然有万一之虑。他受到种种之原因影响,所以不但没有出手进攻,甚至根本没听清楚雷世雄刚才说什么话。
九宫大阵依然急急催动,并未向他迫攻。罗廷玉不能不思索一些问题,所以也不曾主动出手。雷世雄心中大感讶异,暗念他莫非深悉此阵的奥妙不成?否则何以直到如今,还站立不动?
回应人:三坏球发言时间:1998五月10日,13点08分07秒
原来此阵原是渊源于道家心法。道家讲究的是以静制动,或是以幻相引诱对方先行动手。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这道理在任何内家功夫上,都是金科玉律,决不敢违。是以罗廷玉屹然不动,正是破阵毁法的唯一途径。假如他一直耐心相持,不先动手。则雷世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主动先攻,一是变动为静,如若不然,众人老是迅快移宫换位的话,迟早支持不住。
但这两途都有破绽可乘,罗廷玉若是深谙破阵之法,便可把握这一线之机,破阵而出了。这刻午间的太阳照耀大地,令人生出燠热之感。尤其是率领群雄的雷世雄,因心中焦躁而全身发热。他大喝一声,踏上艮位,钢杖挟着雄劲绝伦的风力,向罗廷玉当头砸下。这一杖若是砸上,决不止脑浆迸裂而已,恐怕连身子也得砸成肉酱。
罗廷玉恰恰听完那女子口音,其后又说的一句话,她说的是:“必要时你不妨使我受伤,总之定须装得迫真一些。”
此时钢杖已如迅雷般击到,他宝刀起处,闪耀出眩目的精芒光影,当的一声,架住钢杖。雷世雄但感敌人刀招奇幻无匹,把他杖法中所有的后续变化,完全封死,不能不撤杖后退。
他心中迅快忖道:“我这一退,也该就是破阵的机会吧?”虽然想到这一点,但还是不能不退。罗廷玉根本不知道破阵枢机已现,兀自屹立核心。弹指之间,数缕金刃劈风的寒气劲道,从不同角度齐齐袭到。当即长啸一声,使出一招“黄沙浩瀚”,顿时刀光四起,弥漫周身。
此是“君临天下”七大绝招之一,奇奥无匹,但听锵锵连声,硬是抵住了四五件兵刃的攻击,全然无恙。但斜刺里又有二件兵器攻到,一是精钢长杖,一是长剑。来势之凌厉凶毒,还不去说它。最厉害的是这一杖一剑,配合的神妙无间,两般兵器竟只是一招而已,全然不是二个人分别施展的招数。
罗廷玉心头大凛,赶紧望去,发觉对方竟是严无畏座下的阴阳二将,反而透一口气,放下一宗心事。
原来他□凛的是假如这两件兵器联成一招之势,乃是由于阵法的威力,则此阵之强大厉害,天下再找不到可以抵挡之人。
但目下竟是阴阳二将出手,这两人既称为“阴阳二将”,当然炼过联手合击之术,显然非是阵法之力,因此他反而透一口大气。饶是如此,他们这联手的一招,实是不比等闲。罗廷玉迫不得已,又施展“君临天下”七大绝招。一式“宇宙盈灵”,人随刀走,不但抵住了宣碧君、徐刚二人这一招,还出刀反击敌阵,冲退了两名高手。
现在他已陷入阵法之内,宛如随波逐流的落花一般,在兔起鹊落的人影中迅奔疾转,力拒强敌。每当那雷世雄、彭典、索阳、阎充、柴骏声、宣碧君、徐刚等一流高手攻到之时,他都显得大为吃力。混战了三十余招,罗廷玉也不由得泛起精疲力竭之感。事实上他转战了一夜,屡逢强敌。耗去的气力极多,已可称为“疲乏之兵”了,目下突然间陷入这等高手所组的大阵之内,能支持至今,已经很不错了。罗廷玉自知实是支持不了多久,当即决定按照端木芙传声之法,试他一试,反正已没有什么可损失的了。
那九宫阵法奇奥之至,人影闪动,如电掣风驰,极难找到端木芙出手,罗廷玉连试两次都失败了。斗然发现敌人布下这等奇奥大阵,动员如许多人力,敢情存着生擒活捉之心?这一□非同小可,假如被敌人活捉了去,自是比阵前倒毙还要可怕得多。如果他以坚强无比的意志,振作起精神,等候第三次的机会。
说得迟,那时快,猛见黄衣人影闪到,立时发刀劈去。这一刀去势急猛无匹,黄衣女往侧一闪,奇事立时出现,原来罗廷玉在眼花缭乱之中,宛然明明白白的见到一条道路,直出阵外。自然那只是一道稍现即隐的缝隙而已,决计不是康庄大道,可以从容漫步。但罗廷玉已心满意足了。
立即运集起余力,使出一招“气钲雄鼓”,人随刀走,迳从缝隙中硬闯出去,刀光到处,已伤了黄衣女。他无暇察看端末芙的伤势,一出九宫大阵,又陷入百数十柄刀阵之内。
雷世雄厉声长啸,指挥那“十方大阵”围攻罗廷玉。谁知突然有七八条人影飞投入阵。登时使得这人头挤拥的“十方大阵”呈现混乱。罗廷玉何等厉害,抓到这一丝可乘之机,血战宝刀上下翻飞,寒光四射,立时砍倒了十余个劲装大汉。鲜血四溅,惨叫之声此起彼落,令人心胆皆寒。要知那“十方大阵”乃是端木芙亲自指点操练,灵动奥妙。莫说是七八个人冲入阵内,即使是三五十个武功高强之人,闯了入阵,也不能使阵法紊乱,露出破绽。这回如此奇怪反常。敢情那七八个飞投入阵的人,竟是独尊山庄方面的人,原本是□着弓箭或火器在最外围防守的,现下突然腾扑入阵,挥刀乱杀一气,这七八个人武功并不十分高强,可是目下刀刃恶毒凶猛,劲道气势都强绝一时,霎时间伤了不少人。以是之故,这“十方大阵”顿时呈现混乱。罗廷玉一口气砍倒十余敌人,疾冲出阵,目光一掠,忽见村口有人遥遥招手,似是叫他快快向那边逃去。罗廷玉已没有考虑余地,移步疾奔。出得村外,但见三个黑布蒙面之人,高据鞍上。他们跨下的坐骑,皆是矫骏名驹,一望而知的皆有千里的脚力。
罗廷玉在这一瞥之间,已见到这三个蒙面人,两个是劲装疾服,一个是宽袍罩体。那两个劲装疾服的人,背插长刀。那个宽袍之人,却不带一件兵刃。他虎目一眨,道:“承蒙三位仗义解围,感铭难忘,只不知三位的高姓大名能不能见示?俾可记念于心,日后图报万一?”
那个宽袍的人哑声道:“罗公子好说了,令祖大人一生积德无算,是以教我们碰上,冥冥中自有天意。现在咱们须得分头逃走,只因独尊山庄势力太大,尤其是目下高手尽皆召调至东南沿海一带,咱们非避一避他们的凶锋不可。”
他略一停顿,接着又道:“从此地往西北走,百里左右,便是太湖。罗公子只要抵达太湖,便不难甩脱追骑。但这百里之内,罗网重重,公子须得多加小心。如若有事,我等已远□左右,无法救援。”
罗廷玉豪情顿生,雄壮地长笑一声,道:“三位恩兄即管放心,在下自信尚有突破敌人天罗地网之力。”
那宽袍蒙面人一勒马□,坐骑迅即转过身子,只听他道:“既是如此,就此别过。”
蹄声起处,已驰出二丈以外。其余的二骑也迅即驱马疾驰而去。罗廷玉见他们向东北的大路驰去,自己更不迟疑,迅即揍人田野之中,迳向西北奔去。一口气奔出十余里路,碧空中一轮烈日,已略略西移,大概是未时三刻左右。
他在一望无际的水田当中,不时有溪河阻路,垂杨处处,景色极是宁谧雅致。但他的内心却十分□惶紊乱,肉体则疲惫不堪,那有闲情逸致,观赏这江南乡间景色?忽见岔路口的左侧在一片草坡上有数株大树,浓荫覆地,在树下有座神祠,杳无人迹。
罗廷玉拔步奔上草坡,绕到神祠后面,流目打量一阵,便钻入一处树丛中,跌坐休息。他实是十分疲累,这一坐下,但觉全身骨头都快要散开似的。若是换了普通的人,如此大量的消耗过体力,定必支持不住而倒在地上,沉沉睡着。
罗廷玉咬紧牙关,以绝强的意志与“疲倦”对抗,绝不肯屈服躺下。只因他乃是修习上乘武功之士,越是碰上这等气力完全衰竭之时,就越发不能轻易躺下。否则不但功力减退,连带也使得意志流于薄弱。
此生此世,将要失去进窥至高无上的刀道境界的资格了。
他稳如磐石般趺坐不动,专心一志地行功运气,全身的淋漓大汗,渐渐在凉风中吹乾。这等修炼心志毅力之举,说起来简单容易,其实个中的苦处,决不是事外之人所能体会。
。罗廷玉自家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假如他还是三年以前的罗少城主的话,他的毅力意志虽是比一般人坚强得多。但要他不躺下休息,实在也有所未能,全靠这三年来的煎熬磨炼,才使他心性坚忍至此,大有百折不回之慨。
他预算最少也得休息上两个时辰,才可以恢复七八成体力,这时才继续他的行程。在这百里之内,纵是碰上强仇大敌,仍然有一拼之力。如若不然,只要遇着敌方三四流脚色,亦难有脱身之望。因此他极为用心的调元运气,心灵中全无一点杂念,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一阵杂乱蹄声传入耳中,使他矍然警觉,细细倾听。
路上出现了七骑,到了岔路口,都停下来,就在马背上交换意见。罗廷玉单听这些人的口音,已认出其中三个人。这三人是阴阳二将宣碧君和徐刚。还有一个是莫义。
他们正在商议如何追赶,徐刚最后说道:“端木小姐向来料敌如神,咱们赶紧再追,定然找得到罗廷玉。”
宣碧君哼一声,道:“这儿有两条路,端木小姐可没讲明该向那一条路追啊!”
徐刚似是未曾觉察她的妒意,道:“那一条路通向太湖,咱们就从那一条路追赶。”
宣碧君道:“假如这两条路都可通往太湖,便又如何?”
徐刚道:“咱们往近路上走。”
宣碧君道:“很好,你选一条路吧!”
莫义接口道:“这右边的一条近得多了,再走数里,便有本庄眼线,假如罗廷玉经过的话,定难逃得过本庄耳目。”
宣碧君道:“好!你们往右边这条路追去,我偏要向左方走。我可不信那端木小姐料事如此准确。嘿!嘿!罗廷玉也不是傻子,说不定他故意经远路走。”
莫义一听这位姑娘敢情是为了端木小姐发脾气,当下忙打圆场,道:“这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反正大庄主说过,罗廷玉业已筋疲力尽,决无再斗之力。咱们虽是分开追赶,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从这儿开始,直到太湖为止,处处有本庄之人待命,随时可以召集不少人手助战,罗廷玉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无法逃得出本庄的罗网无疑。”
宣碧君道:“那么你和徐刚,带上一人向右边这条路追去,我带三个人往左方走。”
徐刚大声应好,旋即蹄声大作,三骑如飞而去。宣碧君却按兵不动,望住那三骑扬起的尘头,冷笑数声,然后纵目打量四下一眼,道:“天气这么热,我们休息一会。”说时,已飘身落地。
那三名白衣骑土都应一声“是”,各自甩镫下马。宣碧君已向草坡上的神祠走去,他们便牵了马,走到路近的大树下纳凉休息。宣碧君走入神祠,略略一看,便又返身而出,向神祠后面走去。要知她乃是严无畏随身二将之一。
小心□警不在话下,是以她虽然没有怀疑到罗廷玉会躲在祠后,但仍然本能地去查看一番,才能放心。这一绕到祠后,只见狭窄的斜坡上,除了数株大树之外,还有好些浓密树丛。她伏低身子,从空隙望入树丛内。突然间碰到一对威严慑人,黑白分明的眼睛。
宣碧君怔一下,这才瞧潸楚罗廷玉盘膝趺坐,面向自己,宛如冠玉般的面庞上,兀自微现汗光。她乃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自是一望而知罗廷玉疲乏的程度,远超雷世雄的判断。因为大凡内家高手,如若不是精疲力竭,绝无在打坐中还沁出汗水之理。
她这一望之下,已知道罗廷玉乃是她网中之鱼□中之鳖,再也逃不出她的掌心。这可真是天大的奇功,不由得满心欢喜,露齿一笑。
罗廷玉自知不免遭擒,反而镇静逾邬,也向她微微一笑,神情甚是潇洒飘逸,丰采动人。他只见到宣碧君露出红唇皓齿,无法想像出她整个面庞是怎生模样。这是因为她戴着黑布眼罩之故。但他却是衷心赞誉之笑,因为她的眼睛和小嘴,曾经给他以极冷酷无情的深刻印象。然而这刻她嫣然一笑,却有如春风煦日,甚是可爱。
“这才像是个女孩子……”罗廷玉默然思忖,目光从她的脸上,巡梭她全身,那高髻和宫装,亦使他泛生一□特异的感觉。宣碧君斗然一怔,原来她欢喜的心境忽然被他含蕴看柔情的眼色搅乱,脑海中不知不觉掠遇一念:“我要不要把他擒捉回去?”
稍后连她自己也奇怪怎会生出这等心思?此举岂不是大大背叛赏识提拔她的恩主严无畏么?但她居然不出声叫手下上来绑起罗廷玉,反而陷入沉思之中,眼中流露出飘渺变幻的神色。
罗廷玉讶然而笑,很想问问她心中正在思忖什么?但他却忍住说话的欲望,默然注视着这个宫装美女。双方沉默对看了好一会,其实也不能说是对看,因为他们的眼光很少短兵相接的碰触。偶尔一□,便各自分开,这一来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微妙的情势。
罗廷玉想道:“她身为严无畏随身阴阳二将之一,何以至今还不向我动手?”。
宣碧君却想道:“他早先面对那么多的强敌,凛然不畏,是何等英雄气慨?如今却陷入束手就擒的厄运中,实在可怜可叹……”
又过了片刻,宜碧君轻轻道:“你没有受伤吧?”
罗廷玉摇摇头,暗念她既然低声说话,我可犯不上大声回答,以致惊动了她的手下。于是也低声道:“多承姑娘关注,鄙人幸而未曾受伤。”
宣碧君道:“你还要休息多久,才能恢复?”罗廷玉道:“再有个把时辰,也就勉强够了。”
宣碧君长眉一皱,眸子中露出疑虑之色道:“个把时辰之久,难保有追兵经过,上来瞧瞧……”
罗廷玉道:“若然如此,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宣碧君道:“你不可能希望再碰上一个像我的人,对不对?”
罗廷玉忖道:“她分明恐怕其后的追兵,如是发现我在此地,她便难以洗脱纵敌叛逆之罪,我罗廷玉乃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岂能因此连累了她?咳!她曾经有过这等心意,我感激不尽了。”
当下微微一笑道:“宣姑娘考虑的极是,鄙人甚愿落在姑娘手中,胜却被别人捉□回去报功领赏。”
宣碧君摇摇头,道:“你这回一落在敝庄手中,立时处死,决无半点生路。敝上原本想留下你的性命,好使这武林平添一点热闹。但在那石屋放了你走之后,他忽又改变了主意,是以才召集各路高手,又派出我和徐刚,由雷大庄主率领,赶来对付你。”
罗廷玉大感兴趣,问道:“姑娘可知道贵上何以忽然改变主意的原因么?”
宜碧君道:“敝上的心思从来无人猜测得出来。不过以我所知,那剑后秦霜波和端木芙小姐两人,都大有关系。我可以说她们两人是促成敝上要早早杀死你的原因之一。其他还有什么原故,我便不知道了。罗廷玉讶然想道:“秦霜波姑娘或会与我联手,这道理还想得通。至于端木芙与我乃是对敌之势,如何也与她有了关连?啊!莫非他怕我会杀死端木芙,以致他损失深钜么?”
这个想法似通非通,罗廷玉不再多想,突然问道:“姑娘可曾参与三年前血洗翠华城之役么?”
宣碧君问道:“罗公子何以有此一问?”
罗廷玉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岂能对她说,假如她不曾参与,他便觉得很安慰。那么她若是再问,何以他会觉得安慰?这时他便全然无法回答了。因此他支吾道:“我想知道你们对先父的印象。”
宣碧君道:“现在告诉你也不妨,敝上虽然战胜了令尊,但自己也负伤极重。休养了三载之久,最近方始复原,重出江湖。”
罗廷玉道:“江湖上已有这等传说,只不知贵上目下是不是真的完全恢复如常?”
宜碧君初时点点头,继则疑惑地道:“老实说我不知道,敝上之事从来深藏不露,谁也休想猜测得透罗廷玉叹一口气,道:“他的神秘莫测,正是驾驭部属的高妙手段之一。”
他们窃窃低语了不少话,谈到这里,双方都好像没有什么话好说。因此之故,宣碧君必须有所决定了。宣碧君歉疚地苦笑道:“对不起,我只好把你带回去了!”
罗廷玉忙道:“宣姑娘切勿这样说,此是天经地义之事,我虽然难逃一死,亦决不敢有半点怨怪姑娘之心。”
他停顿一下,又道:“姑娘如此厚待,鄙人已感激不尽了,请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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