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越的口音应道:“罗城主何须口舌伤人,愚夫妇少不了要领教一趟的。”
但见两人连袂跨入圈中,却是一对中年夫妇,各自提看一柄长剑,均是劲装疾服。男的长得斯文韶秀,女的风韵犹存,颇有姿。他们最显著的特征是头发雪白,但面貌的轮廓和肤色瞧来只是中年之人。
罗希羽大感震惊,不过斗志依然旺盛如故。他震惊之故,是因为这一对最后出现的白发中年夫妇来头甚大,二十余年以来一直在苏、皖、浙、赣等各地秘密活动,创设“双修教”,乃是介乎黑道与邪教之间的秘密帮会。
这一对夫妇,世称詹先生詹夫人而不知其名,但只要这么一叫,没有人不知道便是双修教主。据说他们的武功路数另辟蹊径,对外宣称是合籍双修,其实乃是参用道家南宗一部份铸剑基炉鼎采药的秘法,修习内功而别具威力。换句话说,此数乃是以采补之法驻容颜修内功,但手段与目的全然与道家中这一派不同,是以纵然是见闻有限之人,亦能感觉出他们好像有点邪气。
那七杀杖严无畏察言鉴色,心知自己麾下这五大帮派的首领,出现得正合时机,竟在不知不觉之中迫住对方有增无减的气势。须得如此自己方较易取胜,当下阴森森一笑,道:“翠华城领袖宇内武林几达百载,罗家血战刀法亦是货真价实的武林绝学,今晚之会,只是本人与罗兄之事,诸位且在一边观战。”
罗希羽冷冷一哂,道:“严无畏你竟然故示大方,不让他们出手,只怕后悔莫及。”
严无畏双目光芒暴射,厉声道:“罗希羽你小心听着,本人乃是认定你是当世唯一敌手,这才决意亲手剪除。若然你只是盗名欺世之士,本人何须亲自出战?”
这几句话,完全表露出他豪雄好胜的性格,这方是天下黑道第一人的雄风气慨。罗希羽虽是他的敌人,却也不由得又佩服,又感激。佩服的是他慧眼独具,一点也不敢轻觑自己而又豪气盖世。感激的是碰上这等知音之人,不但当众赞扬,而且还给予他公平拚斗的机会。
他肃然抱刀道:“严兄好说了,不瞒你说,今晚之事,虽是仇深似海,但撇开这一点,兄弟倒是恨不得与严兄酒订交,许为知己。”
他话声微顿,面色转寒,又道:“但日下多言无益,便请出手赐教。”
严无畏还了一礼,道:“好,请罗兄不吝指点。”
他举杖微挥,那六个一流高手都退开一边。这时圈中只下他们两人,又对峙了一会,罗希羽气势已足,沉声一喝,挥刀疾劈。
这一刀看上去没有出奇之处,可是旁观之人无不感到刀势凌厉无匹,任谁身当其锋,决不敢动硬架之念。由此可知罗希羽的“血战刀法”实在有惊世骇俗的奥妙,并非徒以招数见长。严无畏一杖扫出,当地一响,竟被刀震退半步。四周旁观的人都不禁为之失色,即使是詹氏夫妇及索、柴、何、阎等六位一等一的黑道高手,亦大为动容凛骇。
他们无不暗暗测度自己的功力,能不能接得住罗希羽凌厉的一刀,而结论都是接不住。要知他们并非功力不够深,却是观察出罗希羽方才这一刀杀气太强,如若是次一等的武师碰上这一刀,根本不必等到刀锋及体,就得心胆尽裂而死。
此所以功力一点也不逊于罗希羽的“七杀杖”严无畏,使的又是沉重兵器,也被罗希羽锋锐摧坚的气势冲退了半步。若是换了他麾下这六位高手,恐怕更有伤败之虞。
罗希羽一刀得手,更不迟疑,唰唰唰一连三刀接续劈出,只见寒芒电掣,刀光打闪,笼罩住两丈方圆的地面,威势十足。他单是使了这几刀,已经使得四下的黑道好手人人心寒胆落,便连詹先生夫妇等六名大将,也潜生怯意,对这一路武林中负有威名的血战刀法大为震恐。但听“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原来严无畏招招硬封硬架,仗着特强的内功外力,抵消敌人的凌厉气势。
他的确不愧是当今之世黑道第一高手,虽是在这等惊涛骇浪般的形势之下,依然冷静如故,心志丝毫不被敌人威猛气势所动。不过他还是略略失去一点机先,是以,此后罗希羽一直主攻,严无畏只能以守代攻,须得极力固守捱下去等候反击的机会。因此罗希羽威风凛凛地抢攻不休,一时刀光四射,精芒耀目,人人都不禁为之惊心动魄。反观严无畏的七杀杖全然施展不开,紧紧固守着一个极狭小的地盘,毫无办法的被刀光从四面八方进击。
他们的兵刃每一相触,总是发出极为响亮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更增添这一场激战的风云险恶之势。看看已鏖战了一百招以上,局势依然未有改变,七杀杖严无畏如此狠辣高明的脚色,居然还找不到一点空隙足以反击,不但如此,更可怕的是罗希羽似是潜力无穷,如此猛烈的攻势仍然可以无限期地继续维持下去,这一来,在严无畏的心志上便受到难以抗拒的压力了。
四周的人,都被罗希羽开始之时那几刀的威势镇住,竟没有一个人敢动念上前助战的。眼看严无畏渐呈不支之象,这位横行天下多年的黑道领袖,大有被毁当场的危险,正当此时,两条人影先后跃入圈中。这两人一个是匹旬上下的劲装大汉,另一个则是黑巾面之人,那中年大汉手中提看一根钢拐,长度与形状都和严无畏的七杀杖相似,面人则手提长剑,背脊微驼。
他们瞧见这一场激斗的形势,竟然对七杀杖严无畏大为不利,都为之大大震动。那蒙面人急急向中年大汉说道:“你上前帮助令师之时,须得先找一面盾牌。”
罗希羽是何等人物,这两人的出现他不但瞧见,连这几句话也听到了,只气得他几乎要昏倒地上。原来他从这人口音中,已听出他正是十余年以来,在翠华城地位极高,寄以心腹的重要人物,性桑名君山,本是使一对铜,功力极是深厚。此人足智多谋,因此罗希羽远在十五年前,把他从镖局中一名镖师的地位加以提拔,先当一个镖局的总镖师,继而当起管辖两省的镖局的要员。现在已长住翠华城,总管翠华城分布全国一百余家镖局,权势既重,收入亦极丰富。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桑君山为何要背叛他,使翠华城遭遇到这等浩劫?难道说七杀杖严无畏能够使他得到更大的利益?罗希羽还想到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那就是他已命令百余精悍部属撤到千药岛,还有四个本城的得力大将,拥着儿子罗廷玉也退到千药岛去,以图日后卷土重来,重建翠华城。
那千药岛本是罗家最初发源的基地,其后才建立翠华城,而这个秘密基地的存在,天下无人得知。只有本城的有限几个重要人物才知道,而那桑君山正是知道者之一,这才是最可怕之事。他当初以为只要杀死了通敌的侄女罗黛青,再命晓得此秘的几个心腹大将都撤退到千药岛去,便可以保住秘密,万无一失。
但如今才知道大错特错,敢情侄女实在不是通敌之人,而她却已遭自己下令杀死。罗廷玉虽然是已从秘道撤走,但说不定已遭桑君山率同敌方高手截劫,通通杀死。
不过敌方的一流高手尽在此地,只有他和严无畏的大弟子雷世雄后来出现,或者还没有劫杀罗廷玉。这是因为警讯一起之时,桑君山已不知去向,其后他命罗廷玉撤走之举,桑君山并不在场。
总之,这刻尚有万一的机会,假如他还能杀死桑君山,则千药岛之秘密方可以保存。退一步说,即使罗廷玉已被他们杀害,则这桑君山便无疑是罪首祸魁,更非杀死他以报仇恨不可。
罗希羽正在转念之际,那雷世雄一抖钢杖,但见杖身前半截大约三尺长度掉在地上,露出一口锋利的剑刃,原来他这根钢杖之内套着剑刃,可以当杖用,亦可当剑使。不过他这柄剑与常见之剑不一样,因为剑枘极长,足足有两尺,那本来就是钢杖,所以他必要时可以倒转扫击,或者用来封架敌刀。总之,他这一口兵刃已变成一种奇形兵器,手法路数自与普通的长剑全然不同。
雷世雄左手捡起三尺长的钢杖,向蒙着面的桑君山道:“这便是一面绝好的盾牌了。”
说罢,举步扑近战圈,要知他和桑君山来迟一步,都不曾被罗希羽的血战刀法镇住心神,是以斗志犹在,胆敢插手助战。他方自扑进战圈,忽然满场刀光皆敛,那罗希羽身随刀走,化作一道长虹,直向两丈外的桑君山射去。
这一刀去势凌厉无匹,决不容桑君山逃得掉。果然桑君山眼见对方刀势笼罩的围甚广,已不能闪避,一咬牙运剑封架,瞬息间已连劈第三剑之多。刀光过处,“呛”的一响,桑君山整个人跌倒地上,滑出半丈方始停下,可见罗希羽这一刀的力道何等劲厉?同时桑君山手中之剑也被长刀斩断,分为两截,都抛在地上。
罗希羽仰天长啸一声,威风凛凛,啸声中严无畏、雷世雄师徒两人已落在他身侧,却不曾立刻动手。
罗希羽大喝道:“桑君山,原来你是黑心剑手的门下,虽说剑手死于老夫刀下,与你有杀师之仇,但你这等心机手段,仍然太卑鄙可恨了|”桑君山头脸上的黑市已落在地上,只见他长得方面大耳,相貌堂堂,大约只有四十余岁,他仰卧地上,勉力抬起头来,但才一张口,已喷鲜血。严无畏一挥手,便有人过去为桑君山推经脉以及他服药。
严无畏这时才对罗希羽道:“罗兄虽然怒不可遏,但须知桑君山乃是奉兄弟之命到贵城卧底,十五载以来,他主持翠华城辖下的镖局,如若不是兄弟暗中帮忙,焉能如此顺利赚钱?罗兄只可怪到兄弟头上,不必过责于他。”
罗希羽心中长叹一声,暗想严无畏没有当众嘲笑我的愚蠢已经很客气了,不错,这只能怪严无畏以及自己的粗率无能,一直不曾发觉桑君山的真正面目。现下桑君山虽受重伤,却不一定会死,但已失去杀他灭口的机会了。刚才的一击未能置他死命,乃是因为他使出黑心剑法的救命绝招,以致大出罗希羽意料之外。
罗希羽的目光落在尘埃中的两截断剑上,心中复又暗暗长叹,忖道:“我平生罕得有全力出手而不能毙敌之事,但今晚先是彭典、后是桑君山,却未能一刀杀却,当真是平生之憾。”
他自然晓得这又是因为手中用的乃是普通的长刀之故,假如使用的是随身数十载的家传宝刀,决不会有这等现象。他的目光转到严无畏身侧的劲装大汉面上,冷冷道:“这一位就是严兄门下高手雷世雄兄么?久闻盛名,今晚一见果然不同凡俗。”
雷世雄只抱抱拳,并不开口,严无畏道:“今宵之战不比寻常,兄弟甚愿得以与罗兄决一生死,其他的人都不许出手,罗兄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人人都感讶异,连罗希羽亦莫不如是,只因他分明有过不利的局面,而且日下他势力强大,实在无须硬拚,何以反而说出不许旁人插手而决一生死之言?
罗希羽颔首道:“严兄的气慨,不是凡俗之士所能梦想,兄弟深感佩服,而且极乐意奉陪。”
严无畏七杀杖一顿地面,尘沙四溅,但听他厉声道:“老夫已与罗城主约定决一生死,不许任何人插手,你们都听见了没有?”
四周数十人齐齐应道:“听见了!”声音响亮强劲,威势慑人。
严无畏举杖摆出门户,道:“罗兄请!”
罗希羽也抱刀道:“严兄请!”
话方出口,突然恍悟对方“决一死战”,竟是一个迫使自己不能作突围逃亡的打算的圈套,试想以罗希羽的声名,既然已订明拚出生死,焉能突围逃生?
要知以罗希羽的绝世功力,虽然在严无畏率众围攻之下,只要真想逃生,仍然大有这等可能。假使他忍辱逃走的话,严无畏今后的日子将是寝食不安,任何事也不能做,必须用上全力追查他行踪下落。这后患严无畏自然不肯留下,所以非想法子套住他不可。
两人开始迈步盘旋,窥伺敌手的空隙,这两位当代高手的武功路子,都是擅长硬功的,故此转瞬间各攻了两招,刀杖相触,发出震耳巨响。
严无畏发觉对方果然如自己所料,锋锐之气已减弱得多。换言之,他的气势已不能帮助长刀的功力,心中暗暗窃喜,但当然他还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仍然以全力与敌周旋。
火炬照耀之下,只见战圈中的两人面色寒冷之极,他们每一个动作都是整体的,不可分割的。例如罗希羽刀势向前推出时,一望而知他是以整个身体推出这一刀,并不仅仅是手臂的移动,这正如著名的歌唱家不论演唱任何歌曲,总是贯注所有的感情,以整个心窍来唱一般。
场面一时火爆眩目,杖来刀去,响声不绝。一时又静寂无声,互相对峙,不论是何种情景,都使得整个气氛极为肃杀沉重,压得每一个旁观者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如此持续了一会,双方节奏渐紧,刀杖越出越快,宛如繁弦急鼓,排空而至。不多时,刀杖使到急处,里住两条人影兔起鹘落的闪动,已很难分辨得出真面目了。
这一场激烈无比的近身搏斗,俱是以快攻快,双方都施展出全身功夫,谁也不能稍缓一下。因此斗到后来变成见招破招,同时随手反击,无不凶险凌厉之极,只瞧得四周之人呼吸急促,有一部份人甚且响亮的喘息起来。
看看斗了二百招以上,两人刀杖齐出,当的大响一声,各自震退一步,整个节奏顿时缓下来,可是形势显然比早先还加倍的凶险,随时随地都将出现血溅横的景象。罗希羽心中有数,晓得自己鏖战多场,消耗了不少气力,而细察之下,对方内力有增无减,功力之强竟出人意料之外,可见得他在最初放对失利之时,不曾出全力,因而又可知他设下圈套定要拚出生死之故,敢懵他自知胜望较多。
他平生还是第一次碰上如此武功高强的对手,亦是首度遇见如此深沉多智之人,可以说从尚未大举进犯翠华城以前,他就已步步落败了。
在严无畏的心中,却不以为自己已稳握胜算,因为敌手武功之高强,气脉之悠长亦出乎他意料之外,因此到了这时,他反而变得没有把握,不知道会在那一招一式之中被对方一刀斩下自己的头颅,不过,日下已成骑虎之势,欲罢不能,他自己选择了这个“背水为阵”的途径,已是无法后退了。
他们几乎每一招拚斗内力,其中又加上机智应变,四下之人均觉眼花缭乱,全然捉摸不出他们每一招一式的奥妙变化,那六位名震武林的黑道高手,至此不能不五体投地的佩服这两人的武功,许为当世别无抗手的大匠。
突然间众人都发觉曙色已露,这才知道严、罗二人这一战竟费了一夜时间,蓦的“砰”的一声,人影倏分,罗希羽横刀挺立,稳如山岳,严无畏在六尺之外,身体摇摇摆摆,却不见有刀伤血迹,他用七杀杖向地面一顿,这才支持住不曾跌倒。
四周人数虽多,却鸦雀无声,过了片刻,晨鸡啼声随风传来,天色渐明。
雷世雄劲厉的语声打破了岑寂,他道:“师父,你觉得怎样了?”
七杀杖严无畏深深吸一口气,道:“我还好,下令退出此城。”他的声音威严如故,却颇觉虚弱。
雷世雄不敢多言,发出号令,四下的白衣人迅速散去,而七杀杖严无畏也在雷世雄、詹先生夫妇等众人簇拥之下迅即离开。这一干人霎时走得不见踪影,然后纷沓的蹄声和四周犬吠之声次第而生,直到这时,罗希羽才长叹一声,砰地跌倒地上。
他静静的仆倒地上,全身四肢没有动弹一下,六七丈外的屋角有一对眼睛凝视着地上的罗希羽,没有片刻离开过,良久,罗希羽还是没有动弹,墙后这封眼睛移出来,却是一个白衣壮汉,他转身大步奔出城外,从树丛中牵出一匹骏马,纵身上鞍,催马疾驰。
这一骑不久就追上一个小队伍,那是七八骑围着一辆马车的队伍,这白衣壮汉催马驰到车边,缓下速度与马车并排而驰,一面大声说道:“属下奉命窥伺罗希羽的最后动静,果然正如主人所料,他直到蹄声已远才倒在地上,之后就一直不曾动弹过。”
马车中传出一阵得意的笑声,那白衣壮汉已退开一边,另有两骑移到车边,马上一个是雷世雄,一个是柴骏声。
雷世雄响亮的道:“师父当真确信那罗希羽已气绝毙命了么?”
车内的严无畏一手掩住胸口,面上现出痛苦之色,呼吸了几下,才道:“当然已经气绝毙命啦!”
雷世雄用手臂碰一碰柴骏声,又用下颔向马车那边挑了一下,示意他开口询问。柴骏声迟疑未决的转眼四瞧,但见詹氏夫妇、索阳、何旭、阎充等人无不向他点头示意。
当下只好痰咳一声,道:“请问总瓢把子,这事极关重要,何不派人切实验看一下?”
严无畏哈哈一笑,道:“老夫若是连敌人会不会丧命都不晓得的话,岂配当得这总瓢把子之位。各位即管放心,罗希羽决不能再现身于阳世。”话才说完,便吐了一大口鲜血,但车外之人却全然不知。
要知像七杀杖严无畏武功如此精深高强的人物,除非是受到极严重的内伤方会吐血,一旦伤到这等地步,可就是大大的麻烦,极不容易恢复如常。
这一队人马走了个把时辰,到了一条宽大的河边,但见两艘双桅大船泊在河中,严无畏传出命令,教所有的人都登上一舟,先行离开,到高邮听令行事。所有的人都如令跨上小艇,划登大船,马车旁边只剩下七杀门下第一位人物雷世雄,他眼望看大船放碇驶走,这才向马车内的师父报告。
严无畏道:“那很好,你可背为师上船。”
雷世雄骇了一跳,道:“你老怎么啦?”
严无畏道:“不必多言,快点上船。”
雷世雄探身入车,发现师父情形甚是狼狈,连忙如命背起师父,登上大船。他顺手点了车把式的死穴,教小船上手下把赶车的体一并带上大船,这是灭口手法,将来大船上所卖力的水手都难免杀身之祸,以免走了风声。
严无畏命他派小船在岸边等候,大约到了下午时分,小船才划回,带了两名亲信手下,这两个劲装大汉都显示赶路甚急的疲乏之容,向严无畏匆匆行礼,严无畏道:“找不到他的体是不是?”
雷世雄一楞,忖道:“原来师父另外还派了人随后找寻罗希羽的体,事先竟连我也不知。”
那两名手下应道:“是!”
正要往下说,严无畏已道:“不必说了,你们赶返翠华城找不到他的体,所以四下搜索,才花费了许多时间,也耗尽了气力。”
他们齐声应道:“正是如此。”
严无畏又道:“世雄,你通知全船十名兄弟一声,叫大家打醒精神,监视这大船上十多个船家水手,到了地头,方行处死,须得不留下痕迹才好。”
雷世雄躬身道:“师尊放心,弟子这就传令下去。”。他退了出去,点计过船上做活的人数共是十人,又传过命令,才回到舱中侍候师父。严无畏已服过丹药,准备运功疗伤,他向雷世雄道:“明天中午时分可抵高邮,这段时间之内,不可惊动为师,抵达高邮之后的计划,你全都知道,可照旧进行。”
雷世雄泛起愁色,道:“你老伤势不轻,高邮之令暂时取消如何?”
严无畏面色一沉,道:“这怎么行?咱们辛辛苦苦进行了二十余年的计划,明天便真正实现,焉能放弃?要知为师这个野心梦想,已付出多少代价,怎能让它功败于垂成?”
雷世雄道:“弟子只怕师父受到内伤影响,明天之会,也说不定须要出手立威。”
严无畏摇摇头,道:“为师自有把握,只须你配合得巧妙一点,敢说万无一失,我有这一段时间疗养,定可暂时支持,决不会出受伤的秘密,不过以后最少也得苦修三载,方能复原。”
雷世雄深知乃师机智无比,平生料事如神,这一回也不得不信,却听师父沉吟自语道:“罗希羽的体竟已失去踪迹,难道他还活看不成?抑是有别人抢先一步把他的体带走?”
这几句话勾起雷世雄的好奇心,问道:“师父你不是已确知罗希羽已经毙命,才不查验他的体么?
其实当时下令查验一下,何等容易,亦可放心……”
严无畏道:“当时为师确实坚信罗希羽非死不可,加以我已估计好时间,若有些耽误,便很难掩饰得住身上的伤势,这才决然下令撤退,然而现下细细一想,我那一杖换他刀柄一撞,确是同时互相击中,但于我出杖的力道上不无影响。”
雷世雄面上透出凛骇之色,却听严无畏又道:“他的一击,虽然对我出杖力道有所影响,但还是其次,最怕的是他炼过“火云罩”的护身气功的话,为师那一杖使的是“黑水戳魂”的恶毒功夫,便很有可能没杀得死他。”
这番话蕴含不少武功中的秘奥,雷世雄虽是当代可享盛名之士,但仍有些地方不懂,当下问道:“你老说那罗希羽反击的一招虽有影响,仍不要紧,弟子会得此意,但你老分明用的“黑水戳魏”奇功,对方却是“火云罩”气功,在五行上来说,水能胜火,应该更有把握才是,何以师父反而因此觉得没有把握?
严无畏道:“问得好,但经上说过:“水之势胜火,然一杓之水,不能救一车之薪”,意思说水之性虽然先天上可以克火,但设若有一车之薪都着了火,则区区一杓之水,便不能胜过火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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