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奇屋

最新地址:www.biqi5.com
比奇屋 > 紫玉钗 >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但是在长安城的另一隅,却是充满了凄愁的气氛。

贾仙儿远上终南山把郑净持接下了山,送到霍小玉身边,霍小玉已经病态恹恹,只剩下口气了。

郑净持倒是很冷静,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毫无悲戚之态。只有浣纱哭着道:“夫人,您看看小姐病成这个样子。”

郑净持却只淡然地道:“延医吃药了没有!”

“请了,长安城里最有名的大夫,最好的药都用过了,但是病情却越来越重。”

郑净持合十道:“那就好,人事已尽,该如何是天数,天数非人力所能挽回的。”

“可是爷若能看看小姐,小姐不会这样子的。”

“哦!十郎近况如何?”

“爷越来越得意了,听说昨天他玉堂归娶,太子拨了自己的銮驾。还亲自陪他迎亲,热闹得不得了。”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他终于出头了。”

浣纱忍不住道:“夫人,您一点都不恨他?”

郑净持微微摇头道:“我为什么更恨他?他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地方,相反的还是我们承受他的恩惠,要不是他在那时候把王府的人挡回去,我们母女还不知道落什么命运呢?”

“可是小姐完全是为了他才这样的!”

郑净持很庄重地道:“浣纱!这种话不能胡说的,小玉的病是自己不留心染上的,病发之后。又延医诊断偏误,妄用大补之剂,把个病根越补越深……”

浣纱听到这句话,就不敢再开口了,因为追溯起这个责任来。她要负一半,鲍十一娘要负一半,虽然两人都是望好心切,以为化多了钱就一定能治好病,那知道适得其反,最后若不是李益发了脾气她们还是不会知道错。

郑净持却摇摇头,轻轻地一叹道:“命数穷通,那都是早经天注定的,谁也不能怪,且谁也怪不了。”

浣纱不甘心地道:“可是小姐病成这个样子,一心一念只想要看爷一次,而爷居然狠心着不来看看她。”

郑净持看看她道:“浣纱,你怎么总是长不大的,还说这种小孩子话,十郎不是那种天性凉薄的人,尤其是他现在已经春风得意,扶摇直上的时候,他总不会落什么薄幸之名,让人家来批评他的,我想他是根本不知道小玉的病况……”

浣纱又默然了,郑净持道:“贾大姑去接我的时候,把一切都对我说了,李家的老夫人来过,是她不希望十郎于此时来见面的,她的理由很充份,我也认为很对。小玉要不是老王爷病重时未加回避也不会染上这病根的。”

“这又不是一定会染上的,小孩子或许容易染上,大人是很少可能的,小姐病了这么久,我一直侍候着,也没有染上呀!”

“是的!但是只要有一点可能,也应该设法避忌,李老夫人的顾虑并没有什么不对,我若是她,我也会提出这个请求的,她只有这一个儿子……”

“夫人,您也只有一个女儿。”

郑净持长叹一声道:“当然,我只有一个女儿,我一样的疼自己的女儿,今天如果染病待死的是十郎,我也同样的会阻止她去看十郎,相信你也一样,浣纱,你跟小玉的感情太深,所以认事就有偏袒,无法作公平的处理了。”

浣纱没有话说了,郑净持的话都是理,是无法驳斥的理,她一向善于言词,更由于先天对郑净持的畏敬,就是有理也不敢硬顶,但是她实在不甘心就此缄默,只有苦笑着道:“夫人,您到山上去修行了两年,已经修得六根清净了!”

她并不懂什么叫六根清净,这只是一句她常听的话,但此刻用来,竟是非常妥切。

郑净持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浣纱,我还没有,我若是真的六根清净,四大偕空,断绝了一切尘缘,根本就不必下山了,软红十丈一行,阻了我多少功课,不过这也是数,不了这一劫,我始终无法真正地清净的。”

这些话的道理太深,浣纱自然更不懂,她也不希望懂,而且她看郑净持在一旁闭目端坐,口中喃喃地念着经,她忽而感到非常陌生,她不知道夫人何以会如此变,只知道郑净持对小玉的生死是再也不会关心了。

这时床上有了响动的声音,却看见已经昏了两天的霍小玉忽地睁开了眼,不禁惊喜万状地道:“小姐!小姐!你可醒了……”

霍小玉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红晕,望着床前的人,展露出一个微笑。

这一笑居然使她的病容非常抚媚,把每个人都看得呆了。

她含着笑,向贾仙儿先点点头,柔声道:“谢谢你,贾大姊,大老远的,害你跑到终南山去把家母接来,黄大哥呢?”

贾仙儿倒反觉哽咽道:“在外间坐着呢,你是不是有事,我去叫他进来。”

霍小玉伸出了软弱的手摇了一摇道:“不必了。这屋子里气味重,冒渎了他太失礼了,你替我谢谢他就是了,我这副样子,也不方便见客,浣纱。好好侍候黄大哥。”

贾仙儿一阵心酸,握住了她的手道:“妹子,好妹子,你还忙着操这些心干嘛?”

霍小玉笑笑道:“我不得不操心,浣纱什么都不懂,简慢得罪人是常事,给十郎知道了会怪我,他最是好客的,可不能叫他落了褒贬……”

转头又看见了郑净持,乃又笑笑道:“娘,对不起,我请贾大姊上山把您给闹了下来,打扰您的清修了。”

郑净持平静的脸上终于起了一阵激动,人非草木,她的修为毕竟还浅,骨肉至情,又那能一下子淡得了的?

因此她拥着霍小玉,哽咽着道:“玉儿,我的孩子……”

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落,忙背过脸去,不让霍小玉看见。

霍小玉却没有去看母亲的脸,在母亲的怀抱中,似乎感到无限的满足,闭上眼,以梦呓一般的声音道:“娘,您记不记得,小时候,您常抱着我,哄我睡觉,而我却是个很难入睡的小淘气,您一面唱歌,一面拍着我,往往都是您自己快睡着了,我还精神十足……”

郑净持已渐渐地稳定下来道:“我早就忘了,两年的山上生活,我几乎把从前的一切都忘了。”

霍小玉笑了一下道:“娘,您是慧根很厚的人,这么快就已经修得快隔绝尘缘了,现在可能就是我这儿使您丢不开,这次回去,您就可以拋却一切,真正地与世情断绝了。”

浣纱听了不禁又是一阵伤心道:“小姐,你已经好得多了,瞧你现在的精神多振作,快别说那种话。”

霍小玉轻叹一口气:“傻丫头,我真替你担心,你怎么始终长不大,始终这么懵懵懂懂的,我知道我已经昏昏沉沉地躺了两天,那时我并没有胡涂,听得见你们说话,你们在做什么,我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感觉得到,我想跟你们打个招呼,想跟你们说句话,可就是用不出力气来,就这么挣扎着,足足挣扎了两天,忽然我觉得身一轻,那些痛苦的感觉都离我而去了,我感到好轻松,好自在。”

浣纱充满了希望地道:“那不是病好了么?一定是我跟夫人在菩萨面前为你许的愿灵验了!”

霍小玉摇摇头,苦笑一声道:“浣纱!不要再哄自己了!我相信菩萨代表的就是天意,神明也不能逆天行事的,我的大数已到,应该是走的时候,这会儿我的精神特别好,神智特别清醒,那是回光返照。”

浣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早已想到可能是这个现象,只是一直在哄自己不去相信它,那知居然从霍小玉自己口中说了出来。

霍小玉抬起微弱无力的手,拍拍她的头:“浣纱!别哭,别闹,我要安安静静,快快乐乐地走,你别扰得我心神不安,我还有很多事情要交代,很多话要说,你别耽误我的时间。”

声音很平静,浣纱果然不敢哭了,霍小玉抬起眼睛,望着郑净持道:“娘,女儿不孝,不能侍奉天年,走在您的前面了,请您原谅!”

郑净持念了两句阿弥陀佛,才强自平静地道:“孩子,你我的聚散,只是一场缘份,缘至而聚,缘尽而散,就好象水中的两片浮萍,偶而相聚碰在一起,并流了一程,又顺着水流而分开,各人有各人的流向,这是很自然的事,你虽欠我养育之恩,却也在我此生中,给了我许多的安慰与期望,给了我无限的快乐,那已经是报答了,所以你无须抱歉。”

霍小玉一直很平静地听着,这时候居然笑了:“娘!您修行时日虽短,却参悟得很快。”

郑净持道:“我已经起步太迟,磋跎了很多岁月,故而一旦找到了我应走的路,只有兼日而修,把失去的时光追回来,好在还来得及补救。”

霍小玉道:“娘,您现在是真正的佛门弟子了,佛家重因果,您能不能回我一句话,我这一生从没做过一件害人的事,从没存过一点害人之心,为什么我会落到今天这种结果呢?”

郑净持想了一下道:“今生之因,他生之果,前生已种,命运是早定的,所以你生下来不久,就有算命的算出你寿不永……”

“那么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呢?”

郑净持摇头道:“孩子!你想错了,你这一生所受并不是苦,而是福,你出生在王侯之家,受尽呵护,而后虽然因为父亲的死,你略受了一点委屈,但是不能说是吃苦,因为始终还有个我在照料着你,爱护着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害,当你我的缘份将尽的时候,换进了十郎来,他给了你人间的男女夫妇之爱,让你过一段神仙似的生活,当你们的缘份尽时,还有个浣纱忠心不二地跟着你,还有着这些朋友热心地对着你,你这一生中,饱受了父母亲情,男女的爱情,朋友的温情,甚至于上天特别垂佑,还给你机会,让你能受到手足之情的滋润,你的兄嫂姊姊们都对你化除了歧见,使你这一生完美无缺,这是前世修的福……”

经郑净持这一解释,霍小玉的眉头解开了,露出一片欣色道:“谢谢您,娘,我现在舒服多了,听您这一说,我才发觉自己很幸福,可是我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太少了,我那一种都没有够……”

郑净持道:“孩子,不要太贪,你所得的都是人间至情,这其中除了父母之爱外,其余的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能拥有其一,都是前世福慧修积的,你一下子兼具并有了,还不满足吗?”

霍小玉苦笑了笑:“娘!我是十分满足了,可是这一切都那么美好,我才握在手中。就要我放弃了!”

“孩子,谁都无法把幸福永远握在手中的,你应该感到欣慰,因为你直到放手时,依然是双手满握,比许多人到临死一无所有,那才是真正的悲哀呢……”

她顿了一顿,才又轻叹道:“或许我不该说这些话,愿菩萨原谅我的口孽,拿你大母来说吧,以人间富贵,她这一生中得到的已经算是多的了,可是她是否活得幸福呢,想得到的从没有得到过,不想失去的却一件件地失去,一直到她临终的时候,连最后的一点骄傲都无能保有了,那样,不是更形痛苦吗?”

说完后,又连连地念着阿弥陀佛。

霍小玉凄凉地一笑道:“娘,您不必再劝我了,我知道您是要我往尽开处想,往好处看,不要怀怨……”

郑净持的声音哽咽了道:“孩子,你能明白我的心就够了,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一丝悔咎:“我知道我太自私,为了追求自己的心灵的宁静,那么早就拋下了你,一个人到山上去了,你实在还太年轻,还不懂得照顾自己,我要是一直照顾着你,即使是天命难违,至少不会把你拖成这个样子,命是命,病是病,你的病虽是痼疾,但是不该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发的……”

这一说,第一个受不了的是浣纱,哇的一声哭起来,跪在床前叩头道:“婢子该死,婢子没有能侍候好小姐!”

郑净持叹了一口气,把她扶了起来道:“浣纱,说起来是该怪你,玉儿的病是叫你跟十一娘两个人给耽误了的,病根之初,怎么能加以大补之剂,你就是不懂,也该看看老王爷以前所服的药,可曾有过什么补药的,他贵为王侯,难道是吃不起吗?”

浣纱不敢作声,郑净持再度轻叹道:“但是最可恨的是你们两个人喧宾夺主,唯恐十郎虐待了玉儿似的,擅自作主,使得十郎跟玉儿之间产生了隔阂,十郎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那时正是不得意之际,心情已经够坏的,你们却以那种事情去刺激他,他明知道你们不对,却苦于无法开口,因为钱是小玉的,他不能阻止你们为了小玉而花,一直等你们捣弄完了,他忍无可忍才开口,以后逼得他出去谋差,常离不归,又何尝不种因于此?”

浣纱被斥责得满身大汗直流,郑净持道:“我若不说出来,你们一直还在怪十郎忍心,不来看小玉,其实他能够不忘记你们,已经很难得,很有良心了。”

词色一庄,郑净持以更为峻厉的声音道:“他若是在那时候拂袖而去也是应该的,谁也怪不了他的。”

浣纱低下了头,像个待决的重囚,郑净持叹道:“我为什么在他们结好的第三天就毅然的上山去呢,主要就是为了不介入他们之间,由于亲疏远近的不同,在不知不觉间总会有所偏袒,这种情形最易造成隔阂,本来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好。结果反而害了他,所以一般流传说新妇难为,乍然嫁到一个陌生的人家去,上有公婆,下有叔伯妯娌,甚至于还有个最难侍候,专爱挑眼的小姑,这些人未必真心要虐待新妇,也是为了亲疏远近不同,当小两口有所争执时,一定偏向他们的自己人,而新媳妇才会感到孤立无援,一肚子委屈。”

贾仙儿在旁道:“伯母,你这时侯说这些干嘛呀……”

霍小玉却精神奕奕地道:“不,贾大姊,娘说的这些话太重要了,娘!请你说下去。”

郑净持看了女儿一眼,脸上一片圣光。点点头,继续以庄严的声音道:“现在我把话说回来,当初十郎初来我就看出他是个绝对自尊的人,唯恐他在心里面搁着什么,曾经一再告诫大家要把他当作老王爷在世时一样的尊敬,而且在当天就指定了把浣纱给他们两个。原也是一片好心,结果因为这丫头心眼儿太死,反而使我的一片好心造成了误会,小玉,你记不记得那天的情形……”

小玉点头道:“娘,我记得,我看他很不高兴,求他稍微顺着您一点,他就生气了,结果你也严厉地处分了我一顿,那时我感到委屈极了。我是怕他跟你相处不和,才在中间调停一下的,结果你们反而相互谅解,谈得很和气,反而变成我的不是了。”

郑净持道:“究竟是谁的不是呢?”

霍小玉想想道:“是女儿的不是!”

郑净持道:“这就是了,十郎虽是住在我们家,情形毕竟不同,他才是一家之主,可是你们都没有这个观念,仍然是以我为主,我看到这样下去,隔阂会越来越深,所以才离开了你们,满以为会使情形改变的,那知道又会插进个十一娘,还加上浣纱这个丫头,居间推波助澜……”

霍小玉道:“娘!是女儿的不是,女儿未能体会到娘的苦心,没有把丫头调教好……”

郑净持长叹一声道:“也不能全怪你们,因为你们太年轻,而十郎又是那样的一个性情,他在这个家里。如果始终不能有个一家之主的感觉,这个家对他就没有意思了。”

霍小玉道:“娘!女儿后来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改过了,只有我在病中,一时没注意……”

郑净持点点头:“孩子,你明白因果就好,凡事俱有因,知所其因,安所其果……”

霍小玉道:“娘!您放心,女儿现在很平静了,心中已没有怨忿,是我们对不起十郎的地方多,他没有骤然相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们实在不该多求什么,可是,娘,我实在想见他一面,那怕让我看他一眼都好,娘,我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他了……”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哀凄,又充满了恳挚,简直使人无法拒绝,也不忍心拒绝。但是,谁能答复她呢?

贾仙儿满鼻酸楚地道:“我去,我找他去,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找来一次!”

郑净持忙道:“大姑,算了吧,既是人家堂上有了慈谕,你又何必去陷人于不孝呢?”

贾仙儿道:“我会先去见他的母亲,说明后再去找十郎的,我不相信他们会不通人情至此!”

话才说到这儿,忽然外间传来了黄衫客的声音道:“仙儿!你别不相信,世上就真有这种负情的人。”

贾仙儿不禁一怔,黄衫客已经怒冲冲地走了进来,叹息着道:“我真难以相信,一个人会变得这样无情无义,我在外面听见了小玉的情形,忙赶着到他的新居去了!”

每个人的眼睛都望着他,要听他说下去。

“他们家逍遥得很,一家人团聚围坐家宴,四口人边笑边谈,十足一幅行乐图。”

贾仙儿道:“怎么会有四口人呢?他们新婚夫妇,加上老夫人也不过才三个人呀?”

黄衫客道:“还有一个是他父亲的灵位虚设一席。”

贾仙儿神色一庄道:“大哥!人家把已故的亲长供在席上,这正是乐而不忘本的意思,是很可敬很庄严的事,你怎么可以用那种玩笑的口吻来说!”

说得黄衫客有点不好意思,贾仙儿又问道:“你见到十郎了没有?”

黄衫客道:“自然是见到了,他的听觉还真灵敏,我只发出一点声响,他就听见了,离席跑到外面来跟我见了面。问我有什么事。”

“你告诉他了?”

“自然告诉了,而且催着他快走,他说要去跟他母亲说一声,立刻就跟我走。”

“这也是对的,要不然他突然跑了,家里找不到他,岂不是害他的母亲悬念。”

黄衫客忍不住道:“仙儿,你怎么处处都护着他,处处都为他辩护?”

贾仙儿朗然道:“我没有护着谁,我只是讲理,难道他那种做法不对,不应该?”

贾衫客道:“但要看时候情况,不能拘泥不变,他要是去见了他母亲,还会放他来吗?

我看他是故意推托,一气之下,也没理他就回来了。”

贾仙儿道:“大哥!你这就错怪他了,他去禀告了母亲之后,或许不能赶来,但是总不是故意推托,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母亲不让他在这段日子跟小玉见面。”

黄衫客冷笑道:“鬼才相信这个话。”

郑净持忙道:“黄侠士千万不可如此说,我听说那位老夫人是极为明理的人,持家严谨,做人也很仁慈忠厚……”

“那她为什么不让她的儿子来看小玉?”

贾仙儿道:“理由她老人家自己也说过了,我若是十郎的母亲,我也会这样的。”

黄衫客很不高兴地道:“仙儿,你是怎么了,居然帮着外人来派我的不是了。”

贾仙儿脸色一沉道:“十郎不是外人,他是我们的朋友,我也不是帮他,而是讲的道理。”

黄衫客道:“他有什么道理?他听了我的话,应该不顾一切,把别的事都丢开,赶了来才对,这才是道理。”

贾仙儿也大声道:“什么都可以放下是不错,但高堂老母不能放下,否则他就是禽兽,忤逆!”

话说得很重,黄衫客有点受不了,但是又自知理屈词拙,无以为答,只有瞪大了眼睛道:“仙儿你……”

贾仙儿也勇敢地道:“我怎么样,黄大哥,以前我以为你是个大义无私的侠客。倾心相慕,甚至于不在乎名份,甘心退居侧室,以期能得侍君子,可是这两年来,我跟你在一起,才发现到你的行侠只是凭着一己的好恶,你的是非,也只是根据你自定的标准,离一个真正的侠客还差很远呢!”

黄衫客道:“我本来就没有以侠客自居。”

贾仙儿道:“那就把你那替天行道的招牌摘下来,不要一天到晚挂在嘴上,因为你行的道不是天道。”

黄衫客没想到贾仙儿会对他说出这种话,而且还是当着别人的面前说的,一时呆住了。

屋中的人也呆住了,没想到竟会引起他们夫妇的口角,霍小玉很不安地道:“贾大姊,黄大哥,你们……”

贾仙儿朝她摆摆手道:“小玉,别把我们吵架放在心上,这种不和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很早我就发现了彼此的歧见,这一吵在所难免,迟早都会来的,早点揭开了也好,从此以后大家可也互相不干涉,各做各的事。”

黄衫客一怔道:“仙儿!你要离开我?”

贾仙儿坚毅道:“是的,既然彼此的性情意见都不合;勉强在一起也痛苦,不如分手的好,而且在我说过你那些话之后,你也不会再想跟我在一起了。”

黄衫客道:“我倒没有这个想法,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根本就没在一起,你把大部份的时间都给了十郎了。”

贾仙儿道:“黄大哥,说话要凭良心,自从两年前分手后,我根本就没见过他的面……”

“可是你们经常通信。”

“那是有的,而且每一封信你都看过,上面没一句见不得人的话……”

“但是你却为他东奔西走,废寝忘餐,衣不解带,置我这个丈夫于何地?你几时替我管过一天家务,几时把你的时间给我过,为我做过一点事?”

贾仙儿很平静,但是语气很冷淡:“黄衫客,你很早就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如果你要一个亲操井臼的家庭主妇,就不该答应要我,因为你明知道我不会做那种事的,何况你家里已经有一个做那些事的人了……”

黄衫客刚要开口,贾仙儿道:“你不必再提什么理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根本是不满意我对十郎的事太热衷,对十郎太关心!”

黄衫客面色微动,终于点头道:“好!你自己说了出来,我也想问问你,这是不是事实!”

贾仙儿道:“是事实,不过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卑劣,我们的书信来往中,都是谈论的天下利弊兴革,以及那些惩奸除宄的经过,我对他的事比较关心,因为他没有一件是私事,他求我做的那些事都是有关千百人幸福的大事,像你,空负了一身武功,却只会除掉了一两个恶魅强徒,就沾沾自喜,自以为做了好事……”

黄衫客急了道:“你做的事是官方的事?”

贾仙儿尖利地道:“拿贼捕盗也是官兵的事,你为什么又要揽过来做呢?说穿了也不过无非是为名而已,黄衫客,你口中说淡泊名利,不求富贵,可是你的所行所为,那一桩不是在征逐虚名,十郎请托的那些事你不屑为,为的是你无法从中间取得名声,那是你功成不居,悄悄地做的……”

“明人不做暗事,我为什么要悄悄地做?”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