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深深感动了,紧紧地拥着这娇小的女郎,这一刻,他摒弃了任何机心,任何欲求。
霍小玉默默地承受着他的拥抱,时间彷佛停顿了,世界彷佛静止了,窗外,园中有纺织娘不徐不疾的叫鸣,但这声音无碍于大地的寂静,他们互相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很久,很久,李益才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霍小玉低低地道:“我说得不含蓄,不像个女孩子!”
轻吻落在她的秀发上:“不。”
霍小玉眨着眼睛,两排修长的睫毛一阖一舒,里面两颗黑宝石上下地转动着,透出了原始而迷人的光芒:“男人们不会喜欢这么赤裸裸的感情的,他们喜欢含蓄的女子。”
轻吻落在她的脖子上:“不!小玉,本朝自从大周则天皇帝后,风气也改了,女人也有权爱她所爱的。何况你选中了一个不同凡俗的男人,我喜欢勇敢的女孩子。”
“是吗!你别口是心非了,男人喜欢的是赤裸裸的女人,但不喜欢她们的感情也赤裸裸的。她淘气得像一个可爱的小精灵,李益忍不住紧紧地拥着她:“不见得!小玉,你从那儿来的这些怪念头。”
“自然是书上看来的,多少的诗歌文章中所标榜的女德,都是温柔娴淑的。”
“文人在诗文上所写的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又是一回事,他们的话没一句可靠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妻子是温娴的淑女,却又在外面追求奔放的感情,男人把征服的欲望在妻子的身上得到满足,然后又在别处追取被征服的欲望,所以秦楼楚馆,才有那么多的人光顿,而且最慷慨的顾客,都是有家室的男人,他们到了那儿,就是为了那儿的女人敢爱,而想领略一下被人爱的滋味。”
霍小玉扭动了一下:“十郎,你从那儿懂得这么多?你一定常跑那些地方!”
李益笑了一笑:“没有的事,我在家里很老实,到长安后才开始涉足这些应酬场合。”
“可是你表现得却那么老练。”
李益又笑了一笑:“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家室,而且我不是一掷千金的豪客。”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呢?”
“有的!我没有家室,才能以局外人的心情去观察别人,我没有可能挥霍的钱财,纯是为应酬而去的,才会以超然的态度去体会一切,也因为这个原故,我才会跟十一娘特别接近,如果我是为了追求肉欲而去,她就不会跟我那么好了,因为她并不是一个求欢的对象。”
这句话说得很大胆,但李益有充份的信心,不会触忤小玉,而且还会深深地打动这个女郎,因为他渐渐把握住小玉的性格了,她是一个不同流俗的女孩子。
果然,他的话产生了预期的效果,霍小玉贴得更紧了,柔轫而有力的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而且她的身子也开始热了起来、洋溢着野性的冲动和魅力。
李益的吻更密了,他在心底感谢鲍十一娘。
那是一种由衷的感谢。
不仅为了鲍十一娘撮合了他与小玉的姻缘,给了他这样一个娇媚可人的女孩子,也为了鲍十一娘指点了他许多调情的技巧,使他可以老练地引导小玉进入激情的情况。
不过李益忽略了一件事,霍小玉毕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不同于一个成熟的妇人。
尤其,她是个慧黠放纵而有点乖诞的女孩子,在心理上她已准备接受一个男人了,在行动上,她还不习惯,所以当李益将要吻上她的嘴唇时,她忽而避开了。
李益有点失措,不知道在那儿出了错,霍小玉却挣开了他的怀抱,笑笑道:“十郎,我们应该去喝合卺酒了!”
此时此情,她忽然提出这一个煞风景的提议,李益不禁有啼笑皆非之感:“你还没有喝够吗?”
霍小玉摇摇头道:“不是的,我平时很少喝酒,也不是个酒鬼,但是这杯酒对我很重要。”
她牵李益的手,来到屋子里,桌上早已放着两个鲜红的玛瑙酒杯。以及一个紫色的水晶瓶,瓶中盛着满满的紫红酒浆。
她郑重地拿起晶瓶道:“这是波斯进贡的葡萄酒,还是玄宗皇帝赐给我父亲的,他带回来时,我才九岁,为了喜欢这个瓶子,我硬要了下来,一直舍不得喝,慢慢长大了,我常拿着把玩。也立下过一个誓愿,这瓶酒,我一定要留着新婚之夜,跟我最亲爱的人一起喝!”
李益很感动,从她娇艳而真挚的神情上,他看出了这个女孩子庄严的一面。
虽然这是一件小事,而且还带点孩子气。
虽然他们的结合非常草率,但是李益了解这女郎的内心是非常神圣的,因此有点歉然地道:“小玉,我们的婚礼太草率了!你把它留着,过几天,我请一次客,邀请一些亲戚好友前来,把你介绍给他们,我们再喝这瓶酒。”
霍小玉笑了一下:“不要了,这酒是我们两人喝的,无须要别人参加,我既不是正式下嫁,也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要紧的是今夜此夕,我找到了一个我所爱的人,在我把自己献给你之前,正要喝这瓶酒才是最适合的时间。”
她郑重地打开瓶口的封塞,把酒倾了出来,瓶子的容量不多,恰恰倒了两个满杯,她捧起一杯交给李益,自己拿起另一杯,娇媚她笑了一笑:“乾!”
李益忙道:“不要乾,慢慢地喝,这是我们幸福的开始,要慢慢地品尝,永恒地回味。”
霍小玉却摇摇头道:“不,一口乾了的好,趁此两情浓似酒,尽欢须一口,日子久了,好酒也会变味的。”
她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催着李益也快点喝。
酒是甜的,甜得有点腻口,因为贮放已经很久了,酒质已非常之醇,一杯酒下去,两个人都有了浓浓的酒意,霍小玉娇美的脸颊,红得像黄昏的夕阳,散发着迷人而眩目的光辉。
李益很技巧的引导着霍小玉,使两个分开的生命揉合成了一体。
于是他温柔地在小玉的额上吻了一下,轻轻道:“睡吧,累了一天,我们都该休息了,真要睡到日上三竿,让人叫起来i可就不好意思了!”
霍小玉满足地吁了一口气,伸伸懒腰,李益帮她放松了发髻,让她把满头柔软黑亮的长发披散了下来,披垂在肩上,笑笑道:“这样看来,更像个小妇人了。”
才说到那儿,忽听得叭的一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掉了下去,李益忙问道:“是什么?”
霍小玉道:“是我头上绾发的玉钗。”
“糟了!那一定跌断了,今天是不该跌碎东西的。”
霍小玉道:“你们读书人整天都在说不相信怪力乱神,想不到这么迷信!”
李益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花好月圆之夕,总是完完美美的好,我不希望有什么遗憾的事发生。”
霍小玉笑了起来:“你放心好了,跌不断的,别说是这么轻轻地摔一下,就是用劲也不会摔断的。”
李益道:“玉质虽坚,但也很脆。”
“我的这枝钗不同,它是西域龟兹进国贡来的紫玉,由宫中颁赐给我父亲,原是一方璧玉,因为紫色的玉很稀罕,大家都争着要,父亲给谁都不妥,特地召了一名玉匠,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才琢磨成四技玉钗,分给了四个女儿,我才算沾到一份。”
李益道:“紫玉,我倒还没有见识过。”
霍小玉弯下腰去,在床下找到了玉钗,交在他手中道:“你看吧,据说紫玉是玉中之英,冬暖夏凉。”
李益接了过来,触手就有一股沁肌凉意,通体泛着柔和的淡紫色的光辉,洁润光滑,使人爱不忍释。
他磨挲了一下道:“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制成四枝玉钗,我还以为上面一定是雕镂了些什么花式……”
霍小玉道:“因为玉质特别坚,能琢磨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倒是想在上面琢点什么的,可是没有一个匠人有这个本事。”
李益道:“为什么?能琢磨成器,就能雕饰。”
霍小玉道,“没有工具,制钗的匠人是京师名家,他尽了最大的本事,也只能做成这个样子,他说如果他年轻二十岁,一定破出个十年的光阴,在这玉钗上雕了最精致的花纹,可是他年纪大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上面消磨了,他要把清和坊的技业传下去。”
李益一怔道:“清和坊,那是全国最知名的玉器号。”
霍小玉骄傲地道:“是的,若不是清和坊王家,连改制成玉钗都没办法,王德泰老师父说,他一生中不知雕饰多少美玉,就是在这块紫玉前低下头,他很遗憾说他老年才得子,没有人指点传下他的技业,否则他一定尽毕生之力来跟这块玉斗一下,非要把它镂刻成花纹不可。”
李益手里把玩着玉钗叹道:“想不到这竟是块连城的宝玉,它的身价一定不菲吧?”
霍小玉道:“是的,去年王德泰来找过我娘,说愿意以廿万钱来买下我这枝玉钗。”
李益愕然道:“一枝玉钗值二十万,这不可能吧?”
霍小玉道:“不算多,因为这是仅存的一枝了!”
“你不是说一共有四枝吗?”
霍小玉笑道:“是的!当时一共磨了四枝,可是那三枝都跟着我三个姊姊陪嫁出去了,王德泰活得比他预料中久,他已经把他的技业都传给了他的儿子,所以现在他觉得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征服这块紫玉。”
李益道:“不错,一个名匠,如果遇上了一块罕世的名玉,是比什么都着迷的,如果他不把这块玉琢雕成至善至美之境,死了都不会瞑目。”
霍小玉笑道:“你倒是很能了解他的心情,所以他把技艺传给他的儿子后,心中念念不忘就在这四枝玉钗上,最先是向大姊买下了那枝玉钗,化了五万钱,其次是二姊的,用了七万,三姊的那一枝是十万钱代价买下了的。”
李益道:“他干吗化这么多钱呢?普通一枝上品的玉钗,最贵不会超过两万以上。”
霍小玉道:“因为这四枝玉钗不同,它们都是经王德泰手里琢磨出来的,也是他毕生未能竟工的遗憾,所以他不惜多倍的代价,也要把它们雕镂成器。”
李益道:“那三枝玉钗的结果如何?”
霍小玉道:“第一枝坏了,第二枝第三枝虽雕镂成形,他自己却很不满意,以较高的代价又卖掉了,因为我这一枝是玉莹的中心部位,色彩最匀,质地最佳,他根据前三次的经验,认为这一枝才是他毕生梦寐以求的玉质,因此愿意化十倍的代价买下去,以期能留下绝世的技艺。”
李益道:“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霍小玉道:“我父亲把最好的一枝玉钗给了我,这枝玉钗对于我的价值,不是能以金钱计的,因此我绝不卖它。”
李益把玩着手中这枝玉钗,良久才一叹道:“你是对的,有些东西是不可以金钱计算的,只是对那位老玉匠太遗憾了,他如果得不到这枝玉钗,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霍小玉道:“是的!但是我没办法,这是我父亲对我的爱,我不能把亲情也卖丢!”
李益再次地把玩着手中的玉钗,心中涌起一股虔敬之意,这上面包含着一个女郎的执拗,一个孤女的亲情,一个人性的尊严,以及一个艺术家的渴望,这一切都太神圣了,神圣得早已超越了金钱的价值。
这使他察物的观念中,注入了一个新的认识,世界上毕竟还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
从这枝玉钗上,他对身边这个娇小的女郎,有了更多的怜惜与尊敬,因此他郑重地把玉钗还给霍小玉,以虔敬的声音道:“好好收着它?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把它傅下去,当作我们的传家宝。”
霍小玉笑道:“你知道它的身价还不想卖掉它?王德泰曾说过,这枝玉钗本身并没有这么高的价值,如果他死了,再也不会有人出这么高的价了。”
李益笑道:“不错,王德泰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原因才肯出高价买它,可是他不明白,它的价值对你我更高,高到没有一个价格能使我们出卖它。”
霍小玉道:“我的理由很傻气,因为它能使我意识到我是霍王的女儿,仍然应该是个受人尊敬的郡主,但事实上早就不是了,我父亲一死就不是了。”
李益道:“我的理由也很傻气,虽然我一开始就不是霍王的女婿,但看到这枝玉钗,我忽然觉得我就是了,二十万钱虽不是个小数目,但我还有机会赚得到,一个郡马,却是很难得到的。”
霍小玉睁大了眼睛道:“十郎,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李益叹了一口气道:“可资怀念的东西很多,但很少能持久保存的,如这所宅第,迟早要归还的,很多的陈设。都不合我的身份,不能使用了,只有这枝玉钗,戴在你的头上,谁也不能夺去,因此只有这样东西是我们可以拥有的,因此别说它只能卖二十万,就算能卖两百万,我也不肯卖的,因为两百万也买不到一个郡马的,是吗?”
霍小玉笑了,笑得很开心,倒在床上,笑得全身乱动,李益忍不住按着她问道:“小玉,你笑什么?”
霍小玉慢慢止住了笑声,喘着气道:“十郎,我告诉你这枝玉钗的来历以及它的身价,我原是想卖掉它的,想不到你居然会要我留下它。”
李益奇怪地道:“为什么你要卖掉它呢?”
霍小至正色道:“因为我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可能再回来了,王府的郡主,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当我委身于你的时候,这个梦就该醒了,娘听见王德泰开出的价钱时,都劝我卖了它,想不到你竟会叫我继续做梦下去!”
李益在这一刹那之间,忽然有屈辱的感觉,不悦地问道:“为什么,难道我不配做你们王府的女婿?”
霍小玉伤感地道:“不,你能,如果我父亲还在世,他也会同意你这个女婿的,问题是我q我不是一个真正的郡主,只是一个为正室所不容的弃女!”
李益道:“我却不这样想,虽然我不会天真地把你幻想成为一个郡主,但你却是我心目中所锺爱的女郎,我不但要活在你的生命里,也要活在你的梦里。”
他握住了霍小玉的手,诚恳地道:“你认为你是父亲的女儿,我就是你父亲的女婿,你把自己当作郡主,我就是驸马,即使你把自己想成皇后,我就是天子,因此,无论如何,我不会卖掉这枝玉钗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梦。”
霍小玉激动地翻个身,俯在李益的胸膛上,轻声道:“十郎,我想不到你是个这样的人。”
李益道;“你以为我是个怎样的人?”
霍小玉道:“我不知道,你使我迷惑了,当我决定委身于你的时候,娘还警告过我,她说你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可以依赖,但要我改了我的个性,少做白日梦,她说你是个实事求是的人。”
李益笑道:“我是这样的一个人?”
霍小玉道:“那你就不该有这种天真的梦想。”
李益轻轻一叹道:“娘已饱经忧患,对这个世界的恐惧太深,才会有那种想法,当然不能怪她r因为她一生中经历的打击太多,远甚于她所得到的快乐,她一生都在取悦别人,适应环境,而我们却不是的。”
霍小玉道:“我们是怎么样的呢?”
李益道:“我们比她幸福,因为我们拥有梦想。”
“你也有梦想吗?”
“当然有,我还年轻,没有被现实冲淡了梦想的情趣,而且我是个诗人,我还能编织得比别人更美的情趣。”
霍小玉幸福地把头枕在他的胸膛上,喃喃地道:“十郎,认识你真好!”
李益没有再说话,柔情地拥着她,世界又陷入了寂静,虽然还有千言万语,他们却无须假语言来傅达了心声,热爱中的少男少女,在静默中能交换更多的思想。
虽然他们是今天才认识才见面。
但是充满了戏剧性的情形下认识,又很快她突破了灵的界线,进入了灵肉合一的境界!
到了这一个境界的男女,言语就成为多余的了,有一张无形的网把他们网在一起,网渐渐收缩,一直等到两个人溶为一体而牢不可分了。
过了不知多久,霍小玉才低迷地道:“我要睡了。”
“睡吧,明天要起得很早的。”
没想到霍小玉说睡就睡,而且就伏在他的胸膛上睡着了,微微的鼻息,吹在胸上有痒痒的感觉。
李益望着她娇艳而无邪的睡态,不禁轻轻地一叹:“孩子毕竟是孩子。”
在烛光的照耀下,他可以看清楚她颈上茸细的汗毛,细细的,柔柔的,发着金黄色的光彩!
李益感到非常满足,似乎拥有了整个世界,像一个守财奴数着他窖藏的金条,他孩子气地数着那些茸细的金色的柔毛,慢慢地,他自己也睡着了。
从绮丽的梦,开始转到恶梦,最后他梦见了一个全身浴血的女鬼,披着长发,张开血淋淋的双臂向他扑了过来,那女鬼的脸像是霍小玉,但不再是那么娇媚,那么可爱,变得异常狰狞,吓得他大声地叫了起来。
叫声惊醒了霍小玉,迷茫地坐起身子,伸手去摇李益,但李益还停留在梦中恐怖的情景里,拚命地往后躲,口中还连连地叫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这叫声使霍小玉缩回了手,不解地望着李益,也为他脸上惶恐的表情,感到莫大的惊异,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益却已醒觉了过来,挣扎了一下,摇摇头摆脱了梦境的困扰,擦擦额际的冷汗。
望着霍小玉,他才歉然地道:“小玉,我吓着你了吧!”
霍小玉见他已经正常了,才吁了口气,“你是怎么了?”
梦中惊悸犹存,他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声道:“我做了个恶梦,被魔压住了。”
霍小玉颇感兴趣地道:“什么样的恶梦?”
“我梦见一个女鬼,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白惨惨的脸孔,瞪着两颗死鱼似的眼珠,扑来要抓我。”
霍小玉笑道:“你以前见过鬼吗?”
李益摇摇头,道:“没有。”
霍小玉道:“既然没有见过,你怎么知道是鬼呢?”
“因为……因为人不会那样可怕的。”
霍小玉笑得非常开心,“十郎,你们整天说不信怪力乱神,可见是欺心之谈,梦为心中所思,如果你不承认有鬼,何以会在梦中见鬼?”
李益恍惚地道:“我也不晓得。”
霍小玉道:“梦见鬼的人多半由于心虚,尤其是女鬼,你别是做了什么负心的事吧?”
李益急急道:“绝对没有,以前我从不跟女子交往,来到长安后,虽然在应酬的场合上见过一些女子,也只是逢场作戏,没有什么纠葛……”
“不见得吧,你跟十一姨呢!”
李益一叹道:“那只是一段不正常的感情,绿尽则散,大家好来好去,我并没有负她之处。”
霍小玉道:“在你内心中总觉得有亏欠之处,所以才会梦到她。”
李益急急道:“绝不是,我梦到的不是她!”
霍小玉哦了一声道:“不是她又是谁呢?”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
“不!你一定认识的,梦中的事不会无中生有,尤其是梦中出现的人,一定是你见过的。”
李益在她咄咄逼人的词锋下,无可奈何地道:“小玉,那梦中的女子确是似曾相识,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霍小玉笑了道:“我相信,那女子是我。”
李益不禁一怔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霍小王道:“因为我也在梦中,梦到我快死了,而你却不来见我,我恨极了,说我死了做鬼也不饶你,接着没多久,就听见你的呼叫!”
李益不禁一惊道:“小玉,你别吓我好不好?”
霍小玉柔婉道:“不是吓你,我说的是实情。”
李益道:“怎么可能呢?”
霍小玉道:“两心相洽梦也通,这为什么不可能呢?”
李益道:“但我们的梦不应该如此恐怖。”
霍小玉笑道:“你的梦应该是如此的,因为我枕着你的胸上睡着了,压着你的心口,你自然会做恶梦了,至于你看儿女鬼披头散发的,也一定会是我,因为你在梦中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我,而且我披散着头发,把眼前的情景混入了梦中,我就成了梦中的女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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