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据胖头讲,是他把公蛎背回来的。没想到公蛎看着干瘦,却沉重得很;无知觉的人真是如同一条死蛇一般拖拉不动,累得他腰都快要断了。
胖头说这一番话时,就站在公蛎的床头。要搁往常,公蛎早已一巴掌呼过去了,可是这两日,公蛎一直都像胖头形容的一样,像一条死了的“长虫” ,浑身软塌塌的,睁着眼睛瞪着房梁,间或眼珠一轮,证明还未死透。
苏青被杀一案,因事实清楚、凶手明确,又有多名目击证人,官府很快便结案了。王婆因故意杀人罪被收监,苏青尸首被苏媚领回掩埋,而王家唯一周全的王俊贤不知所踪,据说他可能因至亲犯罪而被取消秋闱考试资格。
苏青留在当铺的那件衣服,至今胖头提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日他背了公蛎回来不久,便发现,早上尚且光彩夺目的锦鳞袍,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堆破布烂絮,一文不值,连汪三财也惊讶万分,只说是眼拙,这笔生意看走眼了。
公蛎隐约猜到,苏青确非常人,她应是洛水里得道的一尾青额鲤鱼,因爱上书生王俊贤,舍了这一身灵力,布衣荆钗以求陪他白头到老,却不曾想到,纯真的感情下终归抵不过柴米油盐的消磨,寻常的婆媳摩擦竟然能够酿成血案。这件锦鳞袍,便是苏青灵力的凝结,苏青一死,灵力消散,衣服自然也废了。
公蛎第一次面对死亡。他从来没有如此难受过,像是将心放在油锅里煎,比起以前曾经的饥肠辘辘、吃苦受累要痛苦千万倍,却不能对任何人讲。他越发弄不懂这些凡人了,明明三个都是好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局?
他曾侧面同胖头打听过毕岸对苏青之死的反应。胖头说,毕岸同往常一样,虽然震惊,但并没像公蛎这样要死不活的,依旧早出晚归,不知忙些什么。
公蛎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无所事事,每日里心事重重,闷头不响,只要毕岸在家,他便躲在屋里装睡,坚决不同毕岸照面;苏媚那里,他也未再踏入一次,唯恐听到苏青的名字。
这日一早,胖头兴冲冲地来了公蛎房间,连拖带拽非要他尝尝自己新作的点心。
公蛎见毕岸等人皆不在家,自己也着实在床上躺够了,便来到前面中堂坐着,咬着硬的像骨头一样、被胖头称为“焦饼”的点心,无精打采。
小妖突然在门口探头探脑。胖头过去献殷勤:“小妖姑娘有何事?”
小妖用小指点点萎靡不振的公蛎,小声道:“还没好啊?”公蛎一听到小妖的声音,马上闭眼装睡。
胖头愁眉苦脸道:“嗯。”
小妖拿出一个东西塞给胖头,老气横秋地吩咐道:“这是吓丢了魂了。把这些挂上,保准就好了。”说完还不忘丢一个鄙视的眼神给公蛎,“切,多大个人了,还会丢魂!”
胖头连声感谢,回来便悉悉索索往公蛎的脖子上挂东西。公蛎睁眼一看,原来叮叮当当不三不四一大串,有纸制的平安符,拇指大的小葫芦,劣质青玉制成的菩萨,甚至还有一小串半扁不圆的桃木珠子。
公蛎看一个,胖头就点头介绍一个:这个是白马寺求回来的,那个是求西直门的道长给画的……桃木珠子却是胖头自己刻的。
公蛎哭笑不得,正要一把扯掉,突然见一位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口,一遍遍打量当铺的设置,长久不语。
胖头忙让了进来,道:“客官可有要帮忙的?”
这位男子衣着普通,表情愁苦,满脸的汗道子,看着墙壁上的赎当条文,愣了半晌,方道:“先看看。”
小女孩挣扎着下来,嘟起嘴巴道:“爹爹,我渴啦。”她不过六七岁,肥嘟嘟的小脸,大大的眼睛,长得珠圆玉润,十分可爱。
胖头忙倒了一杯水来,递给她,小女孩却端给了男子,道:“爹爹先喝。”男子的眼神顿时温柔许多,抿了一下,道:“妞妞喝。”
公蛎忍不住催道:“你当什么东西?”
男子手在怀里摸了半日,拿出一串精致的翡翠玉串来。这串珠子颗大饱满,通体晶莹翠绿,不带一点儿杂色,也无一丝裂纹瑕疵,淡淡光泽中透出冰冷的寒意,实为难得一见的上品。
公蛎瞬间忘了苏青之事,小眼睛光芒四射。男子艰难道:“就是这串儿珠子……唉,要不是妞妞她……我可真舍不得……”
公蛎眉开眼笑,忙站起来又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道:“不急不急,您慢慢说。”
男子轻轻抚弄着小女孩的头发,低声道:“我当一百两银子。”
胖头的嘴巴一下子张大。公蛎朝他连连使眼色,让他叫汪三财去,嘴里道:“我先验验货。”拿了托盘放在桌上。
男子十分不舍,摩挲了半日,将珠子放进托盘。
当铺行业规矩,凡是贵重或易碎物品,不允许人手相递,双方取用都必须通过放在平稳桌面上的托盘。这么做一是为了避免人手传递时失手跌落当物,二是出现跌落时好区分责任。
公蛎第一次见如此水色的翡翠,心中暗暗艳羡,脸上却不动声色,信口说道:“这珠串质地咋一看还行,细看里面有点状杂质。最高六十两,多了便不值了。”
小女孩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乖乖地依偎在男子的怀中玩弄他的衣角。男子急道:“八十两!”
没想到轻轻松松就还下去二十两,公蛎大喜,皱眉道:“七十两!”
男子叹了一口气,看向怀中恬静的小女孩,摇头道:“算了,不当了……”
话音未落,小女孩突然抱住了头,叫道:“爹爹,我头好痛……”接着便牙关紧咬,五官扭曲,身体上下左右翻滚扭动,疼得不能自持。男子跳了起来,飞快掏出一条手绢塞在小女孩嘴里,唯恐她不小心咬到舌头,然后紧紧地抱住她,免得她翻滚着乱撞。
公蛎吓了一跳。过了足有一盏茶工夫,小女孩才渐渐恢复过来,有气无力地伏在男子的肩膀上。
男子温柔地拍着她的背部,在当铺里绕着圈子晃悠,直到小女孩闭上眼睛睡着。
公蛎跟在后面,小声问道:“您这翡翠串,当还是不当?”
男子抹一把头上的汗珠,坚决道:“当!”连价也不还,签了当票,拿了银子便走。
等汪三财和胖头回来,男子早已不见。汪三财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连连夸赞公蛎精明能干,会做生意,这串珠子才付七十两,连个零头都不够。
经这么个喜事一冲,公蛎心中的烦闷稍减,不再纠结与偷吃腌肉致使苏青惨死一事,中午吃了一大碗饭,胖头很是高兴。
不料天刚擦黑,男子又回来了,却是来赎当。他一改上午的颓废愁苦,满面喜色。
公蛎好不容易做了这么一单生意,心里极不情愿。只是当铺规定,有十二个时辰的犹豫期,如今十二个时辰未到,男子有权选择当或不当。
胖头将翡翠串捧出来。男子欣喜万分,归还了早上取走的七十两银子,小心翼翼地将翡翠串装进一个白色锦囊里。
公蛎眼巴巴地看着,见男子转身欲走,忍不住提醒道:“你不给女儿治病了?”
男子倒也忠厚,嘿嘿地笑,道:“阿弥陀佛,我这是遇上好人了。”
原来这男子名叫刘江,就住背街的竹青巷,妻子去年病逝,只留下他和女儿妞妞,依靠手编草席勉强度日。他家祖上曾经到骠国做玉器生意,这串翡翠珠子便是他祖母的遗物,一直不舍得变卖,一心指望等女儿大了给她做嫁妆。
三个多月前,妞妞家里玩耍,不小心绊到地上篾好的竹条,将耳朵后面划破了一道一指长的口子,渗出一些小血珠。因并不严重,刘江也不在意,随便糊了些草药,也未带去郎中处瞧瞧。
口子很快便好了,只是耳后留下一个指甲大的扁扁的小包块,并不明显。但从此之后,妞妞开始叫头疼,先还能明确指出是耳后的包块在痛,又过了几日,一疼起来便满地打滚,以头撞墙,而且发作的越来越频繁。刘江带着孩子四处寻医,城南城北的郎中都瞧遍了,有的胡乱开些药吃,有些直接告知回去等死,只有一两个口碑不错的老郎中说,孩子耳后长了瘤子,而且是长在头骨里,如今吃药也只是缓解,除了等死,别无他法。
刘江爱女如命,自然不肯,不知从何处打听到城东有个薛神医专治疑难杂症,但诊金昂贵,今日早上,便当了祖传的翡翠串,打算做最后一搏。
公蛎插嘴道:“薛神医是不是长着六根手指头?”
公蛎在洛水修炼之时,曾听同伴提起,说城东有一个薛神医,特征是左手长着六根手指头,懂一些道家法术,常以神医之名行鬼神之事,碰上这个人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做了手脚、毁了道行。所以公蛎在洛阳城中游玩时,很少去城东片区。
刘江摇摇头,道:“薛神医两手好好的,都是五根手指,同公子说的不是一个人。”
公蛎松了一口气,又疑惑道:“阿猫阿狗都能叫神医,你可别被坑了。”
刘江惶恐道:“可不敢乱说,薛神医人很好的……我今日带妞妞去了,他一分诊金都不收,还说以后妞妞的治疗包在他身上,不用我花一分钱。”
公蛎嘀咕道:“他有这么好?”自己觊觎刘江的翡翠串,便揣测薛神医肯定也是如此想法,便是自己不能得,也决不能便宜了他。想到这里,忙命胖头搬凳子倒茶,留刘江多坐会儿。
刘江心里高兴,话便多了些,欢天喜地道:“可不是呢。别人都说他脾气怪要价高,我专门当了传家宝筹钱,谁知道他善人善心,分文不取。哎呀,谢天谢地,我这真是祖上积德了,人家不收我可不能不给,我想着这串儿珠子虽然抵不了诊金,但好歹是我的一片心意。”
胖头随口道:“您女儿呢,怎么不带着一起来?”
刘江道:“薛神医说,这种病需要多花些时日,而且各种药材煎起来十分麻烦,恐怕有什么差池,他说最好在他的医馆住上几天。我回家收拾些衣物,陪孩子一起住。”
公蛎半信半疑,提醒道:“你小心被他骗了,耽误了孩子的病情。”
刘江拼命摇头:“不可能,薛神医对我家妞妞如同亲孙女一般。而且薛神医说了,这个病不是什么大问题,极有可能治好。我不多留了,今日真是不好意思,白白折腾了你们一回。”说完乐呵呵走了。
胖头赞道:“薛神医还真是个好人!”
公蛎却满腹狐疑:“无亲无故一个老油子,对一个贫民之女这么好,为什么?”
(二)
腌肉一事,成了公蛎的一块心病。有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纠结时,便下定决心,第二天一早便离开忘尘阁,远走高飞,再也不同毕岸苏媚见面即可,反正这个事情谁也不知道,但真到了第二天要付出行动,公蛎又迟疑了。
如此这般,又过去了七八天,公蛎躺得腰都要断了。已经立秋,天气渐渐凉爽,汪三财对公蛎终日歇着有些不满,几次言语之间表现出不尊重之色。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公蛎决定,以后要彻底忘了那件事,让自己忙起来。但劈柴做饭、搽桌抹柜这些杂活儿,他是坚决不屑于做的;而做在中堂傻等客人上门,一天也做不了一单生意,也是对自己聪明才智的极大浪费。思来想去,公蛎想起了刘江的翡翠串,打算自己找点事儿做,去考证下那位薛神医到底有何居心。
说做就做。这日一大早,公蛎换了新衣服,兴冲冲便出发了。
薛神医的医馆在宣阳坊。宣阳坊一带,遍布医馆、寺庙、道观,其中能做法事的和尚、掐指算命的道士、跳大神的巫婆以及盲目求医的病人混杂居住,整个坊区长期香烛缭绕,烟气熏人,到处悬挂着“专治疑难杂症”、“包治百病”、“天机神算”等之类的旗子招牌,在洛阳算是一个另类的所在。
薛神医家并不难找,公蛎问了路人,很快找到。
一个两进式小院子,横竖各有两排房子,十几间斑驳的瓦房也分没有正堂偏厦之分,看起来高低布局都差不多,且房子建的两边不靠围墙,左右各留出宽达一丈的风道,十分浪费。前面前院看病,后院住人,前院正中一间陈旧的红漆大门上挂着一个斑驳的木制招牌,上门写着“老薛医馆”。院里摆放着一些条凳矮几,散坐着病人和陪同的亲属,有的还不住地呻吟嚎叫,等待医童叫号。
公蛎捂着肚子,走到一个正在吊儿郎当的中年男子跟前,搭讪道:“请问大叔,这薛神医一天能看几个病人?”
男子看了他一眼,热心地往条凳一侧移了移,给他腾出一个位置来:“很快的,你先坐下歇歇。”
公蛎坐下,小声道:“大叔,我是经人推荐来的。这薛神医看病,到底行不行啊?”
男子打量着公蛎的衣着,低声道:“你若是病的不重,我劝你就不要在这里看了。光是诊金,便要八两银子;药要价更狠。好家伙,三剂药,放一起不过一麦糠壳儿那么点儿药粉,要了我足足快百两银子!”他倒吸着冷气,伸出满把手在公蛎眼前晃动,心疼得什么似的。
公蛎斟酌道:“我听说这薛神医是个大善人,要是碰上穷苦人家瞧不起病,连诊金都不收的。”
男子啐道:“呸,这谁吹出的风?我就住这附近,只见到诊金不够被赶出来的,从未见过没钱还给看病的。”
公蛎道:“若是真能药到病除,收费贵些也无可厚非。”
男子压低声音,愤愤不平道:“做了郎中,就该有治病救人、悬壶济世之心,就我看个病,还是以前一起共事的兄弟,一个子儿都不带便宜的,这算什么好郎中?所以我便是好了,也决计不送他牌匾的。”
原来这人同薛神医相熟,指望着薛神医能给些折扣,却未得允许,心里有些不满。公蛎道:“这么说,你同薛神医很熟了?”
男子气呼呼道:“当年我闯码头时,同薛老五一个锅里搅稀稠,不算兄弟算什么?想当初,他被人骂我还帮他咧,如今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原来这薛神医叫做薛老五。
公蛎道:“我看您身体不错,怎么还来排队?”
男子道:“我已经给了那么多钱,好歹他得送我一次药吧。我不管,我今天就没带钱,非要赖他一次不可。”公蛎附和道:“正是正是。他真是太黑了!”
男子顿时觉得遇到了知音,说话口气更加亲热,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趾高气扬道:“其实也就你们外来的人,叫他神医,”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你们都叫他神医,切,他壮年那会儿不过是同我一样在码头扛包的苦力,三四十岁突然开了这么个医馆,我才不信他会看什么病咧。”
正说着,刚进去看病的一个病恹恹的少年和陪同的农妇被医童推搡着赶了出来。少年脸色蜡黄,站立不稳。农妇跪在地上哭求道:“行行好,求薛神医帮我们看一下……就差三钱……诊金我下一次一并带够……”
医童不耐烦道:“你不知薛神医的规矩吗?管你天王老子,诊金不够一概不看。”妇人哭得伤心欲绝,抱住医童的腿不肯撒手。门后一个精瘦的老者背着手闪出,看样子就是所谓的薛神医,一脸冷漠道:“跟她废什么话?叫下一个。”一眼瞥见正伸着脖子看热闹,一脸幸灾乐祸的中年男子,眉头猛地一皱,满脸厌恶之色。
公蛎恍然觉得这薛神医的身影有些熟悉,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妇人半抱着少年,哭哭啼啼走了,周围等待的人窃窃私语起来。男子喜笑颜开,指着两人的背影道:“看看,我没说错吧?谁要说他是大善人,我第一个不答应!”
公蛎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你说他不会看病,怎么得的神医称号?”
男子嚷嚷道:“我要是有那个宝贝,我也能成神医!”周围人朝他看过来。男子忙放低声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周围的人都知道。薛老五无意之中学到一样本事,能种植一种药材。这种药材,什么病都能治,不管你多重的病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一剂就见效。”
公蛎惊讶道:“这是什么药材,这么厉害?”
男子悻悻道:“我要是知道,早发达了,哪里还需要在刀口上找钱……”说了一半,似乎觉得说漏了嘴,戛然而止。
公蛎却未察觉,咂舌道:“要是真有这么一种药材,天下的郎中不都要失业啦?”
男子挖着鼻孔,咯咯笑道:“郎中们还是很安全的。听说这种药材十分难养,三五年不知道能不能养成这么一两株,所以价格奇贵。”
公蛎一听这个宝贝比刘江的翡翠串还要诱人,又动了心,一脸谄媚道:“大叔肯定知道他种植在哪里,您能不能带我去瞧一瞧?”
男子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就是这个不好找呢。我仗着同老薛一起做过工,在他家里走了个遍,从来没发现他种什么花草。”
公蛎正琢磨着要不要找其他人套套话儿,只见房间的门哐的一声打开了,薛神医阴鸷的眼睛在门后一晃,医童走到公蛎跟前,道:“薛神医有请。”
刚还同公蛎聊得正欢的男子突然翻脸,一把抓住医童的衣领,对公蛎怒目而视:“凭什么?我来的比他来的早多了!”周围排队良久的病人面露不满,但却无人敢出声。
两人正在争吵,薛神医出现在门口,指着公蛎冷冷道:“除了他,都散了吧,今天不看了。”周围一片大哗,都埋怨起那个男子来了。
公蛎暗自得意,忙捂住肚子,装出一幅痛苦的表情,跟着医童进去。
这薛神医干干瘦瘦,眼神冰冷,面相刻薄,还微微有些驼背,穿一件半脏不净的襦衫,头上也未戴帽子,看起来不甚讲究。他看到公蛎进来,自己去医桌前坐下,下巴朝前面条凳一点。
公蛎唯恐穿帮,不敢说话,只好将脸死命皱在一起,看起来好像疼得说不出话。
薛神医问也不问,伸出两跟细长的手指搭在他的左手手腕上,号了一会儿脉,道:“带病人到后面诊疗室。”说完转身进了后院。
医童将外面等候的病患驱赶了出去,带着公蛎来到后面。
后院同前院结构一样,盖得十分不讲究。院子里几个闷声不响的医童,有的在晾晒药材,有的用石臼子捣药。公蛎留意了下,不过是些连翘、白术等寻常药材。
院中石桌前,一个高壮的妇人正在给两个小女孩喂饭,一个十岁左右,瘦骨嶙峋,无精打采;另一个七八岁,正是刘江的女儿妞妞。几日没见,妞妞瘦了一圈,却不见刘江在这里照顾。
桌上摆着两盅人参乌鸡汤,一碟首乌糕,妇人手里还拿着一碟不知名的糕点,哄两个小女孩张嘴。这些糕点虽然带些淡淡的中药味道,但香气扑鼻,十分诱人。
公蛎跟着医童来东边偏厦,刚好听到薛神医在房里道:“把这个千年老参炖了,午后给那两个小女娃儿吃。”一个粗使妇人捧着一个木匣子去了厨房。
医童退下,只剩下公蛎同薛神医两人面对面坐着。公蛎支吾道:“在下近来肚疼……头疼……浑身都疼,不知怎么回事?”
薛神医“唔”了一声,转身从后墙药架的底层取出来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打开推到公蛎面前道:“这个给你。”
一个胖乎乎的抓髻娃娃,约尺半高,眉眼栩栩如生,通体发蓝,呈现一种瑰丽的蔚蓝色,隐约可见其体内流动的血管和脉络,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香味。公蛎激动得语无伦次:“木魁……木魁娃娃!”
木魁算得上仙草之一,果实为人形,但比人参、何首乌等人形果更加逼真,当然也更具灵性。因它只能长在地脉相宜、风水灵动之处,而且整株儿长在地下,所以极为少见,便是最为高超的园艺师,也难以培养成功。
公蛎贪婪地看着这颗已经可分辨脉络脏器的木魁果,激动道:“你从何处得来的?”
薛神医答非所问,慢悠悠道:“据称一颗木魁果足以增加百年功力,历来为修道者所垂涎。我这个果子,可谓价值连城。”
公蛎马上想到,自己无权无势,身无分文,薛神医怎么可能平白无故送自己这么贵重的果子?顿时冷静了下来,偷眼看着薛神医。
薛神医嘴角动了一下,算是微笑:“这颗果子,我送给你。”
公蛎大喜,伸手将匣子揽入怀中,接着马上松开,小声道:“为什么?”
薛神医木然道:“当然,我肯定不会白送。”
公蛎丧了气,站起身来嘟囔道:“那还说什么?我又没钱。”
薛神医阴冷一笑,道:“我有事相求。你帮我完成了,我便将这颗木魁果送给你。嘿嘿,吃了这颗果子,我包你不仅百病全消,而且儒雅俊秀,风流倜傥,成为洛阳城中第一美男子。”
公蛎本打算严词拒绝的,听了最后一句,心又动了。如今自己低声下气潜在忘尘阁,还不是为了一个英俊的皮囊?要是这个果子有这么神奇,就不用打毕岸的主意了。
公蛎小心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薛神医捻着胡须,半闭着眼睛,慢条斯理道:“听说洛阳城中有家卖胭脂水粉的店铺培养出一种异花,猩红花瓣,中有骷髅,名字叫做枯骨花,十分难得。”
公蛎一眼不眨地看着木魁果,随口道:“您说的那家店铺,是不是叫做流云飞渡?”。
薛神医点头道:“哦哦,原来叫做流云飞渡,好有诗意的名字。这样吧,你帮我弄一些来,这棵木魁果就归你了。
公蛎一听是这个,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个好办,我同流云飞渡的老板娘还是有些交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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