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奇屋

最新地址:www.biqi5.com
比奇屋 > 周天·姑麓山合战 > 周天·姑麓山合战 (四)

周天·姑麓山合战 (四)

范武却毫不迟疑地从地下跃起,大声唿喊:“快快快!整队!保持阵形!前六排,长枪出列!”

数百名士卒齐声答应着,快速地转换队型,伯将趴在队列中,倒像成了绊脚石似的,士卒纷纷从他身旁绕过,有些跑得快刹不住的便从他头上跳过。

伯将挣扎着坐起来,抹一把脸上的泥土。他现在几乎已在整个齐军的最前线,眼前的六排长枪兵之前是刚刚搭建起的鹿砦和壁垒,再前面便是空荡荡的津河岸了。雾气在头顶如怒云翻滚,偶尔露出一点津河岸边的凄惨的憧憧树影。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离齐营最近的树林前。

这个身影一开始还时时消失在大雾中,但是当他逐渐前行,便完完全全地显了出来。他身着徐军士卒衣甲,平端着一根大旗,当他走出树林,便将大旗立了起来。

齐营中一片寂静,仿佛连风声都消失了。

在难耐的寂静之中,数十、数百个身影默默地从树林中显现,他们每人都拿着一人多高的巨大盾牌,排成一字,缓缓地推进。在他们身后是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一共是六排人组成了第一个进攻的方阵。他们已经步过了火龙炮的最近射程,踩着松软的黑土,一声不响地列队前进。

伯将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拽住,突然间停止了跳动,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也听不见周围左近的士卒的话语,天地间变得异常安静,只有一种奇怪的嘁嘁嚓嚓的声响。这是风刮过阵地时,吹动数千名整齐划一的齐军士卒的甲胄、盾牌和刀枪如同草海一般起伏的摩擦声。

“前三排——准备!”

站在前三排的士卒同时向前一步,单膝跪下,平端起一丈多长的枪,在阵前摆出一排长达一里的明晃晃的枪阵。

“弓箭手——准备!”

位于阵型两侧后方的弓箭队传来咔啦啦的上弦声。弓箭队的军官将一张长长的挂着配重物的旗帜升到队伍前方的旗杆上。风将旗帜吹起,配重物被带起了三个。弓箭兵们将瞄准方向向上风口偏移。

“放!”

数百支箭从头顶嗖嗖嗖掠过,伯将不由自主的一缩脖子。徐军早有准备,举起盾牌,梆梆梆一阵密集的响声,徐军前进的步伐一丝不乱。

“放!放!”

两三排箭雨过去,徐军中零星有人倒下,其他人开始加快脚步,渐渐从走变成小跑,但是长长的阵型仍未改变。第四排箭放出时,徐军前锋离齐军前线只剩下五、六十丈距离。

齐军的箭已经从吊射改为平射,徐军第一排的盾牌被射得如同刺猬,饶是徐军盾牌坚硬无比,也有数不清的箭从缝隙中透射进去,前排的徐军士卒倒下,第二排、第三排的人便立刻顶替上来。那名举着大旗的徐军早被数十箭穿透,翻倒在地。后方自有人抢上前来,将大旗举起。

伯将快速穿过阵线,向谷牧所在的兵车壁垒跑去,身边有人大喊:“前三列——向前!”

前三列长枪兵齐刷刷站起,从十个壁垒口中列队穿出,快速在鹿砦前方列阵。伯将虽从未真正经历过战事,却也知道这是防止对方步兵强突壁垒的唯一办法。他望向车阵方向,谷牧已经在数十名甲士的护卫之下登上戎车。但是壁垒、鹿砦都没有拆除,兵车根本无法出阵,他这样只是为了便于指挥。

齐军阵中开始擂起又密又急的战鼓。敌人的前锋再跨过四十丈距离,两军就要相交了。前线的士卒潮水般地涌向壁垒,伯将被推攘得立足不稳,眼看离车阵只有十余之遥,却无论如何再也前进不了一步。转眼之间,聚集在壁垒前的齐军已达十二排,一千六百多人。除了前三排长枪兵外,其余皆执长戢,官佐们拔剑在手。

“火箭——放!”

一大蓬燃烧的箭羽从头顶上嗖嗖掠过,徐军前排立刻一片火海,便在这时,从远方的树林中再次响起那似金非金的怪响之声,徐军的步伐突然随之停顿下来。

两军阵前又是一片可怕的寂静,只有那数百面着火的盾牌烧得噼啪作响。徐军收缩成一排,盾牌密密相连,像一道城墙横在齐军之前。从盾墙后伸出无数长枪,徐军大概是打算以此盾阵作为前沿阵地,与齐军打一场短兵相接的阵地战。

伯将一时忘了继续前进,呆呆地望着那盾牌墙壁。他脑中拼命思索,这是什么意思?单薄的一层阵型,站在离敌阵不到四十丈的地方,能顶什么用?这是计谋——突然,他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现在已经看不见河岸。齐军的营地比河岸高出一点,是在一处极缓的坡上,虽然大雾弥漫,但两里之外的河岸还是偶尔会露出一点身影。但是现在,那排严严实实的盾牌恰好遮挡了齐军的视线,只看得见远方树梢,却再也看不见河岸边的动静。

显然徐军也知道,这大雾无法彻底遮蔽他们想要偷偷逼近的齐军阵地。齐军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处于包围中,徐军的统帅显然想利用大雾中突然出现的军队,给处于防守中的齐军以错觉,让他们错过击破这阵线的最佳时机。但这实在是兵行险着,这么薄薄的一线,几乎一瞬间就会被突破,甚至是全军覆灭——除非逼近齐军阵地的是必须严格保密才能起到作用的特殊武器。

这许多念头在他心中如电闪过,但左行车右谷牧比他想得更快,只听见他大声下令:“第一队!压上去!把他们打散!”

第一队百夫长高举剑,向前一指。三排士卒将又密又长的枪林齐刷刷地放倒,平端在手。第一排哗哗哗走出去十步,第二排跟上,接着是第三排。三百多名齐军一声不吭地踩着松软的草地前进。双方士卒的距离迅速缩短,弓箭队停止了射击。

二十丈、十五丈……双方士卒已经看得清对方头盔下血红的眼球和紧咬的牙齿。齐军开始缓慢而整齐的加速,从走变成小跑。三百多支两丈长的枪一旦进入冲刺,产生的破坏力非同小可,然而徐军的阵线没有丝毫松动。

伯将看见那前冲的阵形中爆发出一团白雾,那是齐军在冲刺中同时喷吐出的雾气,他的心提到嗓子眼,等待听见冲入敌阵前的那一片杀喊声——然而什么人的声音也没有,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空的是一种从未听见过的隐约的雷鸣声。

地面随着这声音颤抖起来。

最开始是微微颤动,没有几个人注意到,突然间地皮便像鼓面一样剧烈地振动起来,伯将的脚底都感感隐隐发疼。他暗叫不妙。只一转眼的工夫,徐军的阵形已经大变,露出十余条约两人并肩宽窄的通道。

率领齐军冲在最前面的第一队百夫长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应变极快,举起剑高喊:“全体——立桩!”三百多名齐军同时身向后仰,减缓冲刺的速度,同时顺势将长枪斜立而起,每人只踏出五步,便生生地停住,三百多支长枪斜斜地倒插在地上,刹那间便由进攻阵型变成刺猬般的防御阵。

伯将心中大叫:“糟糕!”

长枪阵是步兵阵形中为了抵御敌方兵车的正面冲击而设,但是由于枪支过长,而且通常是连续数排的重叠,需要前、中、后三排两列共六人抵挡一辆车,因此士卒之间的间隔较松散。但是眼下徐军让出来的通道仅两人宽,足见将要出来的绝不是宽大的兵车。如果第一队士卒直接冲进敌阵,虽然冒险,但却可以将敌阵的通道完全破坏,阻止徐军的冲击部队……这些念头闪电般地划过脑海,还没等他喊出声来,远处的第一队已经阵形大乱。

中午 午初二刻 津河对岸?齐国中军

前军探马不等车停下便跳下来,在地上连着两个趔趄,顺势跪倒在高国仲的车前,大声道:“启禀元帅,前军来报,没有发现津河口,左行舆司马大人说,可能还要再走一刻时辰。”

高国仲皱眉道:“前军太慢了,为何到津河口仅十里地,走了这许久?加快速度,必须在半刻钟内抵达津河口——游击探马有回报吗?与大营的联系呢?刚刚的雷声,查明没有?”

为高国仲驾车的是齐国下卿管宜达,禀道:“回元帅,本阵派出的斥侯,没有人回报。雾气太大,遮天蔽日,恐怕一时难有回报。”

高国仲道:“不行!哪怕人连人,也得立刻探明周围情况。传令前军,半刻钟内,要在津河口建立阵地。要立刻派人与联军联系上——对了,卫离找到没有?”

管宜达道:“没有。元帅,中军是否停下,等待探马回报?”

高国仲道:“不行。传令下去,全军加快行程,半个时辰内,赶到津河口。”

管宜达道:“遵命!”大声传下令去。长长的中军队列在浓雾中如见首不见尾的长龙,在隆隆的车声中加快了脚步。

高国仲在盼望着卫离的回报,卫离却已经陷入绝境。从辰时三刻到现在,他不知道自己在漫天大雾中走了多久、多远。身边的士卒一个个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他一人一骑,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林子里,上下左右,东南西北,连地势高低起伏都分辨不出来。

他虽然年轻,可是担任齐国的斥侯官已近十年,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随齐军征讨天下,每一场战役中都曾奔走于各国的山川湖泽,论到对地形、风水、战场环境的判断和辨认,齐军中无出其右者。但今日的大雾,又浓又密,地面特征完全被遮蔽在一片白茫茫中,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他一直听得到水声潺潺,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河流围绕在四周,可是纵马四处奔跑,却什么都看不到,唯一的变化是脚下的草地越来越湿润,不知是因为这湿闷的雾气,还是他迷路走进了沼泽。

卫离跳下马,趴在地下,抓起一把泥土,仔细观看。味道又湿又黏,的确很像沼泽的湿土。但是,随军向导曾经说过,姑麓山是神山,方圆数百里之内都没有沼泽。他小心地舔舔土,马上吐了出来——腥臭无比,绝不是普通沼泽的泥土。

某个什么地方刮起一阵风,虽然卫离感觉不到,可是却看得见漫天大雾中一团凝结不散的雾气,像一支手从白茫茫中伸出来,越伸越长,直向他面前而来。卫离打个透心凉的寒战,就势往旁边一滚,这一下失去平衡,翻进一处低洼地中,骨碌碌地滚出去老远,顿时全身上下都被烂泥煳满。

他见机极快,双手在地下迅速将枯枝烂叶刨出一个小坑,将脸掩住,全身僵直,一动不动。

似乎没有什么声音,可是,过了一会儿,便觉得寒气逼人,慢慢地从头顶的方向侵袭过来,他脸贴在地面,什么也看不见,却分明听见一种低沉的轰鸣声,仿佛春雷,又仿佛数百匹马在同步行进,泥里的水被什么东西压得吱吱直冒。

那寒气慢慢从头而颈,扩散到背,好像一桶冰水从头顶倒下来一般,卫离咬紧下唇,一声不吭,只觉得身体渐渐失去知觉。那寒冷感觉爬上大腿、小腿、脚,如此许久,慢慢将他冻结,失去了一切意识……

中午 午初三刻 津河?齐军大营

冲在第一排的六十余匹黑马冲过二十余丈的空隙,如同闪电一般,鹿砦之后的齐军大半连神都没回过来,便觉得头顶一片风声,那些巨大黑色的身躯高高跃起,一跨丈余,跳进了齐军阵中,许多人看都没看清楚便人头落地,顿时大乱。

伯将趴在地下,才勉强躲过越过他头顶的那名徐国骑士噼下的一刀。那一刀既快又狠,从他头顶三寸掠过,噼柴般接连砍飞一颗人头两支手臂,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又是一刀势大力沉地砍下,两名齐军士卒徒劳地举起盾牌,盾牌一噼两段,跟着两只手掉在地下。

好大的力道。

周礼,战时只能御车,不能单人乘马;因为马背上只有一块布垫着,缰绳不能像套在车上那样挽过马的腹部,而是需要挽在马的前胸和脖子上,这样当快速行进时,骑手根本无法在马背上保持平衡,而用力拉缰绳又容易使马窒息。另一方面,骑在马背上的骑手在冲刺时,无可借力之处,无论是砍杀还是突刺都没有什么威力,因此只有打探和传递消息的斥侯才配有单骑。

可是突然出现在齐军面前的徐国骑兵,却仿佛中了邪一般拥有出奇的速度和可怕的力量,仿佛是长在马背上一般。他们像犁刀一般轻易地割开了前阵三百人的长枪阵,潮水般地涌进齐军本阵,马蹄飞踹,刀光乱闪,一时间人头乱飞,每一骑都像怪兽般在前线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伯将紧抱着头,从地上刚刚坐起,适才从他头顶越过的那一骑却又从阵中杀了回来,他脚底一软,坐倒在地,只觉头顶一凉,半截赤金盔飞上了天,马尾巴在他脸上一扫,那马便跃出了鹿砦。第一轮杀入阵中的骑兵纷纷跟着跃出。

范武一直紧跟在伯将身后,看见头盔升天,顿时心下冰凉,扑上来接住他的身体。他已准备好被血和脑浆子喷一脸,却看见伯将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在落到下巴上的下半截头盔后面转悠,心中狂喜,叫道:“大人!”

伯将一把抓住他的手,脸涨得通红,连喘带咳,喊道:“快!通、通知中军大帐……这、这是……!”

“是!大人!”

“小心!”伯将抓紧他的手,不让他马上把自己拖起来,反倒往地上躺,叫道:“等这一轮过去!”

范武被他一把拖倒,正自懵懂,眼前黑光闪动,黑马再次跃入,从他二人头顶越过,杀进阵中。齐军士兵被第一轮冲击打得晕头转向,前阵共两千多人已经乱成一团,军官们大声约束,但前阵全是步兵,原来是预备兵车冲击的,对这些幽灵般来去的骑士计无可出。齐军的兵车都集中在本阵中。兵车虽然可以克制骑兵,但是相距前阵太近,步兵大乱后,无法马上清出前面的车道,干着急冲不过来。

第二次杀入的徐国骑兵,和第一次一样,冲入之后,单骑作战,骑士操纵马匹,一边快速旋转一边切瓜砍菜,齐军的剑递不到骑士身上,长枪却又太长,而且徐军来速极快,百余骑隐然连成一长排阵线,齐军前队被急剧压缩,后面人挤人,长枪全部举得高高的,放都放不下来。眼看着前阵的齐军像被暴风刮过的麦田一样倒下,齐军士卒欲退无路,个个惊惶狂叫。

范武身在最前线,徐军一队队从他的头顶越过,杀入阵中。他是第六队的百夫长,眼看着手下的兄弟们人头满地滚,一咬牙大叫一声,抽出剑,却被伯将死死拽住。他用力挣扎,伯将一把揪过他的耳朵,轻声道:“不要紧!他们要靠马力来冲刺,现在速度已滞,他们马上就要退出去。”

范武又惊又怒,声带哭腔:“属下誓与部下共……”

伯将道:“听我的命令——待会跟我叫,把声音传出去!都听见了!”他加大声音,周围十余名和他们一样匍匐在鹿砦下的士卒虽不认识他,却识得他的衣甲,这么高阶的官佐跟大伙儿一起趴在泥窝里逃命,大家的勇气顿时增长,应道:“是!遵命!”

头顶劲风刮过,第二批冲入齐阵的徐国骑兵果然再次退出,从鹿砦的缝隙看出去,只见他们打马在草地上狂奔,冲出去三十余丈又转回身来,第三轮冲击便在眼前。伯将跳起来,大声喊:“大家跟我一起喊!”

十余人一起高喊:“大家跟我一起喊——”

“我是中行司马——伯将!”

“我(他)是中行司马伯将(大人)——”数十个声音乱七八糟一阵回应。

正在一片混乱中的前阵士兵个个抬起头,不知这位中行司马大人发什么神经。四下中顿时安静下来。

“前阵全体趴下!”

百余个声音跟着叫:“前阵——全体趴下——”

齐军面面相觑。眼看着徐国的骑兵已经开始加速,顷刻间便要杀进阵来,怎么这位行司马大人却让大家趴在地下送死?但是中行司马的地位远高出就在他们身边发呆的百夫长,这命令又不能不听。当下便有百余人犹犹豫豫地跪下。

阵地前方传来雷鸣般的声音,徐军第三轮冲击集中了前两轮共三百余骑,规模空前,此次冲击可能会一直到达车阵方止,到时候前阵怕是鲜有活人了。伯将大喊:“奉元帅命!全体趴下!枪放倒!”

范武等人沙着喉咙狂叫:“全体趴下!枪放倒!”

徐军已经开始冲刺,距离前阵已不到十丈,距离近的齐军脚肚子发软,眼睛一闭便趴了下来,后面的人有样学样,两千多人顿时如同割倒的麦子般匍匐在地。

大地抖动,数百匹马同时发力跃起,仿佛一道黑漆漆的潮水向着一地的齐军倒过来,范武张大了口,眼睁睁地看着马肚子从自己头顶越过,这一刻仿佛十分漫长,飞扬的马蹄、剧烈起伏的马腹、捆在马身上的奇怪的带子和徐军骑士蹬着的方形赤金块……一一闪过眼前……“起——枪——!”

这是一道所有齐军士卒从入伍的第一天起便开始操练的命令,根本勿需任何思考,一片白花花的人肉地板上,突然齐刷刷地立起密如刺猬的枪林。

轰然巨响,跃过鹿砦的百余匹战马直直的摔入枪林之中,顿时人仰马翻,齐军士卒躲闪不开,被压在马下;马上的骑士也飞起老高,四仰八岔地落下来。第一排马匹倒下,第二排、第三排退避不及,乱七八糟地踩在同伴的身体上,一片嘶鸣惨叫,却再也前进不了一步。

范武嘴张得大大的,再也合不拢来。伯将却一跃而起,大喊道:“前阵突击!”

大地向着阵地的前方倾斜过来。

三百多名徐军骑兵挤在马尸与鹿砦之间,进退不能,面对两千多名清醒过来的齐军,他们沉默地举起刀。几乎没有喊杀声,齐军蝗虫般地越过马尸堆积的小山,枪挑剑砍戟刺,简单的战斗之后,徐军骑兵连人带马无一幸存。

阵前出现了一段短时间的安静。在鹿砦边上,聚集了一大团齐军,他们全是在徐军杀入时,被与本阵截断开的士卒。他们肩靠肩,背对鹿砦,紧紧地围成一个半圆,直到最后一名徐军骑兵被数杆长枪挑下马来,这个阵型也毫无变化。

在一切平静下来之后,只听里面一个声音喊道:“整队!伯将大人返驾本阵!”

人群缓缓分开,为他们守卫的中行司马大人让出一条通道。伯将迟迟疑疑地走过通道。这里每一个人他都似乎认识,却又陌生,而且从未试过被如此多满脸血污的人紧紧盯着、团团簇拥。他一面走,一面紧张地四下看。

在他被人团团围起来的时候,短暂的阵地战结束了,人和马的尸体在狭窄的阵地上堆积如山。密密麻麻的士卒站在这山上,沉默地凝视他。他在马尸上绊了一下,数不清的手伸出来扶住他,把他一路抬上尸山。

他望向河岸的方向,除去一地乱七八糟的齐军尸体,什么也看不见。徐军的前阵已经撤回下去了。战斗来如闪电,短短的片刻之间,数百人尸横就地,去如幽灵,重新将大地交还给茫茫大雾。

他转过身,吃了一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周围的人已经无声地跪了下去,枪林剑丛中,只有他一个人挺身而立。

空中传来熟悉的唿啸声,火龙弹刷刷刷掠过头顶。第二轮攻击开始了。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