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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但我后来又想,世界上总会有人在这种时候也会傻乎乎地冲上去的。”曹雪卿睁开一只眼看着他,“我想,小敬你就是这种可爱的傻瓜。当然,我不是说在现在这个回忆里,而是在现实……”

“权力就是用来做这种事的。”前排的司机转过头,后排的两位乘客瞪着他,梅和勇的过去记忆体有着一对暗淡的灰眼珠。“无论是暴力、魅力、影响力……只要你有力量,你就能扭转现实,以自己的想法改变别人。”

“太智能了。”曹雪卿捏着自己的鼻梁,“好大一颗死人电灯泡。能不能先让他闭嘴?”

北海道异能力培训所的地点一直是不对外公开的机密,它位于北部山原地带,远离城市,开车三个小时才能到。而且它外面是一个当地大型的牛奶基地,被大片大片的奶牛牧场和田地所阻隔。大门处的悬牌写的是“宗谷优良饲料厂”,里面真的有饲料制作厂房和机械设备,产量也很高。而后面的教学楼和宿舍则对外宣称是某农业大学的教学实践基地。

每年,数量稀少的怪异“农学生”被大巴送进饲料厂,在这里接受长时间的训练。有的时候他们会去附近的马场骑马散心,或是参与当地农业作业来娱乐,比如挤牛奶或是坐上拖拉机收割作物。虽然是乡郊野外,但中央的特殊人才政策倾斜,令内务部有充足预算在这里建造全国最好的培训基地之一。

培训基地的安全主要建立在保密性上,虽然在周边有隐蔽哨所,附近地区的军事部队也具备快速反应能力,最快能在半小时内赶到。但北海道异能力培训所一直以来都非常安稳,直到一个叫韩载锡的人开车来到这里。

“冬天,潜入更简单。”韩载锡打开雨刷,车头灯在夜里照出前面几十米的路程。他的神情很专注,虽然轮胎上有防滑链,但在这种大雪天里,一不小心就要出事。

雨刷空洞的声音令人昏昏欲睡,不过人很难在梦里再次睡着。曹雪卿把头放在曹敬腿上,用自己的大衣盖着肚子,忍耐着好像没有尽头的漫长旅途。而后者支着下巴,不停询问韩载锡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想更多的原因是你的指挥者知道,目标人物这个冬天一定会在训练所。”曹敬把姐姐的长发在手指上绕来绕去,“你不知道具体的名字,他们只是让你‘歼灭殆尽’。”

“是的。”韩载锡的灰眼睛透过后视镜看他,一只手把一本书放在方向盘上,“我不问问题,只执行命令。”

“这个基地的等级,和我后来受训的基地应该是同级的。”曹雪卿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闭上双眼,平静地闭目养神,“他们跟我说,战略级并非每年都有,但候选会有很多。这些高级基地大多接收特殊价值者,许多高级进化者会被召集到这里来,对这些未来的高价值人才进行评估和锻炼。”

“就像来到少训所的吴晓峰。”曹敬陷入沉思,“我在教育局干的这两年,和少训所的人也接触了不少。‘正常’资质的小孩通常都由普通教育者进行培训和鉴别,吴晓峰这个水平的高级进化者来到少训所,其实是很稀罕的事情。我那一批聚集了全国五六个特殊资质的心灵感应者,还有你,所以他才会到场。”

“而这些‘教师’有许多都具备优秀的作战能力。”曹雪卿抿起嘴唇,“虽然我承认这个杀手的能力很强,而且不畏惧打多人战,但我不相信这个基地里的成员会毫无反抗地被屠杀干净。”

“他有帮手。”曹敬长出一口气,“就和后来在沧江市的时候一样,那个传心者应该就在附近支援。”

车窗外大雪纷飞,天色黑暗,连远处的灯光都看不清,更别提附近有没有人了。

“最合理的解释是,在他几个月前夺得情报资料后,那个传心者先一步抵达这附近,然后在这里踩点,观察待机。韩载锡最后出场,负责执行致命一击。”

车突然嘎吱一声停了。杀手摇下前车窗,递出一本证件,大雪和寒风一下子闯了进来。

“这么大的雪,来这里干什么?”车窗外的岗哨里,有人打开手电筒往后排照,曹敬和曹雪卿双双皱眉,被刺得有些晃眼。

“送备用电台!”韩载锡把手放在嘴边喊,“去年冬天,卫星天线被雪压坏了。今年冬天的时候带一个备用的无线电台过来,免得天线坏了后联系不到外面。”

车子被放行。

“其实是信号干扰装置。”韩载锡关起车窗后说,“以免行动被干扰。”

“只有你一个人吗?”

车子停下。这里已经是牧场区,杀手盯着路边的一个指示牌看了一会儿。一个q版的奶牛漫画形象,嚼着麦秆,竖着大拇指。韩载锡从驾驶座边上抽出一杆折叠工兵铲,跳下车,在奶牛牌下挖了几铲,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布袋放在驾驶座上。

车子重新启动后,韩载锡从布袋里取出一柄带消声器的手枪和几个弹夹。他检查了一遍枪支,藏在自己外套的内侧。

“我不喜欢用枪。”他意简言赅地说,“后备厢里有消防斧。”

“你在这里有朋友。”曹敬的想法得到证实,这里有人为他准备了武器。不是那个传心者,就是传心者控制的内部人员。

“朋友。”灰眼睛的人露出牙齿,笑了,“心灵感应者滑溜溜的,能进到各种各样的地方,会给我们提供很多第一手资料。他能告诉我该从哪里进去,该杀哪些人。”

车再次停下的时候,曹敬和曹雪卿走下车。韩载锡打开后备厢,检查电量,把干扰器打开。然后从一捆毛毯下面抽出一柄消防斧。

“我和这位‘朋友’,或者说上司的合作从两年半之前开始。”韩载锡握住斧子,前方宿舍大楼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记忆中和他一起工作,大约也就是两年半之前的事。”

“停电了,但这里应该有备用发电机。”曹雪卿看了看周围,“没有吗?不,应该是被破坏了。”

杀手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宿舍楼边上有好多大雪堆,之前堆积的柴火被雪覆盖住了。韩载锡伸开双手,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然后衰弱立场降临,哪怕仅仅是回忆,二人也模糊地感觉到巨大生命力的流动。

“单纯的吸收,不能确定无疑地杀死一个人。”韩载锡举起手里的斧子,“深度衰竭的人也可能被救活,用斧子把头砍下来,这个才是最保险的。”

有人从前门走出来,像是去检查发电机。这是个穿着红色羽绒衣的大胖子,看到韩载锡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甚至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一斧子劈在面门上,血流如注地倒了下去。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抵抗,但很快他们力气就越来越小了。”韩载锡带二人走进门廊,曹敬哪怕有心回避也无法回避,他们现在在杀手的回忆里,只能跟随他一同前进。“最致命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没了力气。是冬天太冷,手脚冻僵了,还是关着门窗,氧气不足?是煤气泄漏还是早饭没吃低血糖?等到他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我之前曾经认为我和他是一样的人,但现在我发现我和他有一点本质上不同。”曹敬对姐姐说,他不期然地想起小时候的那个噩梦,他和曹雪卿躲在柜子里,闭息凝神地看着屠夫把睡梦中的人一个个杀死。

“你当然和他是不同的。”曹雪卿不忍地咬牙。

“我有很多卑劣的地方和他很像,只有一点……哪怕都是争强好胜,但我喜欢和人公平较量。我还有自尊和骄傲,但他却是无底线的屠杀者。”曹敬冷然道,“我真高兴后来杀了他。”

血流成河。韩载锡从101室开始,许多青年、少年还躺在床上说话,看到有人进来时还以为是教员,头却直接被斧子劈开了。雪天的夜晚,有人只是探出头去看是否全都停电了,却被斧子从背后砍倒。

一层楼、两层楼、三层楼。不是战斗,仅仅是流水线上的屠杀。

“装了消声器的手枪还是会很响,所以他喜欢用冷兵器,夜里杀人没有声音。”曹敬干巴巴地说,他和曹雪卿站在一起。两人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样,在噩梦中只能瑟瑟发抖,哭着逃跑,他们现在都是久经风浪的进化者,正面与杀手交锋也毫无畏惧。但他们无法在回忆中改变任何事,只能看着发生过的惨剧再度上演。

“这些小孩连喊都喊不出来。”曹雪卿叹息道。

“胜之不武。”曹敬看着警卫被韩载锡拔出手枪击倒,武装警卫挣扎着爬出来,拖着步枪对着韩载锡瞄准,却没力气扣动扳机,最后被杀手从容射杀。

“执行任务而已。”杀手一边换弹夹一边说,“如果正面战斗,这里的小鬼们可能有一半能够把我撕碎。但……进化者在没有防备的时候,和普通人一样脆弱,一颗子弹、一把刀,就死了。”

他越过了一扇门,往下一个房间前进,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曹敬却停下脚步,盯着那扇门看。这扇门上有一个符号,一个眼睛的图案,眼睛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一个五角星以及一句手写的诗:

亿万个辉煌的太阳,呈现在打碎的镜子上。

曹敬站住不动。

他看着木门,他知道门后就是传心者。

曹敬的手指划过门上的图案,粉笔的痕迹,字迹粗粝。

“一个符号,用来追索定位。”心灵感应者站在门前,在木门的另一侧是虚空,那不是杀手的记忆涉及的区块,韩载锡不知道那背后是什么,但曹敬知道。

“这个符号……”

“是我想出来的。”曹敬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它。”

信息污染。曹敬知道这个词,吴晓峰说过,个人的情感流出会污染记忆信息,他有一瞬动摇,但随即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世界上最好的精神结构里。这个世界坚实无比,毫无动摇。

曹雪卿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说:“吴晓峰知道我们现在的对话吗?”

曹敬摇头,他的手指轻触那行诗句。出自《太阳城札记》,他记得。

“虽然世界上的曹敬只有我一人,但我知道,有一个模仿品。”曹敬收回手指,挺直肩背,“他就是韩载锡的‘朋友’,他作为被培训者进入了北海道基地,为杀手提供内部信息,指挥他进来,进行无差别屠杀。而这个符号就是他的‘标记’,它会触发韩载锡头脑中的暗示机关,让他无视这间寝室。”

“模仿品?”

“他准备好了活力药物,或是通过对韩载锡的了解回避了衰竭场。我的判断应该没有大的偏差。”曹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因为他和我……同为宝贵的精神感应者却都具备如此胆略,喜欢来到第一线。”

我是不是早就知道?

曹敬在思想中咬紧自己的舌头,他模糊地意识到了痛苦。那种微妙的熟悉感,甚至从梅和勇——韩载锡——随便他用什么名字——身上散发出的熟悉感。他在潜意识里知道对方每一步的行动,他理解杀手的策略,甚至在目睹之前,他就知道了——如果我是杀手,我就会这样运作!

战栗。

曹敬从牙缝中吐息。

使用一样的符号,写下一样的诗句,你竟然利用一份记忆剪辑便还原到如此高度……相阳,你果然是精神感应者中的天才。

真可悲。

周围的一切颤抖起来,杀手的背影停下脚步,韩载锡转过身,和两姐弟目光相触。

世界的氛围改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小敬,重力好像在消失?”曹雪卿伸手抓住曹敬的肩膀,所有人的脚都在离开地面,轻飘飘地悬浮起来。

“回忆崩溃的前兆,我正在退出。”曹敬抓住曹雪卿的手,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韩载锡了。他看着杀手的高大身躯飘浮悬停,斧头从手中脱落,杀手正在湮灭,他的眼睛似乎有一丝感情流露。但曹敬知道,那是幻觉,只不过是过往的残光终于熄灭。

最后的电磁场消失,只有那柄斧子在通道中缓缓飘行。

重力是虚无时空中崩溃的第一个常识,然后是色彩和形状。两人的双手在这方梦境的末日尽头相握,万物逐渐蜷曲剥落,虚假的舞台开始落幕。走廊、楼屋、风雪、田野、夜晚……信息退潮,像某种化学反应。曹雪卿的长发燃起火焰,她的光与热像是一千个温柔的太阳,开始融化视野内的一切。战略级的阳炎之极将所有数据消融,只剩下两个悬于虚空混沌上的精神。

奢侈地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曹敬凝视无数次想念的恒星,直到视网膜上留下长久的伤痕。

眨眼。

睁开眼,他听见吴晓峰的第一句话是:“你发现了什么?”

回到现实,沧江市武警总部,没有窗的审讯室。曹敬闻到自己汗水的气味,他用袖子揩了一下额头,湿的,唇干舌燥。胖子还没有发现,死亡和危险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近在眼前。

“我们现在不安全。”曹敬伸手夺来桌上的水杯,大口吞咽。

吴晓峰略一迟疑,按下桌上的电铃。有人开门进来,吴晓峰低声吩咐。那名身着常服的秘书点头,转身出门。

转过头,内务部特使皱眉问道:“理由?”

曹敬干笑道:“我认出那是谁了,他和我们两人都有仇。我们都知道一个心灵感应者能干什么,而且他一定会报复……在这栋楼里,有多少人有思想防护?”

“我们带的人里,所有秘书都有。”吴晓峰站起身,“而更别提苏易城和……”

他停了一下,脸皮绷紧了。

曹敬皱眉问道:“那个绷带人到底是谁?什么身份?”

“他是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托洛茨基。”吴晓峰不情不愿地说,“他的重建还没有完成。”

曹敬的椅子翻倒了,曹雪卿却无动于衷。

“内部斗争。去年五月份,铁翅国下议院通过了新版《信仰自由和宗教组织法》,导致安德烈大将倒向我们。我们为他准备了安全通道,但被该国安全局发现了,等他到我们手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废人。”

曹敬刚刚润湿的喉咙开始发紧,大将安德烈·安德烈,被称作“守护圣人”的铁翅国战略级,三十年前就被推上台的大人物。最近两年不见他出现在新闻里,原来已经毁了。

“人呢?”曹雪卿皱眉,“那‘秘书’速度太慢了。”

曹敬心中一沉,在他沉浸于深度潜入的这段时间里,自我意识完全投入心灵世界,面壁苦行式地向内发掘精神的奥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关注周围的世界。他知道这里是武警大楼,听见人们在这里谈论罪恶,心事重重地批改文件,在烟草和快餐的气味中度过一个个夜晚……这些信息浮光掠影地从外围流淌过去。

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周围环境的“气味”改变了。曹敬脖子后面有些针刺的疼痛,不安感有若实质,呼吸不畅,而声音——他敏锐地感觉到,生活的“杂音”正在迅速消失。

来得太快了,比自己预期得还快!

曹敬撑住桌子道:“怎么回事,周围的人好像……”

出现在曹敬感应范围里的是大量的惊奇、疑惑,意识中的点点星光逐一亮起紫色的疑惑和墨绿色的惊惧。曹敬抿住嘴唇看向吴晓峰,后者双眉紧皱,眼观鼻鼻观心,脸上的肌肉半天颤抖一下,突然开始说话。

“安德烈的能力被我们称为‘禁绝’。”吴晓峰倏然仰起脸,两眼圆睁,瞳孔放大,“其外在表现为球形的监牢,能够隔绝几乎一切物理层面上的交互作用。除了精神感应外,我们目前没有找到任何——”

他话说到一半,曹敬就目睹了“禁绝”的出现:一个直径两米的黑色球体陡然代替了吴晓峰的身形。

曹敬哑然。

曹雪卿轻笑了一声,下一秒钟,另一个黑球将她吞噬进去。

曹敬吐出一口气,黑暗降临。

黑夜吞没了所有人。

完全静谧的黑色空间,伸手不见五指。

曹敬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海水中,然后他理解了“隔绝几乎一切物理层面上的交互作用”是什么意思——“禁绝”里面没有重力。在这个监牢里,地球与他的关系已经被切断了。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会不会正在飘离地面,坠入天空。

他努力伸手,终于触到了这个监牢的边界。不是坚硬的墙壁,无法继续前进,手指无法继续往前伸展,仿佛一只手套卡在手上,牢牢把住五指,温和而坚决地和他僵持着。“禁绝”,来自一位战略级的能力,将空间完全封锁的奇妙现象。

局势急转直下,直坠谷底,曹敬反而镇静了。他强忍焦躁,闭上眼睛把整件事从头梳理一遍:一切从我击败梅和勇开始。不,应该从最早策划行动开始。

相阳。

他再度专注地回忆那个少年,他成了那个“新世纪之门”的成员了吗?恢复了自己的精神感应能力,一个不受控的传心者,他在北海道进入培训基地卧底,然后和杀手搭档摧毁了培训基地。

然后是这一次,他和杀手一起来到沧江市,把目标瞄准了曹敬……不,他来得比梅和勇更早一段时间。利用心灵感应,他收集了本地教育部门青少年管理办公室的资料,然后发现了自己。他到底是对自己怀有私怨,还是单纯的巧合?然后借助本地教团的力量,在自己居所附近替梅和勇准备武器,只不过半路上杜云娟那姑娘搅了局。

吴晓峰来到沧江市到底是必然还是偶然?如果他是为了杀手而来,那这一切到底在不在“新世纪之门”或者说相阳的预料之中?相阳知道,曹敬和吴晓峰必然再度重逢。于是,在这座城市里,简直是举办同学会一样!两个学生、一个老师,重新聚齐了!

曹敬冷笑,如果是“那个”自己,那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梅和勇的头颅,他有渠道知道这件事吧。如果再想远一点的话,安德烈大将被转交给吴晓峰的时候,真的“干净”吗?到底是谁泄露了信息,向铁翅国安全局出卖了安德烈?到底是谁安排吴晓峰来处理安德烈?然后,主角在这里集齐了,曹敬、吴晓峰、曹雪卿、苏易城……所有高价值目标全部在场,启动终极武器。

现在不是去思考阴谋论的时候,曹敬克制住自己奔逸的思路。

“还清醒吗?”

吴晓峰的声音从脑子里浮现,曹敬本能地感到不快,然后他意识到这是吴晓峰在向他联络。

“不要慌张,安德烈的能力虽然无法以物理层面击破,但‘禁绝’无法隔绝精神感应,这就是我之所以负责安德烈的原因。现在看来,在我接手他之前,安德烈的身上就已经被人下了‘咒语’,这次真是丢人现眼。”

“还有心思闲聊吗?”

“别着急,这不是有曹小姐在吗。”

在曹敬看不见的外界,禁闭曹雪卿的黑色封印外壳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点,白金色逐渐扩张。纯黑色剪影般的黑色球体仿佛变成了一只有着金色瞳孔的眼球。黑色的冰层逐渐消融,伸出白皙纤细的、烧穿冰层的手掌。

曹雪卿的手中握着一个拇指大小的银筒,这枚银筒拴在一条银链子上,一直贴肉挂在曹雪卿脖子上。战略级的双足咔嗒一声落地,重新适应重力,她微微侧头,与两名感应者交谈。

“不,不必把我们放出来。”曹敬听见吴晓峰说,“我们就在‘禁绝’里面,这里面很安全。氧气?不,暂时不会耗尽。接下来请你去解放这次带来的五名秘书……对方已经将大楼里所有工作人员全部封禁,也让我们节省了一些精力。那小子应该就在这里,找到他,然后把他解决就行。”

“有人来了,外部入侵,”曹敬对姐姐说,“数量很大,狂热、冲动,疑似被洗脑。”

“我来负责那些!”吴晓峰语气有些焦躁,“曹小姐,你只需要对付安德烈以及找到那个传心者,问题就解决了。”

“相阳。”曹敬说,“那个传心者的名字是相阳。”

安德烈·安德烈。这是他对铁翅国人冗长名字的简称,有一种回环式的趣味性。相阳第一次见到安德烈的时候是在一个老火车皮厢里,铁翅人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床边挂着浓黄色的尿袋,瞳孔没有焦距。病床随着车厢有规律地振动,车窗被绣花布帘遮挡,外面的日光将布帘影子投射在战略级的脸上,万花筒般旋转。

时间不多,他们在海参崴登上火车,下一站之前必须离开。为自己注射兴奋剂后,他进入安德烈的头脑,立刻惊诧于北方神经病毒的破坏性。铁翅人的自我意识千疮百孔,承载意识的基础——神经组织正在头骨里融化,大脑组织缓慢地转变为脓液。在这种情况下,利用“冰水”保全性命已经是奇迹,更遑论保留记忆和能力。

“不管怎么看,这都已经接近死透了……”

他切入进去,漫步在意识的沙滩上,这里只剩下残缺的意象。废弃物满布的海滩上,他看见一对男孩女孩,携手站在海水里。男孩白色的短袜被海水浸湿,女孩的连衣裙湿漉漉地随着潮汐波动,上面的绣花被污浊的海水搅弄得混沌一片。

涨潮了,他下意识走向男孩女孩,揣摩这到底是安德烈童年的回忆,还是他现实里的儿女。在他触碰到这对儿童的时候,一股巨力将他抛了出去。

眨眼。

“这是什么……”

黑色的世界,没有光线,甚至没有重力。他的同伴打开手电筒,惊诧地发现四周被纯黑包围。没有任何反光,黑黝黝的边界,甚至连边界的形状和范围也无法确认,只有当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去触碰的时候,才触摸到了坚硬的形体。

事后归纳信息的时候,他们判定“禁绝”的外在表现是正圆形的球体,球体的体积受操控者控制。而只要“禁绝”还在维持,只要安德烈愿意,几乎没有任何事物——包括已知的物质、光线、应力,能够越过界线,内外完全被分隔为两个世界。甚至有人认为,在“禁绝”内部,所有人身上的时间都是停滞的。

“好消息是他还能用。坏消息……下一站到站的时候,如果我们还被关在这个笼子里,内务部的人就会把我们攥在手心里。”

接下来两个小时,在重建对方心智的过程中,相阳发现了安德烈作为“战略级”的秘密。

对曹敬来说,他是第一次参与多位进化者的联动作战。他悬浮在无重力环境中,尽量降缓自己的呼吸——不确定黑色封印中的氧气到底能支撑多久。吴晓峰默许他先统括全局,观看目前的局势。

曹雪卿的动作非常快,曹敬感应到了那几个波动稳定的心智,五名秘书被曹雪卿一一解放。曹敬忍不住思考曹雪卿是怎样做到的,名为“禁绝”的黑色封印据说能够隔绝一切内外物理层面上的交互,其中必然也包括了……光。

虽然没办法亲眼看到,但曹敬微妙地体验到曹雪卿短暂运用了超出他理解的技术,想必这就是她成为战略级后取得的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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