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果不理会这个人,带着雷小越离开医院,我现在是否能够离开沧江市?
答:对方作为信息收集方向的进化者,已经获取到了自己的信息。若放他离开,自己必然会被官方暴力组织截获,因此必须在离开之前解决这个莽撞愚蠢的家伙。他头脑发热,竟单枪匹马来阻截自己,可谓是最佳的机会。
二、在对方占据信息优势的前提下,如何发挥自己的能力优势?
答:化劣势为优势,我的一切策略都将是堂堂正正的阳谋。雷小越将被我安置在顶楼,而我在安置他后逐渐展开自己的能力。整栋大楼都将成为我的猎食场,无远弗届,成百上千,所有的人都将被公平公正的衰竭旋涡席卷,无人能够从中生还。你能看见我在想什么的话,小子,来试试阻止我吧。
三、我的致命弱点是什么?
答:别想套出答案,小子。连我也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什么。
四、我在内心深处期待什么?
答:你说呢?最原始的斗争心?进化者与进化者之间的对决?以压倒性的优势将你吞灭,以此证明我是强者,在你之上的能力者。告诉你吧,孩子,我们每一个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猎食者,都在彼此狩猎,或心怀狩猎的冲动,就像此刻的你我一样。
曹敬带领着明郁江穿行在科室和走廊间,目标非常清晰,他已经有了思路明确的计划。
“他会坐电梯上楼,去天台楼顶。”
二人站在电梯门口,一人抓住电梯门的一边,互相借力,将厚重的金属滑门强行拉开。借着走廊上的灯光,他们能看见钢丝绳和电缆悬挂在钢架中间,低头时可以看见缓缓上升的电梯。
“电机房在楼顶,我们没有时间去关闭总电源。”曹敬用电工的视角在黑暗的电梯井中观察缆线的颜色和标号,然后伸出手拽过其中一根,一只脚踩在底端。“把它打断。”
明郁江缩起脑袋,握住手枪,凝神瞄准两秒,然后扣动扳机。
巨大的枪声在电梯井里回荡,曹敬听见弹壳一路下坠的叮叮当当声。
“这是主电源线路,备用电源的随行电缆在这里。”他抓住另一根电缆。
在二人脚下,装载着杀手与少年的电梯厢已经中止移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悬挂在两个楼层之间。
明郁江又开一枪,这一次打偏了,让她不得不补开一枪。被子弹打破的电缆中间,绞缠成簇的软铜丝变形撕裂,只剩下藕断丝连的绝缘外壳。
电源中断,电梯并不会像恐怖电影里那样一坠到底。承受重量的钢缆还完好无损,还有安全钳能够保持电梯的平稳。
“现在呢?我们从上面把液氮一股脑儿倒下去?”明郁江甩了甩被枪的后坐力震得发麻的手。两人的身后堆着两个蓝色小桶,小桶的底下还装着滑轮。
“那样就一劳永逸了。不过很可惜,并不能这样。我的那个小孩和他在一起。”曹敬蹲在电梯井门口,皱眉凝视着一动不动的电梯。
“那你想要……”明郁江戴起手套,把液氮桶推到电梯井旁边。
停止不动的电梯内部,梅和勇正试图摸索着推开电梯的顶盖。长年锻炼的敏锐直觉让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电梯突然停电绝非偶然,他能猜到是曹敬用什么方式切断了电源,而当他推开顶部出入口的时候,一颗散发着热气的弹壳叮当一声滚落进来,落在了地上。
所以,之前的枪声并非幻听。
梅和勇俯身捡起弹壳,在黑暗中用触觉分辨了一下型号。制式手枪弹壳,但从变形的程度上来说,有人在弹头上刻下了痕迹,让它变成了开花弹。
有枪……为什么之前偷袭的时候不用呢?无论是什么解释,都令梅和勇感到不快。
一滴水落在他脖子里,针刺一般的痛感。梅和勇反应非常快,立刻合上了电梯顶盖。但更多的“水滴”从缝隙里渗了进来,很慢但却精准地侵蚀着梅和勇的肌肤。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块磁铁,将这些冰冷的“水滴”吸引过来。
冷冻……液氮吗?确实是致命的武器,但这还不够杀死我……
梅和勇将雷小越抱进自己怀里,用高大的身体保护他,严酷的寒冷正在不断侵蚀……这不是一个单纯的计算比热容的问题,而是温度骤降破坏人体细胞的问题。细胞液转瞬间急冻成冰,而冰的体积比细胞液大,尖锐的冰刺将细胞膜撑破,互相碾压……大面积的坏死发生在每一处被液氮触碰的肌肤。
梅和勇轻轻一抹,脖子上就落下一片僵硬蜷曲的皮肉。最骇人的是伤口居然没有血流出,反而能看见晶莹的血晶和白霜覆盖在伤口表面。
这个曹敬,真的不把人质的性命当一回事吗?
梅和勇把手指插入电梯门的缝隙,强行拉开。嘎吱嘎吱的响声中,外面的光透了出来。想要坐电梯的人惊恐地聚在电梯门口,这些都是被枪声和警报惊动的患者和医护人员,接着他们看到一个昏睡的小孩被托了出来。
然后,一个满身是血和白霜的人从里面爬了出来。
“这是什么呀!”有人惨叫道。
无色的液体细流像是一条蛇,缠绕在梅和勇双腿上。这条透明澄澈、嘶嘶作响的液氮蛇沿着他的膝盖一路向上,缠绕在杀手的躯干表面。他的外套发白、冻结,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变成紫黑色,看上去就像是被神明施下了某种诅咒。热量……超高强度新陈代谢散发出的热量和寒冷互相倾轧,以杀手本人的身体为战场,沸腾的液氮白雾甚至蔓延至数米之外。
梅和勇阔步闯入人群,一只手捞过一个男子,在对方的尖叫声中大口饱饮生命力,然后将残渣往身边一丢。这次是毫无保留的吸吮,猎物几乎在一瞬间丧失了血色,木头般倒在地上。杀手呼出一口焦灼的热气,脸色不正常地红润起来。
哐的一声巨响,有人从顶部开口跳到了电梯里。梅和勇转过头去,看见黑色外套包裹着瘦骨嶙峋的曹敬,他正目光炯炯地从电梯里爬出来,手中还握着一柄手枪。这一瞬间,梅和勇感觉到的是同等级猛兽的压迫感。
野兽与野兽之间的徘徊和角斗。
曹敬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抿起嘴唇,举起手枪,以标准射击姿势瞄准。
梅和勇在意图跨前一步突袭曹敬的瞬间,意识到大量液氮流体正包裹着对手。
透明澄澈的液氮伏行于曹敬脚下,从他靴子中间流过,灵活的致命溪流毒蛇般盘绕在心灵感应者身边,大量的液氮蓄势待发。若他进入对方的攻击圈,会在数秒钟内被完全封冻。这是一个量变引发质变的问题。
在他迟疑的一瞬,曹敬开枪了。
好像被击中的一瞬间,梅和勇才听见枪声,巨大猛烈的冲击力令他翻身倒地。
“不是致命伤。”曹敬调整了一下姿势,后坐力令他双手发麻,这是他第一次真枪实弹地射击。杀手的神经反射速度在他之上,必须抓住对方露出破绽的一瞬开枪,曹敬才有把握击中他。
之前梅和勇看似狼狈,却训练有素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随时能够转入闪避或进攻状态。曹敬一直在观察他的精神状态,就在杀手意识到液氮的存在,有所迟疑的那一瞬,他的身体才处于僵硬状态,自己只有这一个转瞬即逝的空当。
倒在地上的梅和勇想要爬起身,曹敬瞄准他的头又开了一枪。
眨眼。
黑洞——逐渐停止转动。
眨眼。
曹敬吐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浑身有一种脱力感。地上黄铜弹壳滚来滚去,让他想起了令人不快的往事。他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把弹壳捡起来,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在他身后,明郁江提着一只小桶扑通一声落到电梯里,姿态如猫般优美。小半桶液氮嘶嘶地在桶里沸腾着,等待着主人的召唤。
“死了?”
“失去活动意识了。”曹敬摇了摇头,“死亡的前兆,大脑机能被破坏,再强的再生能力也不可能将脑部神经网络再生,这是医学上的生物全息细胞也无法做到的。”
“什么是全息细胞……算了,等回去再说。”明郁江把地上的雷小越抱起来,感叹道,“就是这个小孩吗?”
“是,就是他。”
“唉……”明郁江叹了口气,“你说他家里人都出事了,那以后他要怎么办呢?和我们一样变成孤儿了呀。”
这就是命吧。曹敬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他用手背试了试昏迷少年的额头,还有点儿发热。
如果我早点儿去到他家,会不会……能不能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呢?不,没有准备就和杀手狭路相逢的话,我也会死在那里吧。
“我们能做的事是有限的。”曹敬疲惫地说,与其说是安慰明郁江,不如说是说服自己,“吴晓峰的人或许马上就要到了,医院里又死了人,处理善后又是大麻烦……”
在这一瞬间,曹敬庆幸自己还握着手枪。奇异的情感波动卷来,他意识到明郁江眼神有异,然后便在女孩的瞳孔中看见了怪异的倒影,手指一紧,他在半秒钟内转身扣动扳机。
就在他身后,满身血污的梅和勇重新站了起来。
横飞的子弹打中了他,但只是令他连连踉跄,直到曹敬把一匣子弹打完,梅和勇依然站立着。
几近停转的黑洞重新开始活动。曹敬深深皱眉,他之前确实感觉到杀手的思维停止了——莫非只是暂时失去意识?梅和勇的头皮被子弹掀开了一半,露出可怖的白骨,在汩汩流动的血浆与破碎的皮肉中,曹敬惊异地看见弹头镶嵌在头骨表面。不可置信,他从未听说过有人的骨头能强硬到子弹都无法击穿。
明郁江只比他反应慢了半拍,高跟靴一脚踢翻了液氮桶,令潮水般的超低温液体向杀手涌去。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在走廊中响起,杀气满盈,梅和勇没有选择硬拼,反身撞开身边的病房门,纵身闪入其中。半秒钟后,玻璃窗被打碎,他跳窗了。
“逃走了吗?”
“不,他没有逃走。”曹敬合上一只眼睛,“他暂时放弃了雷小越……有麻烦了。”
两根手指卡在窗户边缘,承载了杀手全身的体重。半秒钟后,他移向下一排窗户,蜘蛛般在医院大楼的外壁上爬行。
夜色为他提供了良好的掩护,梅和勇的动作精密、有力、柔软,但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每一次纵跃中蕴含的暴戾与野性。破碎的过往和记忆,没有完整的人格,操纵者只给他留下了近似野兽的天性。受伤的野兽是最危险的,险些被子弹掀开脑壳的杀手,正杀意凛然地寻找出击的时机。
杀手跃入病房,三张病床、两个陪护,小小的房间里有五个生命聚集在这里。梅和勇阔步前行,反留下五堆逐渐熄灭的余烬,他摘下几袋葡萄糖溶液,撕开一饮而尽,不断高涨的生命力令他亢奋。
曹敬和他的同伴没有办法阻止自己。梅和勇在昏黄的灯光下露出狰狞的笑容,现在雷小越成了对方的包袱,恐怕他们现在正在苦恼要怎么办吧。
曹敬伸手搭住明郁江的肩膀,示意她停下脚步。两人正在向皮肤科室移动,以取得液氮补充。此刻的医院走廊显得十分寂静,应有的医务人员的说话声、病人的咳嗽声、移动病床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医院的保安茫然寻觅的脚步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曹敬手指收紧,示意她准备好迎接杀手的到来。明郁江微微弯腰,机敏地扫视四周,随时做好闪躲的准备。
嘎吱一声,并非明郁江猜测的突袭,梅和勇就在十几米外,不急不缓地推开门,直面二人。郁江觉得曹敬的脖子上好像有一根筋耸动了一下,脸上青气一闪而逝。
杀手抓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掳来的瘦弱小孩在走廊里正面对峙两人。他将小孩的身体平举起来,像是举着一个盾牌。
明郁江把雷小越轻轻放下,握着枪的手在发抖。她没有把握在这个距离击中梅和勇而不伤到他手中的人质,而且梅和勇之前表现出的强大再生能力令她怀疑子弹到底有没有用。
曹敬微微扭了扭头,似乎在阅读梅和勇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杀手不惮把自己的全部战术都摆在台面上,梅和勇将要放手屠杀,观察两人在重压下的反应……以此让他们失态,露出破绽。他把这些恶念肆无忌惮地展示在他们面前,以坦然自若的恶行压迫这对青年男女。
曹敬身上有一种软弱性,杀手从他的一系列行为中闻出了这一点,他为了保护他人甘愿以身犯险,而且他故意用一系列看似冷酷的手段来掩饰这一点。梅和勇看穿了这一点,于是他把难题抛给了曹敬。
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自我牺牲?放弃那个孩子?困兽一搏?你的冷静现在还能发挥作用吗?
你不是真正的野兽,我们都知道这一点。放手选择人性吧,至少你还有机会救下一个孩子。我们交换人质,把枪给我,然后我就离开这里。你知道的,我不会伤害我的猎物。
“把你们手里的小孩给我。”杀手道。
梅和勇把手中人质的脖子逐渐掐紧,将那个小孩的脸转向二人,让他们能够看见小孩的脸色逐渐变得青紫。
“把他给我。”杀手继续加压。
杀手等待着曹敬做出反应。同时他在揣测明郁江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他知道曹敬的精神感应,但是这个看上去一脸紧张的女孩子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液氮?她能做到什么地步?枪握在她手里。她的液氮呢?那只桶不在了,她现在只能使用手枪了吗?
曹敬?
幻觉。梅和勇陡然惊觉,他想起之前曹敬曾经短暂地对他造成过精神暗示,让他产生了视觉上的幻觉。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实在太可疑了。
杀手屏息凝神,感受空气的流动。
在这里!果然是幻觉!曹敬从侧面摸过来了!
梅和勇眨眼,摆脱幻象,他看见身着海军大衣的青年从侧面一掌击向他的脖子。
“抓住你了!”
露出破绽了!小兔崽子,我要把你扒皮拆骨,嚼碎了吞下去——在这种至近的距离被我抓住,和我产生身体接触,你会死!只要三秒钟,你就会变成一具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干尸,血液干涸、凝固。我要让你的心脏变成鼓囊囊的橡胶,眼球干瘪下去,像是塑胶的玩具、被蜘蛛吸干的昆虫,你的内脏会变成风干的猪饲料,我要你——死!
巨大的恶意和快感席卷全身,梅和勇松开手中的小孩,抓住曹敬的手腕,两人在这一瞬间肌肤相触。
“抓住你了。”
声音不对。曹敬的声音不对。
梅和勇在这一刻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他扭头看了一眼明郁江站的地方。在那里,他看见曹敬握着手枪,正瞄准他的头部。
明郁江的手掌贴在他的脖子上,另一只手灵蛇一样绕过他的手臂,轻柔地按在杀手的心脏部位。梅和勇只觉得有万钧铁锤般的冲击直击心脏,然后他听见身体内部传来了某种声音……两秒钟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心脏被撕开了。
血液……
我的心脏……我的心脏……
手脚几乎瞬间失去了力气,他看见明郁江伸手按住他的头,一只手放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放在后脑,紧接着柔软的触感传来。
“怎么会……”梅和勇发出不甘的嘶吼。
“再见。”女孩吐出两个字。
仅在试想中可行的人体破坏技术——将有限的液体操作能力运用在脆弱的人体器官内部。哪怕是明郁江目前只掌握了低强度的能力,也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生命。
在曹敬看来,明郁江的突击好像前后用了十几秒钟。但从女孩侧面突袭到她一掌破坏梅和勇的心脏,再到最后头部的致命一击彻底破坏了杀手的大脑——这一系列动作其实仅用了三秒钟。明郁江动作利落轻快,在生死一线之间,本来就卓越的运动天赋更为凸显。
杀手在地上抽搐了两下,鼻孔中流出鲜血,不动了。
“我……成功了?”女孩转头看曹敬的表情,在得到确认后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双手开始发抖。
“心脏和大脑同时被破坏,哪怕是他这样的怪物也不可能再爬起来了。”曹敬长长叹了一口气,摸了摸雷小越的脑袋。命途多舛的少年还处在深度睡眠中,他不确定杀手用的催眠药物有没有什么副作用,不过之前的过敏症状倒是已经消退了。
明郁江按住自己发抖的右手,长长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我……杀人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你被我牵连进来而已。”曹敬揉了揉她的头发,梅和勇的尸身躺在二人脚边,不仅仅是鼻子,杀手的耳朵里也开始流出血水。曹敬觉得明郁江好像把他的整个脑子都绞碎了。
曹敬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梅和勇,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审视杀手的面容。
很难说他到底有几岁了,从最明显的皮肤光滑程度上来说,曹敬觉得杀手或许三十岁不到。但法令纹和抬头纹,又令他觉得死者是五六十岁的模样。
变容。而且还是直接操作面部肌肉走向的变容,会巨大地改变一个人的面相,曹敬最后不得不放弃推测对方年龄的想法。
真正吸引曹敬的,是梅和勇临死时的眼神和表情。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惊讶居多。
你现在有什么感受?曹敬忍不住问自己。空虚?沮丧?愤怒得到缓解后的短暂安详?
都不是。他和想象中的梅和勇继续对峙,注视着已经失去光泽的双眼,曹敬能听见他胸腔里那个破碎的心脏还在顽强地跳动,尽忠职守地泵着血液,试图将自己修补回来。但那种冥冥中的能量,那惊人强盛的生命力,如同筛子里的水一样迅速倾泻出去。
没有用的,曹敬想,心脏并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你的大脑。大脑皮层被破坏后,你会丧失记忆能力、逻辑能力、感情能力,甚至对肢体的控制能力。哪怕你顽强地修复了自己的肢体,你也会变成一个无知无识的植物人。他们会在榨干你不多的残余价值后将你丢进死刑室,用毒剂给你一个痛快——让我来说的话,还是死了最痛快。
他的头骨。曹敬忍着不快看向之前被自己打破的地方,他用手指拨开湿软破碎的头皮,看见惨白的骨头和里面嵌着的弹头。
很奇怪。
曹敬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头脑中的压力让自己对颜色的分辨出了问题。但梅和勇的头骨,色泽和正常骨骼不太一样,好像掺杂了某些金属,抑或是覆盖了一层薄膜。
不过曹敬知道格斗家的骨骼形态和常人不同,手脚、肋骨……会比常人更为粗壮。因为在不断的锻炼中刺激骨骼再生,会让人体形态后天发生改变。而梅和勇这类再生能力百倍于常人的怪物,其身体结构与常人不同也是很正常的事。
曹敬这时候注意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从杀手的眼球反光里看到一张奇怪的脸,这张脸他很陌生。
他看见了自己的笑容。
我在笑吗?
曹敬伸手摸了摸脸,自己确实在笑,但自己明明感到非常悲惨:破釜沉舟地解开了自己的封禁,目睹了多人死亡,怀着沉痛的决心使用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精神技艺,并以此彻底摧毁了危险的进化者杀手。我此刻应该去安慰自己的女友,去安置被解救的孩子,去报警等待吴晓峰的人到来,等待有关部门的人把自己关押起来……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蹲在这里,看着死去的杀手窃笑。
为什么在笑呢?
仿佛是梅和勇在问,这个践行弱肉强食和丛林主义的精神病杀手正不怀好意地哂笑着说:你我都知道,你为何在发笑。别转过身,别让你单纯可爱的女友看见你脸上的笑容。不然她就知道了,知道你本质上与我相同——
曹敬把手指轻轻按在死人的嘴唇上,示意他住嘴。幻听是精神分裂的早期症状,曹敬认为自己应该寻找专业人士的帮助,不要再使用自己的心灵感应了,已经太过头了。
但有一件事必须承认。
曹敬俯下身,极低地俯下身,凑到死人汩汩流血的耳边,轻声道:“是的……我是因为战胜了你而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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