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莉莎!你需要喝下这个。”
梅莉莎的嘴唇微微张开。
“现在还不要说话。”舞蛇将那个小金属容器放到她女儿的嘴边,然后让那个浓稠的液体一点一点慢慢地流进去,等到她确定梅莉莎已经吞下了每一口的刺激物,她才继续喂她。
“老天……”亚瑞宾惊讶地说。
“舞蛇?”梅莉莎轻声说。
“我在这里,梅莉莎。我们安全了。你现在不会有事了。”她觉得既想哭又想笑。
“我好冷。”
“我知道。”她用毯子裹住梅莉莎的肩膀。她不会有危险,因为现在梅莉莎肚子里已经有温暖的糖水,它会促使血液产生能量。
“我并不想将你丢在那里,但是我答应过你……我很害怕那个疯子会抢走松鼠,我也很害怕白雾和狂沙会死……”
舞蛇最后的一丝恐惧终于消失了,她小心缓慢地将梅莉莎移到那个温暖的岩石上。梅莉莎的话语中显示她没有伤到脑部。她全身而退。
“松鼠跟我们在一起,还有白雾和狂沙。你继续睡觉吧。当你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就都会很美好。”这一两天梅莉莎的头可能会有些疼痛,要看她对这个刺激物会不会敏感。但是她活下来了,她没事了。
“我试着逃走,”梅莉莎说,并没有睁开眼睛,“我一直走一直走,但是……”
“我以你为荣。没有勇气和体力的人是没办法做到的。”
梅莉莎没有疤痕的那半边脸,嘴角弯曲成微微的笑容,然后她就睡着了。舞蛇用毯子的一角盖住了她的脸。
“我原本要以性命发誓,说她死了。”亚瑞宾说。
“她没事了。”舞蛇说,不太像是在对亚瑞宾说话,反倒像是在自言自语。“谢天谢地,她没事了。”
曾经占据她心神的迫切和肾上腺素带来的瞬间的力气,已经不知不觉地慢慢退去了。她的身体无法移动,连再次坐下也办不到了。她的膝盖僵住了,她只能跌坐下来。她也无法判断是她在晃动,还是她的眼睛蒙骗了她,因为她眼前的景物似乎是飘忽不定、任意移动的。
亚瑞宾触碰她左边肩膀。他的手就像她记忆中的一样温柔强壮。
“医生,”他说,“这孩子已经脱离险境,现在你该照顾自己了。”他的声音非常平静。
“她经历了太多事情。”舞蛇轻声说,很困难地将话语说出来,“她可能会怕你……”
他没有回答,她不禁颤抖。亚瑞宾扶着她,轻轻地让她坐到地面上。他的头发松开了,散落在他脸庞四周,看起来就像她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模样。
他将他的热水瓶放到她干燥的嘴唇边,她喝着温水,水里有酒香。
“是谁伤害了你?”他问,“你还有危险吗?”
她根本没想过当诺斯和他的手下清醒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现在不会,但是也许在不久之后,明天”她突然挣扎着起身,“要是我睡着了,我就无法及时醒过来”
他安抚着她:“休息吧。我会一直守到天亮。然后我们就可以移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在他的保证之下,舞蛇可以安心地休息了。他离开她一会儿,然后她在地上躺了下来,手指伸展,抓着地面,就好像这个地面吸住了她,又回报她以礼物,地面的冰冷帮助她减轻了那个箭伤重新带来的痛苦。她听见亚瑞宾跪在她身边,然后将一条冰凉湿润的布料盖在她的肩膀上,以濡湿那个已经磨损的布料和干掉的血迹。她透过他的睫毛看着他,再一次赞叹着他的双手,和他身体修长的线条。但是他触碰她的时候,就像他说话的语气一样平静。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她问,“我以为我在做梦。”
“我去了医生之域,”他说,“我试着使你的族人了解发生过的事,解释说那是我族人做错了事,不是你的错。”他盯着她,然后又悲伤地转开,“我想我失败了。你的老师说只有你回家,才能厘清这件事。”
之前亚瑞宾来不及回应她对他说过的话,她说她梦到他,还说她爱他。但是现在他表现得就好像她从来没说过那些话,好像他一切的行为,都只是出于道义和责任。舞蛇心里感觉很空虚,也很后悔,她怀疑是否她误解了他的感情。她不想有再多的感激和罪恶感了。
“但是你真的在这儿。”她说。她用手肘撑着自己起身,有些费力地面对他坐着,“你并不需要来找我,如果你觉得对我有任何责任的话,那责任到了我的家乡也就结束了。”
他迎向她的视线。“我……也梦见了你。”他倾身向她,手臂搁在她的膝盖上,双手摊开,“我从来没跟另一个人交换过名字。”
舞蛇感到很高兴,她慢慢地用她肮脏、留有疤痕的左手圈住他干净、深褐色的右手。
他往上看着她:“在发生了这些事之后”
舞蛇现在更加希望她没有受伤,她松开他的手,然后探向她的口袋。那条刚出生的梦蛇缠绕在她的手指上。她将它拿出来,给亚瑞宾看。她朝着那个编篮点点头,她说:“那里还有更多,而且我知道怎么样让它们繁殖了。”
他惊讶不已地看着那条小毒蛇,然后再看着她:“你真的到城市里了?他们接受了你?”
“不。”她说。她瞥向那个破裂的圆顶,“我是在那上面找到梦蛇的。还有一整个它们生活的外星世界。”她让那条幼蛇回到她的口袋里。它已经渐渐习惯她了,它会成为一条优秀的医生的蛇。“城市的人赶我走,但是他们还没看到最后一个医生。他们还是亏欠着我。”
“我的族人对你也有亏欠。”亚瑞宾说,“我却无力偿还。”
“你帮我救回了我女儿的一条命!你以为那一文不值吗?”然后,舞蛇稍微冷静下来,说:“亚瑞宾,我很希望青草仍然活着。我无法假装我不希望。但是由于我的疏忽,它死了,就是这样。我的想法一直只是这样。”
“我的族人,”亚瑞宾说,“和我表哥的伴侣”
“等等。若是青草没死,我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回家。”
亚瑞宾淡淡地微笑。
“如果我没在那个时候回家,”舞蛇说,“我就不会去中央城,我也不会发现梅莉莎的存在。我不会碰见那个疯子,也不会听说有关破裂圆顶的传说。你的族人就好像催化剂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们还要继续向城市的居民乞求梦蛇,而他们也会继续拒绝我们。医生会一直没有改变,直到世界上再也没有梦蛇,也不再有医生。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所以也许我欠你的,跟你觉得你亏欠我的还一样多呢。”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我觉得你在帮我的族人找借口。”
舞蛇握紧拳头:“难道存在于我们之间的只有罪恶感吗?”
“不是!”亚瑞宾尖声地说。好像对他自己突然爆发的语气非常惊讶,他稍微平静地说:“至少我曾祈求过更多。”
舞蛇温和地握着他的手。“我也是。”她亲吻他的手心。
亚瑞宾慢慢地笑了。他倾身靠得更近,瞬间他们拥抱着彼此。
“要是我们互相亏欠,又互相偿还,我们的族人就可以成为朋友。”亚瑞宾说,“也许你和我已经挣得了你曾说过的我们需要的时间。”
“我们的确做到了。”
亚瑞宾将她纠结的头发轻轻地从额头拨开。“自从我到山区之后,我就学会了许多新的习俗。”他说,“在你肩膀伤口的复原期间,我想要照顾你。等到你康复了,我会问你,你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舞蛇回报着她的微笑,她知道他们相互了解。“那也是我想要问你的问题。”她说,然后她咧嘴一笑,“你也知道,医生复原的速度向来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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