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你们现在还接触不到的事情。”
尹天青沉默了。
他总感觉,苏叔叔身上似乎背负着什么秘密。
这种被亲近的人隐瞒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
“那你的尸身怎么办?”
苏允双手叉腰,“尸身还是得找的,我怕它在苏骋那里受委屈,要是他那我骨头喂狗怎么办?”
尹天青:……
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在乎的就这?
易衡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两人交流:“所以,我该怎么做?”
“麻烦易道友,回灵剑宗后,仔细寻找吧。”尹天青轻叹一声,“若是找不到,也不必强求。”
“我会尽力的。”易衡眼神坚定。
“这些丹药,你拿去吧,红色瓶子的是毒丹,绿色瓶子的是可以修复伤势的药。”
易衡推辞:“这太贵重了。”
尹天青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我是药王谷谷主之子,天下丹药,我都不缺,没什么贵重的。”
贫穷的剑修:……
接过了几个瓶子,易衡向尹天青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内。
小红鸟靠在剑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一副困倦的模样,可看到它回来,还是强撑着精神,“啾啾”叫了几声。
看着一剑一鸟,易衡心里突然就软了一块。
他轻轻摩挲着剑身。
剑灵已经闭关两天了。
他不知道,这一次闭关出来,她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蓦地,易衡的手指顿了顿。
剑是金属锻造而成,平时摸着也是凉凉的,可现在,他为什么会感觉摸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易衡举起剑来,困惑地看着。
可左看右看,他也没有看出剑有什么异样。
难道是剑灵在里面修炼导致的吗?
他没有多想,将佩剑轻轻放在桌上,翻身上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没有人注意到,黑暗中,剑身之上却有点点光亮,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四周的灵力。
****
第二日,苏骋带着灵剑宗弟子,坐上了回宗的灵舟。
当看到那座熟悉的山峰之时,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这里,才是他们的家。
守山弟子见到灵舟,立刻传讯上去,不一会儿,山门之外就站满了迎接的长老和弟子。
易衡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冲他挥手的钟无期。
回想起他的叮嘱,易衡摸了摸鼻子,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好小子,竟然拿了魁首,还突破了,不愧是我钟无期的弟子,走之前没白嘱咐你!”回到第二洞天,钟无期重重一掌拍在他后背之上。
易衡被他拍得咳嗽两声:“师父……”
“干嘛?”
“你不是说让我量力而为吗?”
钟无期脸上笑容一僵:“有吗?这说明,你量力就是要拿第一,为师对你的实力很有信心啊!”
易衡:……
算了,他是师父,他说了算。
两人寒暄片刻,钟无期简单问了问易衡关于潜龙会上的事,听到苏幼禾诬陷他的时候,气得脸都要绿了。
“那苏幼禾,也太恶毒了些!”
眼看着他提着剑就要去找苏骋讨说法,易衡将他拦下:“师父,苏幼禾已经被处置了。”
“怎么处置的?”
“她修为被废,被关押起来了。”
钟无期愤愤地收剑:“没要了她的命,真是便宜她了!”
易衡心里一暖,却也没忘了提醒他苏骋的事。
“师父,此次千机宗之行,宗主表现得实在是奇怪。”易衡把一路上的经历和苏骋的两幅面孔一五一十地告知钟无期。
钟无期冷笑一声:“还用你提醒吗?那苏骋小儿是个什么玩意儿,早一百年,我们都看清楚了。”
还只是弟子的时候,苏骋就爱在背后使绊子。
一边嫉妒哥哥的天资,一边又仗着哥哥的威势,在灵剑宗中排除异己。
此人生性多疑,鬼点子也确实不少,在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得了个“智囊”的名号。
但钟无期一直怀疑,苏允的死到底与苏骋有没有关系。
那场战役,以苏允的实力,不应该如此惨烈才对。
但苏骋当上宗主,他们虽有怨言,却无法表露。
甚至朋友之间都要装出矛盾颇深的样子,以免被多疑的苏骋算计。
他和张凌月,就是如此。
听钟无期说了些从前的事,易衡突然开口问道:“那,苏允前辈的墓何在?”
“苏骋将苏师兄安置在后山西北方的一处山头那里,后山危机四伏,我们就是想要祭拜,都难以寻到。”
苏允的墓,竟然在后山?
易衡眉头紧皱。
他原本打算去苏允的墓周围探一探,现在看来,并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师徒两个又说了会儿话,钟无期就打发易衡回去休息了。
然而回到自己屋子的易衡却并没有歇下。
当月光静静洒在窗前之时,他换了身黑衣,以夜色作为遮掩,偷偷溜向后山。
他没有注意到,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易衡在树木之间穿梭着。
说来也是奇怪,一路上,都没遇到几只妖兽。
他低下头,看了看藏在袖中的小红鸟。
“啾啾。”小红鸟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易衡轻笑一声,继续前进。
据钟无期所说,苏允的墓在妖兽森林西北角的山头,易衡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墓碑的一角。
那块碑,不知被何人踩了一脚,将玉石都踩得碎裂开来,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脚印。
易衡俯身,仔细看着那道脚印。
从大小上判断,这应该是成年男子踩上去的。
除了苏骋,易衡想不出还有谁对苏允这样一位英雄能有如此深沉的恨意。
他对着那个小土堆,鞠了一躬。
“前辈,我只是想要查证而已,希望您不要介意。”
易衡从储物袋中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铲子,将苏允的棺材挖出。
一百年前的灵木至今依然保持着原样,可这棺木,却明显是被人打开过的模样。
易衡沉凝片刻,慢慢地将棺木打开——
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苏允的尸骨真的不在!
那么,苏骋能将他的尸骨藏到哪里去呢?
易衡正思考着,身后的灌木中突然传来簌簌的声响。
他警惕地转身,持剑盯着灌木丛。
那灌木丛抖动片刻,钻出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
易衡瞥向树后,将剑收起。
“叮——”
两枚飞镖突然掷向了他。
银色的飞镖,刃上却是黑色,一看便是淬了毒的。
易衡挥剑,将飞镖挡下。
金属碰撞,闪出了几丝火花,易衡眼神微冷,脚下一蹬,飞速冲向森林深处。
那人也是阴魂不散,紧紧追逐,两人在妖兽森林中穿梭许久,易衡终于在一处悬崖边停了下来。
“怎么不逃了?”蒙面的黑衣人嗤笑一声。
易衡眯了眯眼,一语道破他的身份:“苏骋!”
苏骋将面巾一把扯了下来:“你倒是警觉,只可惜,你逃不掉了。”
“你为何要杀我?”
“杀你?”苏骋的眼神落在他手中的佩剑之上,“我本来也没想这么早杀你,你这把剑的秘密,我还没能看透呢!”
“只是有人让我处理掉你,你又发现了苏允的事……”苏骋取出自己的赤虹剑,“今天,你必死无疑!”
他的剑剑速极快,易衡只能捕捉到一道残影,险而又险地躲了一剑,却来不及躲他的第二剑。
化神与元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易衡重重地摔倒在地,左臂处伤口深可见骨。
这还是他扭转身形,没有完全被这一剑命中的结果。
看着他脸色苍白,眼神却依旧倔强的样子,苏骋突然在易衡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而那个人,他最是厌恶。
“苏允……”苏骋喃喃地念出了那个名字,蓦地,他嘴角扯开一个非常诡异的笑。
“你知道,我把苏允这么样了吗?”
“他的尸骨,被我拿去喂狗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癫狂,易衡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你不敢的。”易衡直视着苏骋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敢。”
苏骋身形一颤,杀意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不敢对苏允的尸骨做什么。”
“住嘴!”苏骋又是一剑挥出,这一次,砍中的是易衡的右臂。
他双目赤红,“我改变主意了,易衡,我不打算直接杀了你,我要先砍断你的左手,再砍断你的右手,让你一辈子无法拿剑,生不如死!”
易衡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你就不会害怕苏允了吗?”
害怕?
说什么笑话!
可是苏骋张开嘴,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他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他是害怕苏允的。
他害怕那个光芒万丈,让他生活在阴影中的哥哥,那个被他用计害死,还刨了坟的哥哥。
这是一种刻入骨髓中的恨与惧,纵使苏允早已死去多年,苏骋也夜夜梦靥,每个噩梦之中,都有苏允那张脸的出现。
这是他的心魔,而易衡的这几句话,竟然让他隐藏了近百年的心魔暴露了出来。
感受着心中按捺不住的杀意,苏骋知道,他又一次入魔了。
滔天的魔气让已经身受重伤的易衡皱起眉头。
他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苏骋竟然走火入魔了?
而且这魔气的浓郁程度,只怕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入魔!
“你知道我第一次入魔,是什么时候吗?”苏骋已经长出了獠牙,模样与正常人类大相径庭。
“我第一次入魔,是在苏允被钦定成为下一任宗主的时候。明明是双生子,凭什么,凭什么我出生的晚?凭什么我天赋差?凭什么大家都看重他?”
“可是你知道我第一次入魔是谁拉回来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也是苏允!”
“他跟我说,他不在乎这些虚名,我们是兄弟,他的一切都可以跟我分享。”
“真是可笑啊!”苏骋握剑的手渐渐用力,骨节都开始发白。
“可你还是嫉妒他。”
“我当然嫉妒他,入魔一次之后,所有知情人更不喜欢我了,正魔大战,苏允建功立业,他们喜欢的都是苏允!”
“我都听到了,他们跟苏允说,不要管你弟弟,下一任宗主就是你,可他拒绝了,你说,他是不是傻?”
易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同情地看他一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可怜我?”入魔的苏骋呲着牙,神色狠戾。
他毫不心软地又捅了易衡一剑,看着易衡因为疼痛而抖动的身躯,咬牙切齿道:“就你也配同情我?”
易衡轻嘶一声,笑了起来,“你杀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不计回报爱你的人,你还不可怜吗?”
“你住嘴!”苏骋身上的魔气越发重了,“再多说一句,我就将你的肉一片片地切下来,让你活生生痛死!”
他走到易衡面前,一把抢过易衡的佩剑。
易衡双臂受伤,根本无法抢回佩剑,只能怒视着他。
“说吧,这把剑,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
“你不说,那我就折断它!”
听到苏骋威胁的话,易衡突然笑了。
上一个这么说的,是白玉陵。
可高深莫测如白玉陵,费尽力气也没能将这把剑折断,苏骋又能将它怎样?
“你可以试试。”
“好,敬酒不吃吃罚酒!”苏骋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捏住佩剑两端,用力一掰——
“咔嚓”一声,佩剑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易衡和苏骋心中都是一跳。
虽然身受重伤,可易衡的脸色从未有一刻像现在一样苍白。
为什么?
为什么佩剑上会有裂痕?
难道上一次,是白玉陵在演戏吗?
苏骋心中也十分慌乱。
这可是传说中的神剑,他的手怎么就这么贱,非得去毁了它呢?
传闻中,这把剑可是与上界有关啊!
万一其中有什么可以飞升的秘密呢?
剑身上的裂痕仍在继续扩大,苏骋连拿都不敢拿,将剑轻轻放在地上。
易衡强忍着双臂的疼痛,慢慢挪过来,伸手想要去触碰它。
在他的手指碰到剑身的一瞬间,一道强光闪过,晃得两人都眯起了眼睛。
再睁开眼,地上哪里还有剑的影子?
“剑呢?”苏骋剑尖指着易衡的脖颈,质问道。
“我怎么知道?”易衡也摸不着头脑,环视四周寻找着。
“喂,你们两个。”一旁的树上,突然响起了一道清甜的女声。
两人抬头看去,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子坐在树上,正好奇地看着他们。
她一头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腰后,一双桃花眸里含了笑意,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你们两个,是在找我吗?”
易衡盯着她晃晃悠悠的白嫩脚丫,脸色比锅底还要黑。
她竟然不穿鞋子!
都不知道害羞的吗?
他已经认出来了,坐在树枝上的女子,就是他的剑灵!
林慕从树上轻盈跃下,落到易衡身边:“哇,你伤得好重,是他干的吗?”
易衡:……
所以,他都流了这么多血,她是才看到吗?
“把鞋子穿上。”易衡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我没有鞋子!”
“穿我的。”
“谁要穿你的鞋子啊,脏死了!”
苏骋:……
给点面子行不行,我还在场呢?
林慕才看到他入魔的状态,惊叹一声:“哎呀,苏骋怎么变得这么丑了?”
“你是何人?”苏骋从未在宗门内见过林慕,虽然被她气得不轻,可他仍旧不敢轻举妄动。
“我?我是你爷爷!”林慕一拳打在苏骋脸上。
苏骋瞬间就飞了出去,撞在了树上。
他喷出一口鲜血,几颗牙齿掉落下来。
苏骋惊恐地看着林慕,仿佛看到了一个怪物。
此等怪力,连以炼体术闻名的苦禅寺都鲜少有人能拥有,这女人到底是何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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