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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83

晚上的时候, 赵想容再次来到周津塬的公寓,精疲力尽地坐在一大堆书和文卷之间。来之前, 她刚刚亲自从拍摄棚往自己家里运了一箱道具沙,额头微微有点汗, 清晨打理好的亮丽卷发乱七八糟地披在肩膀后。

“我过来啦。”

她略微提高声音说。

周津塬正坐在钢琴前, 他招招手让她过来——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眼前的乐谱。

这几天他在自己公寓里住,又重新练琴。

赵想容从他家地面堆积的纸箱翻出瓶装水,走到钢琴旁边看着他。

不同于涂霆的肆意飞扬,周津塬他是职业和生活人格高度统一的那一个, 他做什么都能让人觉得极度专注, 双手带有一种自信, 毫不费力地操作着,好像不需要思考就能精准驾驭任何。

有那么一个时刻, 赵想容看着他手腕处的肌腱,心里涌出几分薄薄的羡慕。

她偶尔羡慕许晗,甚至是苏昕。因为她们所得到的周津塬,即使, 只是一个伪装下的碎片, 也比她穷尽半生所能得到的他更完整。至少,她们所感受到得更多。

因为她永远不可能……因为她听不到。

周津塬在这一页谱子前停止。

赵想容明媚地眨了眨眼,随后半趴在他的背上。

她身上的香水味忽浓忽淡。她嘟起红唇,先低头隔着衣衫亲了他的后肩,他感到一股隔靴搔痒的软,伸臂搂住她, 她错过头,甜蜜地覆在他的唇上。

这几天赵想容在每次见面和告别时,都主动给他一个吻。类似欧洲人的见面礼,最终变成唇齿相接。

周津塬第一次接受时依旧皱皱眉。

他出诊经常接触中老年患者。有一部分患者,无法找到确切的形容词,性子急的,上来按住医生的身体,示意自己就是这个具体部位不舒服。

周津塬刚当医生的时候被一名大爷摸到大腿,他面露不快地甩开,立刻被投诉。后来他习惯一动不动地坐着,对主动接触有厌恶感。

可是,赵想容的吻是个除外。周津塬觉得很……合适。

赵想容施施然笑说:“我的吻技不错吧,是不是觉得,以前错过很多东西?”

周津塬用鼻子轻哼了声,接着她的话说:“要是你还愿意亲别的地方,我才会觉得自己错过很多东西。”

赵想容其实一直好奇,医院哪个科室,说黄段子最没有下限。她曾经和狐朋狗友辩论过,大家一致都猜妇产科。

她用求知的目光看着周津塬,他们以前关系紧张,没什么机会闲聊这些。

周津塬却否认:“妇产科程度不够。和泌尿科做手术时,有些段子,连我都听不懂。”

赵想容抬起眉毛,她指出:“也可能只是因为你假装听不懂呢?”

“这又有什么值得我假装的?”

赵想容的目光飘忽不定,啧了声。

他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没结婚前,赵想容就是资深杠精美少女,结婚后升级为杠精少妇。但周津塬也不得不承认,她身上最少女感的东西来自于此,有点糟糕也有点可爱。

经过静养,周津塬自觉他的体力恢复得差不多,明天又准备回医院。

赵想容闻言略微蹙眉:“你不多休息两天吗?”

周津塬没有回答。

沉默片刻后,赵想容换了轻松的语气:“好啊,回去工作也好。在那帮同事身边,肯定比待在我身边安全。如果你不舒服,当场就有你认为最好的医生可以抢救你。”

顿了一下,她又拖长声音补充,“搞不好,抢救你的医生里面还能有几名清纯风格的美女医生,就怕你看到了,难免又会再多吐点鼻血。”

即使说关心他的话,她都带有一种标示性的,粉红豹所特有的骄矜口吻。周津塬却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段子,是陆谦和他老婆在学校附近livehouse不打不相识的。

陆谦当时假装服务员,为几个姑娘送了酒,说是乐队免费送给观众。等姑娘们喝了,他就说啤酒送错了,借机索要电话。属于泡妞的小花招,结果这次翻车,其中一个女孩不给号码,说下流。

陆谦不能翻脸,又隐约生气,笑说:“妹子我认识你,咱们都读医学院,等毕业将近三十岁,再漂亮的姑娘也能熬成白菜,你趁今晚找个男朋友?”

结果旁边有一拨开超跑的土豪,直接就替那几名女生买单,临走前,在黑暗的场子里给陆谦甩了一句难听的话:“美女在三十岁后都没有价值,但你不一样,你就能安稳当一辈子的吊丝。”

周津塬问赵想容:“陆谦之后再也不敢玩这套。很多年前的老段子了,算算你应该也上大学了,你有没有去过那家livehouse玩过?”

赵想容没吭声,但她的脸色阴晴不定。

周津塬看了她片刻,随后,他不由用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我下次见面要抽陆谦。”

原来,赵想容就是这故事里的“土豪”。

不过她没生气 ,赵想容说:“为什么我这么傻缺的往事连你们那帮书呆子都知道?为什么我在别人的故事里永远都没有姓名?”

但赵想容的社交足迹就像周津塬所感受得那么广。

很快,萧晴老公遗体告别仪式就到了。

萧晴一人独自地撑起局面。

她黑衣黑纱,打扮得体。不恰当地说,比起寡妇更像一个面对死亡的烈士,眼神里带着种一往无前的决裂。

孟黄黄和母亲和大哥押着,三人共同出现在葬礼上。其中,神色最平静的是他前妻,她很得体地对萧晴说了“节哀”。

萧晴也只是冷淡地点点头。也许是因为处理财务问题,最近要求和律师会计之类的打交道,她的气质居然褪去以往的一惊一乍,有几分干练。

告别仪式持续了有一个小时,平静的局面,但剩下最后五分钟,意外发生了。

孟黄黄原本站在角落里哭,她一下子扑到前面,想要拥抱她爸的遗体。她哥都没拉住,而就在这时候,孟黄黄猛地被推开。

萧晴双臂平举,像母鸡护着小鸡一样拦在灵柩前,厉声说:“不允许你碰他!”

孟黄黄红着眼睛尖叫:“贱人滚开,他是我爸!他是我爸爸!”

萧晴定定盯着她几秒,随后,萧晴从胸腔中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

赵想容和patrol上午对了四个小时的方案。

她来得晚,也无心观察各种人的表情,献个花圈就走,但正好看到这一幕。赵想容一下子就被震住了。

但萧晴喊完后就支撑不住,双膝跪地,她父母在旁边扶着她,不停地安慰。

萧晴仿佛灵魂被抽走了,原本戴着的墨镜都从她扭曲的脸上跌落,然后滑落在赵想容脚下。

这时候,她正好看到对面站着的孟黄黄母亲。

旁人响亮的哭声中,前妻依然维持着一张平静和置身事外的脸。除了,她正紧紧地攥着自己双手,程度之紧,双手已经都发白。

赵想容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位前妻当时是什么心情?

到了晚上八点多,周津塬问赵想容在哪儿。她说自己不放心萧晴,正在她家。

他说:“正常时间下班。我接你。”

萧晴家也是大平层,但布置得更生活化一些,再加上最近的遭遇,难免摆设就有点凌乱。客厅铺着防止孩子摔倒的软塑料拼接地毯,墙角有很ins风的粉红小帐篷,缀着麻绳粗粗绑成的流苏。

周津塬来的时候,萧晴已经哭了一天,眼睛烂肿,她面前摆有外卖吃剩下的火锅鸡,伏在沙发上睡着了。

门口都是塑料拖鞋,周津塬径自踩着它们走进去。

赵想容正独自躲在儿童间,她背靠着一个婴儿床旁边,盘腿坐着玩手机。

她见他来了,撑着床站起来,周津塬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四处无人,赵想容用手臂撞了他一下。她小声地对周津塬说:“萧晴小的时候是双眼皮,但这孩子是单眼皮,像她爸爸。”

周津塬这才发现,房间里的婴儿床里居然还躺着一个沉睡的孩童。赵想容守着的也就是她。

萧晴也是美人,但她的孩子复刻的是她老公的脸。眼睛有点小,嘴巴扁扁。猛地一看,有点像孟黄黄的缩小版。

赵想容低头看完孩子,再盯着周津塬的脸。

“据说,女孩在小的时候,样貌像她爸爸多一点,等脸长开了以后更像妈妈。”她轻声说,“我很久以前想,结婚呢,得挑一个帅的男的当老公,确保我的娃赢在起跑线上……”

周津塬早就把目光从萧晴女儿脸上收回来。他说:“哦,那我的女儿岂不是不声不响就占尽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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