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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似乎与他的乐声共生一般,埙声一响,烟花再次与夜空中盛开,一朵一朵,从高台左边到右边,再从右边到左边,沿着一条直线,依次盛放。

此消彼长,生生灭灭,竟与他埙声所传达的情绪严丝合缝!

三个来回之后,埙声渐灭,夜空再次归于平静。

然而,下一刻,银瓶乍破的琵琶声铮然炸响,如利刃、似雷霆。

同一时间,高台之上夜放花千树,撕破黑夜,配合着急促的琵琶声,烟花绽放得愈发密集,一朵紧挨着一朵,将络江畔照耀得宛若白昼。

刹那间,星雨坠落、摧枯拉朽。

而就在琵琶声响起的一瞬间,原本在看台处等候的白衣少女,突然一跃而起,抢身来到萧惊尘身后。

宽大的衣袂在夜空划过,一阵幽香拂过,少女空无一物的手中变戏法一般冒出两柄短刃,身形如鬼魅一般,猛然袭向萧惊尘!

众人却都沉浸在眼前宛若梦境的美景和乐声当中,萧惊尘的护卫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不光是看台之上,底下的人群中也如痴如醉地望着夜空中盛放的烟花,没有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有人拔开了刀,下一刻,便要结果他的性命!

琵琶声愈发紧凑,众人似乎看见了战马嘶鸣的疆场,滂沱大雨藏血雾,铁骑突出刀枪鸣。

——就在短刃即将划破萧惊尘脖颈的时候,一只骨节宽大的手,轻飘飘握住了陆离带着万钧气势的手腕。

素手一转,短刃再次收入袖中。

高手!

陆离面纱外的眉头一凛,杏仁眼微眯,看也不看身后那人,左手凌厉地刺破空气,来到萧惊尘太阳穴边。

——她已暴露,唯有一死,必须全力诛杀萧惊尘,否则,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然而,身后那人并未给她机会,长手一揽,在她暴露的手肘处轻轻一弹。

陆离半个身子就麻了。

短刃惯性垂落,就在它即将触碰到萧惊尘衣襟之时,一只大手凌空一捞,捏住短刃的手柄,灵活地收了回来。

“怎么?”萧惊尘回身看一眼,见阿木站在他身后,笑了笑,一语双关地说道,“觉得本宫这位置好?”

阿木将短刃藏于袖中,冲他行礼:“扰殿下雅兴,实在该死。”

“但事出紧急,必须给殿下提个醒儿。”

陆离动弹不得,半倚在他身上,心里把他骂了一万遍,觉得他是要将自己交出去邀功。

谁知,阿木只是指着底下的人群,说道:“殿下身份尊贵,该加派些守卫。”

萧惊尘如梦初醒,往人群中一瞧,却发现沉迷烟花和乐声的人群中,有那么几批不和谐的画面。

——竟然是扮成百姓的人在互殴!

大部分人都仰头望着烟花,面带微笑地听着乐声,根本不知道自己身旁有人打架,刀都快砍到自己身上去了都没发现!

“这?”萧惊尘大惊失色,“这岂有此理?”

阿木心中冷嗤,却说道:“顾参将早有准备,正派人时刻盯着他们的动静,歹徒自以为□□无缝,实则,刚进城就被盯上了。”

萧惊尘似有些不服气,瞥了他一眼:“不愧是蛊雕军,本宫算是见识了。”

阿木又朝他拱手:“雕虫小技罢了。”

蛊雕军的实力,远不止于此!虽然只剩下十七人,但守护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他们十岁就不做这么没有挑战性的训练了。

“已进入收尾阶段,殿下继续。”

阿木将陆离带到一边,认真严肃地向她拱手:“事出紧急,唐突了。”

“假惺惺!”陆离扶着左臂,能感受到左手不停地颤抖,别说杀人,根本连路都走不稳了。

这个人得厉害到什么程度?

“你与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不要给自己找麻烦。”阿木说道,“今日是我第一次过渔灯节,但行好事。”

瞧她一眼,阿木说:“你走罢。”

陆离整个人都傻了,望着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阿木神情严肃起来,似乎并不想与她多说,直接跃下高台,拔开剑架在一个逃跑的凶徒脖颈处。

凶徒:“!!!”

“留你活口。”阿木冲他笑了笑,大手卡着他的下颌一掰,硬是将那名凶徒的下巴扭脱臼了。

这些都是敌国潜进来的死士,一旦被抓,有的是办法求死。

但阿木在高台上就见他鬼鬼祟祟,显然是惜命的,便抓了他,让人捆了,自己抱着剑,专注地守着蜚蜚的方向。

陆离:“……”

-

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场厮杀,他们却完全没有发现,尽数沉浸在江钿的乐声与如梦似幻的烟花表演当中。

江钿这回,一连换了十几种乐器,每一种乐器对应一种烟火排列的形式!

如此别出心裁,带来一场视觉、听觉的饕餮盛宴,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达成的默契。

直到结束,众人仍意犹未尽,高呼着“名都才子”的称呼,让他再多留一会儿。

江钿想着,反正也是最后一回了,便满足了他们,重现了当初成名的那首回旋曲。

也重现了万人共舞的盛况。

最后,他也被众人的情绪感染,只觉得无比不舍,用阮弹了曲《少年游》,算是为他这么多年的热爱划伤终点。

阮的音色较窄,充满异域风情,弹出来并不想琵琶那般充满寂落之感,反有些轻快。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

“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众人与他齐唱,江钿反倒觉得喉头似被堵住一般,只得收敛情绪,为他们伴奏。

多加了一段间奏,使这段离别的曲子也不那么伤感,最后,他唱: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

“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今番同。”

众人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有早前听了消息的那些才子,知道他要封琴绝弦,故而在与众人道别。

唉,方才犹似人间仙境的表演还历历在目,名都才子却要退了……

自认让他们来演,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别说是现场弹奏,就算是事先排好,十几种乐器也极有可能出错,可他却呈现了史诗级的瑰丽场景。

——名都才子之称,非他莫属!

谁敢抢,他们就跟谁急!

骂了江钿这么久,临别时才知道他竟然这样厉害,叫人觉得望尘莫及,拍马难及项背。

越想越难受,恨自己不争气,恨江钿太不识抬举,竟然说走就走。

不知道为什么竟产生了一种被人抛弃的怨怼。

站在人群中,潸然泪下而未觉。

-

三哥的表演结束后,还要为陆离颁发络神令,并询问她的意见,好为她创作专属的曲子。

陆离刺杀失败,又被人袒护,让她有一种自己的人生不受控制的感觉。

正难受着呢,情绪自然高不起来,话也少。

三哥见她走路不是很自然,以为她献舞时受伤了,便尊重她的意见,约定好日后有空,到江府详谈。

烟火大会圆满成功。

江钿在会上的精彩表现让他在沬州城民众的心中又高了一层,自然,不喜欢他的那些仍然嗤之以鼻。

觉得他竟然连专门针对此次烟火大会的曲子都没有谱,在那儿乱弹一气,最后还拿之前弹过的回旋曲来充数。

实在是,沬州之耻!

两方吵的不可开交,迟反对意见的那一方,便拉那些平时骂他的人过来评理,谁知道几人却说:“他谱了曲,只是被毁了,方才应当都是他即兴演奏。”

“什么?即兴演奏?当真是态度恶劣,恬不知耻!”反对的人说

“竟然是即兴?随便弹都能弹成这样,江钿是天才!”支持的人愈发崇拜。

得知真相的人却说:“可惜,看不到了,他已发誓封琴绝弦,再不公开表演。”

众人:“???”

观众觉得疑惑不解,远远看了烟花大会的胖墩和陈花也觉得难以置信。

回去的路上,陈花便说:“不是让人给他的乐器都做了手脚吗?那些人……怎么还这么夸他?”

“我、我刚刚也听到有人骂他来着,人还不少。”胖墩说道,“还听说他以后再不公开表演,恐怕,是觉得羞愧了罢。”

陈花扶着肚子,不放心地道:“花点钱,找人留意一下,回头说给咱们听。”

胖墩点头。

陈花又说道:“他除了给人唱曲儿还会干什么?他若不做这个,岂不是要成日在江府待着?如果真是那样,便是让我留下来养胎也不安生。”

“大哥过段时间就回去了,二哥常年待在房中读书,五月份便要去京城赶考,就他,怎么瞧怎么碍眼。”

陈花说道:“若能让他也离开就好了。”

“本以为毁了他的谱子,二伯震怒,便会对付他。”胖墩冷笑一声,“哪知道二伯这么拎不清,竟然反过来护着他。”

陈花嗤道:“那你就不懂了罢,城中那么多人喜欢他,便是看在他的脸面上,也要到江家捧场的。”

“是啊,所以才更要让他身败名裂。”胖墩接话道,“不然以后宾客只认他,那可怎么是好?”

……

夜更深了,夫妻二人回来的晚,以为没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不免多说了些。

而等他们回到江府,却发现江家里外灯火通明,不知道要做什么。

大门没落锁,他们便从正门进去了。

岂料,夫妻二人一进门,胖墩便被仆从用一人高的打狗棍给架住,往江敬武和柏秋的院子里送去!

事发突然,他那叫一个慌乱,陈花也被人架着跟在后面,吓得一直哭喊挣扎。

到了院子里之后,才发现江家二房的人全都在场,阿嬷和三叔、三婶却不见踪影。

仆从们一进门,就压着打狗棍让胖墩跪在地上,力道之大,在他跪下的时候,甚至能听到膝盖在地砖上磕出的闷响。

陈花身怀有孕,对她稍微仁慈些,只让她在一旁站着。

“二伯,二伯母,这、这大半夜的,”胖墩说话都哆嗦,却还要逞强,“是要私设公堂,对侄儿动用私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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